上京的聚賢樓是個很特別的酒樓,聽聞他的主人是曾經某一年的舉子,最後雖未入仕,卻在每一年的科舉考試開始前,都會舉辦數次學子之間的交流會。
在那時,進樓里去的人,需是當年的考生,且到了門口後還得答題,通過考驗者方能入內。
當然,若是只有普通的學子自然不會如此受歡迎。
因這個盛會的名聲,聚賢樓有時候還會給一些達官貴人家中下帖子,若是寒門學子們能在此場會中得到貴人們的賞識,往後的官途亦能更加順利。
同理,這也是官員們提前尋找好的苗子的途徑。
姜無難帶著元川施施然坐上了二樓的一個包間,只消敞著門,便能看清樓下境況。
一樓大廳或站或坐了許多人,最中間有一個高台,高台上架了張書案,酒樓的掌柜站在案前。
「這是幹嘛?」元川抿了口酒,給他倒了杯茶。
「民以食為天,飯局論天下,文人的玩樂。」姜無難答。
話音剛落,台子上的掌柜已開口道:「本次以宴迎客,以書會友,且辦三天,期間所有美食均半價。」
說著,他舉起一個捲軸,尚未打開,「今年樓中亦有題目贈給諸位學子,答對一題者,贈美酒一樽;答對五題者,贈美酒一壺,若有辯論出眾者,贈美酒一壇和大廚拿手菜一份……」
大裕無論文人武者,或多或少都好一兩口小酒。
底下的學子們興致高昂,紛紛催促。
「好!諸位請看第一題。」
「……」
另一邊,滿滿靈光一閃,拉著單明玉朝某個方向跑去。
後者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你要去哪裡?」
「你看那個呀。」
滿滿伸出小手,指著前面不遠處停著的數輛木板車和驢車,不斷有人從聚賢樓的側門出來,再將車上的東西搬進樓里去。
單明玉也是調皮搗蛋經常幹壞事的,瞬間福至心靈。
「哇,哭包,你可真聰明。」
滿滿驕傲地露出一個「那當然」的表情,「快快~」
兩個小崽子躡手躡腳地躥到了最後一輛車的後面,鑽了進去。
一進去,滿滿差點吐出來。
「這裡面裝的什麼呀?好臭臭~」
單明玉為了表現出自己很強,硬是忍著嗅了嗅,「好像是菜,羊肉、蘿蔔……」
滿滿在車廂里望來望去,最終瞄準了兩個不算很大的木箱子。
她上手試了試,打不開,「單明玉,我打不開。」
「本縣主也來。」
四隻小手一直去抬箱子的蓋子,兩個小人兒一起悶聲用力,像是在進行某項排泄運動一樣。
「嗯~嗯~」
「打開了、打開了。」滿滿高興道。
裡頭果然放的全是大白蘿蔔,她們又齊心協力把另一個大箱子打開了,將這裡頭的蘿蔔轉移了一部分過去。
「砰」一聲,木箱子關上。
兩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對視一眼。
外頭傳來模糊的對話聲:「什麼聲音?」
「好像是後面的哪個車裡發出來的。」
「去看看,別是裝羊肉的缸破了。」
單明玉趕緊低聲催滿滿:「你快進去!」
滿滿立即扒著邊框、撅著個小屁股往裡爬,單明玉在外面抄了一下,終於將她送了進去。
隨後她也鑽了進去,蓋子這下被她們的腦袋頂著,小聲地蓋下。
車簾被掀開,外面的兩個夥計往裡瞅了瞅。
「沒事沒事,缸沒事哩,估計是什麼東西滑動了一下吧。」
「沒事就好,待會兒大師傅還要在眾人面前當場做菜呢,可不能出岔子。」
「前面都搬完了,搬這輛吧。」
「這箱子裡裝的啥?」他打開其中一個箱子看了一眼,「嚯?前面的蘿蔔是用簍子裝的,咋這蘿蔔用箱子裝?」
「品種不一樣,這蘿蔔貴著哩,之前有雞,怕給這蘿蔔也啄了,莊子上的人便特地挪了倆箱子。」
他們說著,將其中一個箱子合力抬了起來,又來了兩人抬第二個箱子;不多時,整條後廚的備菜車隊都被搬空了。
滿滿坐在蘿蔔上,感覺屁股都冰涼涼的。
箱子被抬動的時候,她整個小身子晃來晃去,和單明玉擠成了一團。
箱子裡黑黢黢的,她有點害怕,但又不敢出聲,摸索著抱住了單明玉的「胳膊」,只覺得她的胳膊怎麼好像有點胖,還有點涼?
好不容易感覺到箱子好像被放了下來,滿滿小聲道:「我們是不是該出去啦?」
單明玉循著聲音伸手去摸她,一下子就戳到了她軟乎乎的臉蛋兒,沒忍住,又多摸了一把。
「你戳我幹嘛?」
「誰戳你了。」單明玉不承認,「我們出去唄。」
兩個人一起用腦袋和手頂住蓋子,又是「嗯~嗯~」的用力,這次蓋子卻絲毫不動。
完蛋了,被關住了!
這邊兩個小崽子在「歷險」的時候,大廳的比試已進行了數輪了。
「上一題辯『在德不在險』,馮秀才略勝一籌。」掌柜笑道,「接下來,我們樓中大廚將在諸生面前製成一道名菜——羊肉撥霞供,獻給馮秀才。」
底下一個清秀的書生抱拳向四周示意。
「撥霞供?」姜無難頗有興趣,「冷天吃這個,身子都會暖和起來。」
他說完,一隊人從後廚走出,領頭的赫然便是聚賢樓的大廚。
所謂「撥霞供」,便是後世的火鍋,起初只是一堆食材混在在熱湯里煮著,冬天吃又方便又暖和。
後來經一個人的改良後,便多出了許多花樣。
比如現在,大廚從缸中提出了一整隻提前在莊子上宰殺、處理好了的羊肉,已用鹽巴醃製入味。
他將其擺放於一個很大的砧板上,手起刀落,一番極其精妙的刀工,切割出來的羊肉肉質均勻,大小一致。
「厲害!」有書生贊道,「古人言『庖丁解牛,遊刃有餘』,誠不欺我。」
羊肉下鍋先進行煸炒,滋滋的油聲,融入樓中的學子們的背書討論聲,這一刻,黃金屋中放置了茶米油鹽,別有一番意境。
旁邊高湯飄香,羊肉至半熟下鍋。
「這羊肉撥霞供中若是加入新鮮多汁的白蘿蔔,既去膻味,又更添鮮美。
這次所用蘿蔔乃是『琉璃美人』,出了名的水潤清甜,才從莊子處運來,大廚會在大家面前將蘿蔔洗淨、切塊……」
掌柜說著,打下手的小二將箱子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