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極富威嚴,但那些跟隨他最久的不朽者與禁軍卻能從中分辨出,皇帝分明帶著些許柔情。
只不過,就像皇帝將這名自己惟一的親眷藏在地宮最深處一樣,這股情緒也被壓在了心智最深處。至少作為新人的里克曼還無法分辨出這細微的情愫。
靜滯力場開啟後,在多種禁錮手段下,依舊無法動彈的少女更是連分辨的想法都沒有。
她那遍布咒縛的面龐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別叫我妹妹,怪物!」
「我們的血緣與靈魂仍相聯結,你我的關係是客觀事實。」皇帝冷漠道。
少女冷笑:「你一步步蠱惑了我的兄長,用世上最殘酷的方法重構自己的靈魂與心智,如今你的靈魂還有多少部分是屬於我的兄長的?」
「那是我自己的抉擇。」
「別再用他的口氣和我說話!」
皇帝的眉頭略微皺起。這並非是自己第一次喚醒她。事實上,作為可能是世上僅有的王室覺醒者,真理廳很多時候都需要她的鮮血和組織樣本。
但相比前幾次被喚醒,她的反應有些過於激烈了。
這讓皇帝產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但仔細窺探,卻又一無所獲。
皇帝沒再和少女繼續交流,而是直接向里克曼問道:「錄入血典需要採集什麼?」
里克曼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面對皇帝漆黑眼眸,還是很快回道,「她的骨,她的血,以及對關鍵器官進行活體取樣。」
「血典關係重大,用效果最佳的部分,」皇帝下令道,「抽取脊髓、剝離卵原細胞,開顱,從她的松果體上製取血典樣本。」
里克曼看向少女,雖然王者氣概十足,其靈魂卻連現實的屏障都沒打破,這一通下來,即使不死,也會留下不可逆轉的損害……
哦,對了,還有皇帝在。
憑藉皇帝的偉力,想要保住她的性命、治癒其傷勢自然是簡單之極,甚至可以在完全無痛的情況下,完成這一切。
這麼來看的話,血典手術對少女最大的傷害,反而只是尊嚴層面上。
對方果然也沒多少懼色,只是氣的漲紅了臉:「你個噁心的金蘿蔔!」
皇帝依舊面無表情:「為了人類,這是必要的犧牲。」
話音落下,里克曼便只覺周圍的氣氛猛變,少女原本慍怒的表情徹底沉了下去,碧綠雙眼中透露出的冷冽殺意讓他不由毛骨悚然。
「怪物,唯有你,沒資格冠以人類之名!」
下一刻。
金色的氣浪便從其身上爆發,洶湧的氣流在相斥中膨脹、壓縮,並在高速摩擦中產生恐怖的高溫。
那一瞬間給里克曼帶來的感覺,就仿佛是直面魂爆彈爆炸。
但最終,這一切都在皇帝的意志對現實的影響下,被隔開擋住。
熾烈的高溫和衝擊被排開,形成弧膜,籠罩在兩人的面前,並展現出如同太陽表面的恐怖景象。而除了皇帝開闢出的一小塊區域外,房間內的一切事物也在衝擊中被撕扯粉碎。
這種恐怖的衝擊,並非是魔法,而是由意志干擾氣流形成的異象——也就是鬥氣。
眾所周知,鬥氣對氣流的干擾只是附帶作用,其本質上,是靈魂的爆發式增長。
就在衝擊產生的同時,里克曼身上的植入義體也發出報警的嗡鳴聲——少女的靈魂在瞬間拔升到了冠軍勇士水平。
靜滯力場也好、束縛咒文也好,任何依賴技術的手段,都無法困住一名清醒的十二階單位!
下一刻,只見一隻蔥白玉手從衝擊中伸出,強行介入皇帝撐起的護盾,將其生生撕開。
剛剛還被困在力場內動彈不得的少女,此時兇悍無比的向皇帝撲去。
這是騎士王室一脈的天賦:鬥氣。
鬥氣能夠短暫的提升靈魂強度,主宰曾經抓到過的蘭特·高文,因為一點微薄的騎士王血脈,就有著將自己的靈魂強度拔升一階的能力。
王血覺醒者更加恐怖,他們的鬥氣對靈魂的增幅,幾乎能夠直達結構極限。
考慮到的只要靈魂抵達十二階,意志完全覆蓋現實的情況下,一切規則、血脈的制約都會被強行壓下。王室覺醒者相當於有著隨時調整自己靈魂強度的能力。
也因此,歷任騎士王既有著強橫的戰力,又不會因為靈魂的扭曲過分偏執,加上傳承記憶帶來的高潔品性……放眼整個晶壁系,也是最完美的統治者。
即使弱小狀態下容易被刺殺的弱點也被彌補——歷任騎士王都是最頂尖的先知。
皇帝和蟲群交鋒中,能夠幾次料敵先知,也是源自於其擁有的騎士王血脈。
只是可惜,雖說少女有著整個晶壁系世界最頂尖的天賦,和堪稱恐怖的爆發力,但和皇帝比起來還是相距甚遠。
皇帝的身形甚至都沒有動,只憑藉意志鎖定,便將少女定在原地。
少女的身形在顫抖中緩緩下壓,以至於跪倒在地。
「製取。」皇帝向里克曼下令道。這時的少女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其靈魂卻又維持在最適合製取樣本的激發態。
剛剛看了一場大戲的里克曼如夢初醒,立刻開始了動作。
但皇帝卻皺起了眉頭。
他妹妹的行為不太對勁。
剛剛突襲時,不去劫持弱小的里克曼,反而向自己發起衝擊,哪怕是自己主動刺激在前,實在有些過於不理智了。
而且,看著里克曼拿著採血器距離少女越來越近,皇帝的不安的預感也愈發強烈的。
直到其抬眼,和少女雙目對視,從其雙眸深處,皇帝竟看出了些許期待。
皇帝立刻意識到,從剛剛起就出現的「不祥預感」並非自己獨有,作為完全不亞於自己的先知,她顯然也預感到了什麼。
從一開始其種種不合理的行為,都是在試圖順應某種「未來」。
皇帝的大腦飛速運轉,世間能夠避開他視域的東西本就那寥寥幾種:神明、惡魔、地精,以及部分天賦極為特殊的高階藍血……最近又多了一個,蟲潮。
早在圖蘭世界群,和蟲潮鬥爭時,皇帝就發現,雖然自己能夠輕易看到蟲潮的調度,卻無法看到蟲潮的具體調度、決策過程。
他本以為這是因為蟲潮主腦隱藏在禁咒遮罩區,但還有另一種可能——蟲潮之間存在著一種,類似陽炬網絡的,且無法被窺探的聯繫網……
思索及這裡,皇帝突然扭頭看向里克曼。
如果這種聯繫網真的存在,那裡克曼,這名自己通過占卜、誓約、測謊、鋼印、轉換生命形態……等多方面手段審核和制約的不朽者,可能並不是絕對忠誠……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如此精準的鎖定目標,無論從哪個角度評價,皇帝都敏銳到近乎多疑的地步。
但可惜,他的發現終究是遲了一步,里克曼的眼睛已經開始溢散出淡淡的紅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