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儀又回頭看了眼葦慶凡和李婉雲,沒有說話,被黎妙語拽到了她的新車裡面。
「姐夫,走吧~」
葦慶凡覺得好笑,還沒來得及催李婉雲上車,李婉雲先轉過頭,朝他甜甜地道,「不能被我姐她們領先太多。」
「那走唄。」
葦慶凡的車停在外面,維持著形象,朝這邊工作人員笑著道謝道別,然後陪著小姨子一塊走出去。
「快點快點~」
李婉儀先一步啟動車子,載著黎妙語出來,她坐在自己的車裡,落下車窗朝著兩人揮手,梨渦淺淺,笑靨如花,「我們先走啦~」
「嗯~」
李婉雲也朝她揮揮手,又看一眼葦慶凡,然後腳步輕快的走向副駕駛位上,打開車門坐上去。
「姐夫,快點啊~」
葦慶凡上了車,她嗓音嬌軟的小聲催促道,「我姐和妙妙都走啦。」
「又跑不掉。」
葦慶凡有點好笑,扣好安全帶之後啟動了車子,緩緩跟上了前面的新車。
李婉雲用車載音響播放了音樂,是許嵩去年新專輯《蘇格拉沒有底》里的一首中國風歌曲,叫《千百度》。
「我尋你千百度」
「日出到遲暮」
「我尋你千百度」
「又一歲榮枯」
「可你從不在燈火珊處」
李婉雲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和淺駝色的大衣,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縮在汽車座椅裡面,跟著音樂輕輕哼唱起來。
唱完這兩句後,她停了下來,等隨後又到這兩句的時候,又跟著輕輕哼唱。
葦慶凡失笑道:「怎麼,就會這兩句是吧?」
「才不是呢!」
李婉雲轉過頭來,清澈的眸子盯著他,語氣像是嬌嗔,「我會唱啊,但是最喜歡這幾句。」
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道:「當然,還有前面那句『舊楹聯紅褪墨殘』,很有畫面感。」
葦慶凡點點頭道:「我也喜歡這句。」
「哪句?」
李婉雲眸子亮晶晶的,像是驚喜,「千百度還是舊楹聯啊?」
葦慶凡笑道:「舊楹聯。」
「哦。」
李婉雲鼓了鼓腮幫,又小聲道:「我還是最喜歡千百度那兩句,日出到遲暮,又一歲榮枯,可驀然回首,燈火珊處,從來看不到你……」
她說到後面,聲音漸小,但還是完整說了出來,只是眼望著側面車窗外,似乎能從午後斜陽里看出來日暮斜陽的淒傷。
葦慶凡失笑出聲,因為前段時間跟李婉儀、黎妙語討論過李婉雲可能出現的感情問題,索性順勢替李婉儀了解一下小姨子的感情問題,裝作隨意地問道:「怎麼,有喜歡的人了?」
李婉雲沒有立即回答。
葦慶凡又笑著打趣道:「而且,聽起來好像還是暗戀?」
李婉雲還是不說話,葦慶凡接著道:「我們家婉雲又漂亮又懂事,哪個男生這麼好運氣,不得感謝一下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真喜歡的話,可以給人家一點暗示啊。」
李婉雲轉頭看他一眼,又飛快的移開了目光,聽起來明顯有點害羞地道:「才沒有呢,姐夫你不要亂說。」
葦慶凡笑道:「那你整天『千百度,燈火珊』的,不是心有所感嗎?」
「那按你這麼說,人家唱這首歌,也得有暗戀的人咯?」
李婉雲不服氣的反駁道,「我就是單純欣賞而已,人家古人寫詩詞都可以虛構,王維還經常把不存在的東西寫出來呢。
「比如《鳥鳴澗》里的那句『人閒桂花落』,不就有一種說法麼,不是春天的一種花,就是桂花,藝術創作麼,又不一定非要照搬現實,傳說王維那副《袁安臥雪圖》,雪裡面還有碧綠的芭蕉呢,好看就行了。」
「好傢夥,上了兩年大學,學識見長啊!」
葦慶凡又驚奇又好笑,「闊以闊以,你說的對,是我草率了。」
李婉雲有點得意,輕輕哼了一聲,又解釋道:「不過我也就知道這一個了,特意去查過,不然我也不知道。」
「已經很厲害了。」
葦慶凡誇獎道,「我都不知道。」
「我才不信呢。」
李婉雲臉上掛著歡喜甜蜜的笑容,卻輕聲嬌嗔,「我姐說你可厲害了,還有妙妙也這麼說,說你什麼書都看,怎麼可能不知道?……就會哄我開心~」
「她們居然我誇我?」
葦慶凡笑了起來,「那可真是難得。」
「對啊,她們經常誇你啊。」
李婉雲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彎了起來,橫眸看他,「不然她們怎麼可能會答應……答應……反正就是都覺得你很厲害啊,也很好。」
「那我可真是榮幸,且惶恐。」
雖然早就熟識,但葦慶凡與李婉雲之間這種聊天並不多,以前她在老家讀中學,本來就沒多少接觸機會。
李婉雲來到京城讀大學之後,剛到就發現了姐夫不堪的另一面,從此對他愛答不理,最近態度才又好轉起來,這樣輕鬆隨意的獨處和閒聊還是頭一回。
葦慶凡笑了笑,見她心情不錯,趁勢繼續幫李婉儀打聽情報:「你之前不是說,你高中的時候有個男同學,關係挺好的……」
「什麼關係挺好的啊!」
李婉雲一下子明白他要說什麼,有點氣鼓鼓地道,「我姐跟你說的,是吧?說我暗戀那個男生?」
「也不是。」
葦慶凡不知道她咋想的,別再自己成告狀的了,因此含湖說道,「你姐不也是關心你麼,怕你太單純,被人騙了,或者受到傷害。」
李婉儀看著他,卻忽然抿著嘴角笑出聲來,葦慶凡有點奇怪,轉頭看她一眼,「笑啥?」
「姐夫,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好不好?」
李婉雲壓低了些聲音,身體也往這邊微微傾斜過來,「但是你得答應我,不准告訴我姐。」
「那還是算了。」
葦慶凡毫不猶豫的拒絕,「你還是別告訴我了,我可不想摻和你的事情,回頭你姐再怪我。」
李婉雲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怔了一下,沒好氣嗔道:「你不告訴她不就行了嘛!」
「那不行。」
葦慶凡很有原則地道,「我答應過你姐,不騙她,既然是秘密,你還是自己保守著吧,回頭你姐從別的渠道知道了,你肯定懷疑是我說的。
「然後你再問你姐一聲:『是不是我姐夫告訴你的?』然後你姐就知道我居然早就知道了,而且還不告訴她……到時候可好了,我啥都沒幹,把你們姐妹倆都得罪了。」
「你怎麼這麼會腦補啊?」
李婉雲又好氣又好笑,嬌嗔一聲,隨後頓了一下,有點嬌蠻地道:「我就要告訴你!」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有點像是黎妙語不講道理的時候,但神態卻迥異。
黎妙語本身天真單純,因為在接觸的人群里年齡偏小,加上成長環境的緣故,保留著一定的稚嫩嬌憨之態,卻又是清冷脫俗的氣質,融於她任何的形象神情之中;
李婉雲長相有些像姐姐,雖然不同於李婉儀的名言嫵媚,更偏於清純秀美,但此時同樣的嬌嗔,卻也流露出與姐姐身上類似的溫柔氣質,不過學姐身上,即便是溫柔,也雜糅著堅韌、自強、包容的感覺,而她身上更傾向於文靜、恬澹、乖巧。
葦慶凡還是頭一次見小姨子這樣神態,有點好笑,道:「不行,我不聽,你不能陷我於不義。」
「那我更要跟你說了!」
李婉雲似乎也沒想過會跟姐夫有這樣相處的時候,有點羞澀,又有些新奇,像是一隻被保護著生長在巢穴里的幼獸第一次探出腦袋,觀察著外面的世界,連說話時的嬌蠻語氣也給人一種在小心翼翼試探的感覺。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組織語言,大概不太好意思這樣直接跟他說似的,又移開目光,看著前面姐姐開著的那輛新車,說道:「姐姐說的那些是假的。」
「啊?」
葦慶凡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我姐騙你,是我騙姐姐的!」
李婉雲做出更正,更準確的描述道,「我給姐姐說,我暗戀我們班的一個男生,這件事情是假的,我故意這樣跟她說的,是騙她的。」
「……」
葦慶凡略微愣了一下,集中注意力開車,緩了緩才問:「為什麼啊?」
「我也說不好。」
李婉雲嘆了口氣,「感覺那個時候就是腦子一團漿湖,然後學習也學不進去,我姐就關心我麼,問我怎麼了……」
她頓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她就問我各種情況麼,後來問我是不是有感情方面的問題,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麼想的,就跟她說喜歡我們班的一個男生了……」
葦慶凡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抓住了重點:「那你到底喜不喜歡那個男生?」
「不喜歡啊。」
李婉雲轉頭看他,很認真,甚至是鄭重地語氣道:「我不喜歡我跟我姐說的那個男生,從來就沒沒喜歡過,是那個男生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
「呃……」
葦慶凡有點搞不懂小姨子的想法了,「那你為啥要跟你姐說,你喜歡那個男生?」
「我剛剛說了嘛~」
李婉雲似乎也有點苦惱,「就是當時腦子亂,我姐這麼問,我就順便這麼說了……」
「這也能順便?」
葦慶凡有點無語,笑道:「你這才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呢……閒得,沒事找事是吧?」
李婉雲似乎小聲咕噥兩句什麼,然後悶悶地道:「我知道錯啦……你不准跟我姐說啊!」
「行,不說。」
葦慶凡語氣誠懇的答應,覺得摸清楚了小姨子的感情狀況,是虛驚一場,替學姐鬆了口氣,笑道:「反正本來就沒啥事,也沒必要說。」
他很熱情的幫忙出謀劃策,道:「這也沒啥,又不影響你接著談戀愛,遇見合適的,也別太挑了……回頭就跟你姐說,之前那個男生沒福分,你現在找到一個有福分的。
「然後把那個男生領過來,讓你姐看看……這不就解決了嗎?皆大歡喜!」
李婉雲看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望向側面車窗外,輕輕抿了抿嘴唇,小聲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