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似乎還不太清醒，葦慶凡自顧往前走，她有點跟不上，忍不住嬌嗔道：「你走慢點呀~」

  葦慶凡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古怪。

  江清淮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有點奇怪地問：「怎麼了？」

  「沒事，就是覺得學校裡面人很少。」

  葦慶凡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清淮雖然不記得剛剛在車上發生的事情，但與自己說話的神態語氣似乎也變得更加親昵了。

  或許是因為她喝醉了？

  「暑假當然人少了。」

  江清淮有點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小聲咕噥，「莫名其妙……」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葦慶凡有意識放緩了腳步，隨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向她笑道，「現在操場開門嗎？」

  江清淮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有點懵的眨了眨眼，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有一種嬌憨的萌萌的感覺，然後說道：「不知道……要是關門了，那我們怎麼逛啊？」

  葦慶凡道：「那就不逛，送你回去。」

  「我不！」

  她剛清醒一點，似乎又有撒酒瘋的趨勢，「好不容易來學校，還是打車來的……我要逛。」

  葦慶凡問：「你記起來打車的事情了？」

  「當然是打車來的啊。」

  她翻了個白眼，有點嫌棄，隨後認真解釋道：「不然還能是坐公交嗎？我都喝醉了……」

  「行吧。」

  葦慶凡放棄了繼續追究的想法，陪著她溜達到操場，果然看到門鎖著，不能進去，於是轉頭看她。

  江清淮不死心的走到門前，果然看到門鎖著，轉頭看著葦慶凡，有點氣鼓鼓的樣子，似乎是葦慶凡鎖了門不讓她進去逛，道：「反正我不回去。」

  「……那就逛學校。」

  葦慶凡無奈嘆了口氣，見她還不動，沒好氣道：「不逛？那就回去。」

  江清淮眨了眨眼，表情有點委屈，可憐巴巴的樣子，吸了吸鼻子，小聲問：「你這麼討厭我嗎？」

  「……你有毛病啊？」

  葦慶凡有點氣急敗壞，「你逛不逛？」

  「逛。」

  江清淮剛剛委屈巴巴的表情刷的一收，變成了兇巴巴的模樣，瞪她道：「你想早點回去對吧？我就不讓你走，哼！」

  她說著，鼻孔出氣，用力哼了一聲，然後一扭頭，轉身往校園深處走去。

  葦慶凡只得拎著啤酒跟上去，感覺這五瓶啤酒開始變沉了，又抬起手錶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了，估摸著李婉儀可能快要回去了，黎妙語或許會晚一點……

  兩人雖然離校時間並不久，尤其是江清淮，葦慶凡還經常逃課，她是剛從學校搬出去的，之前每天都要從校道走過。

  不過，時間雖然不久，可心境已經不同。

  葦慶凡想著心事，看著周圍熟悉景象，也多少有些感慨，正要說話呢，忽然聽到旁邊有吸鼻子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就見江清淮還在往前走，臉上卻掛著兩行淚，看起來十分委屈和難過。

  她輕輕抽噎著，用手背擦了擦淚，也不轉頭，只是哽咽著哭道：「我都想起來了……她以前很疼我的，小時候我爸工資不高……」

  她抽泣著，又把那一塊錢零錢的故事講了一遍，然後又說短頭髮的事情。

  葦慶凡沒有覺得她囉嗦，靜靜聽她說，時不時還要問一句「後來呢？」「然後呢？」很盡職的聽故事。

  「她走了之後，我就剪短了頭髮……我想用短頭髮去見她，讓她知道女孩子短頭髮也很好看……」

  江清淮依舊在抽泣，轉過頭來，臉上掛著淚痕，帶著濃重鼻音問葦慶凡：「我短頭髮，是不是也很好看？」

  「好看。」

  葦慶凡用力點頭，有理有據地道：「你長得好看，頭髮剪短，會更加能凸顯出來五官的清麗和脫俗，又純又漂亮，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對於你來說，越簡單越漂亮，最本質的美麗。」

  「那她為什麼還是討厭我，要趕我走？」

  江清淮停下腳步，臉上掛著淚痕，輕輕抽泣著，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問，「她都沒問我什麼要剪短頭髮，也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高，多重……我都想，想好怎麼回答她了……咳，咳……」

  她說著，大概情緒有點激動，被嗆到了，接連咳嗽，原本恢復了白皙嬌嫩的臉蛋又憋得泛起紅暈。→

  葦慶凡明知不該，但還是覺得她這眼淚汪汪的模樣被路燈一照，真箇美不勝收，可憐而又可愛。

  他不敢多看，收回目光，柔聲勸道：「你別激動，慢慢說……」

  「我不說話了。」

  江清淮喘勻了呼吸，橫了他一眼，然後吸吸鼻子，氣鼓鼓的繼續往前走。

  葦慶凡拿了張紙巾給她，江清淮接過去，擦了擦淚痕，又吸吸鼻子，往前走了一段，又道：「我媽以前很疼我的……我的小時候……」

  「嗯，嗯嗯！」

  葦慶凡認真點頭，繼續聽她絮絮叨叨的重複，走過綠園，江清淮忽然不然不說了，向他道：「我累了。」

  「剛好，我也累了。」

  葦慶凡嘆了口氣，「去前面坐坐吧。」

  兩人來到綠園，在蓮花池邊坐了下來，滿園植物茂密，池子裡蓮葉挨挨擠擠，夜風拂過，有蓮葉與荷花的香氣。

  農曆二十，半輪下弦月掛於東方天際，葦慶凡坐在長椅上，抬頭看了看月亮，忽然記起來，之前那次半夜陪江清淮下樓閒逛，似乎就是坐在這裡。

  他轉頭看江清淮，江清淮顯然也想到這件事情了，晶亮眸子與他對視，輕輕眨動了兩下，然後似乎有點害羞，移開了目光，望著旁邊的蓮花池，微嗔道：「你不許亂想啊……」

  葦慶凡失笑道：「亂想什麼？」

  江清淮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反正就是不許亂想。」

  「好，不亂想。」

  葦慶凡不知道她是不是還醉著，反正順著她說就行了，點了點頭答應。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在溫柔的晚風裡感受著校園難得的靜謐安寧，隨後遠處有人說笑著走過，應該是留校的學生。

  那聲音漸近，隨後兩個男生走了過來，看到兩人，放低了聲音，其中一人又偷偷打量了江清淮幾眼，走了過去。

  葦慶凡正要說話，聽到旁邊江清淮又道：「葦慶凡……你說，我媽為什麼會忽然討厭我啊？」

  葦慶凡轉頭看過來，她眼睛紅紅的望著他，有點委屈的道：「她以前很疼我的……她就給我一塊錢，但是不讓我花，這樣我就每天都有一塊錢的零花錢了……」

  她又開始講述印象深刻的那幾件事情，說了一半，似乎忘詞了，微微頓住，有點茫然的眨了眨眼。

  葦慶凡笑道：「然後有一天下午，你想吃雪糕，沒有忍住花兩毛錢買了一塊雪糕？」

  「嗯嗯！」

  她微微睜大眼睛，覺得很神奇的樣子，用力點頭，又問：「你怎麼知道的？」

  葦慶凡笑道：「我猜的啊。」

  江清淮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可能性太低了，很懷疑的盯著他，「真的？」

  「不然呢？」

  葦慶凡笑道，「總不可能是你告訴我的吧？你還沒說完呢。」

  「對哦~」

  江清淮點了點頭，然後又蹙起眉頭，似乎有點迷惑，分不清楚是什麼狀況，認真想了想，大概還是不相信，又問道：「那你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我想想啊。」

  葦慶凡笑著說道，「我推測一下……然後你回家了，很怕被你媽媽知道？」

  「嗯嗯！」

  她睜大眼睛，眸子晶晶閃亮，似乎為他猜的這麼精準而感到神奇和興奮，隨後又有些不服氣地道：「然後呢？」

  沒等葦慶凡說話，她又抬著下巴哼道：「你肯定猜不到！」

  說這話的時候，她表情模樣像是跟幼兒園同學炫耀著自己爸媽有多麼疼愛自己的小朋友，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我想想……」

  葦慶凡似模似樣的摸著下巴分析道，「正常情況的話，孩子把零花錢花掉了，家長肯定很生氣……」

  「對啊對啊！」

  江清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大眼晶亮，蘊著笑意，似乎很得意的看著他踩坑了，猜錯了，同時更加驕傲，因為媽媽沒有怪她，這更加說明了媽媽很愛她，別的媽媽肯定會生氣的，但自己的媽媽沒有生氣。

  「可是你媽媽這麼疼你……」

  葦慶凡笑著說道，「我猜，你媽媽肯定沒有怪你，她這麼疼你，怎麼會捨得生氣呢？」

  「哇！」

  江清淮睜大眼睛，驚嘆出聲，似乎親眼見證了什麼不可思議的魔術，「你好厲害啊！」

  葦慶凡笑道：「我猜對了嗎？」

  「嗯嗯！」

  她用力點頭，「全都對了，我媽沒有生我氣，也沒有罵我怪我，還安慰我說，不是我的錯……」

  她扁了扁嘴，似乎想哭，葦慶凡趕緊笑道：「不是我厲害，我是知道你媽媽很疼你，當然就捨不得怪你了。」

  「對啊，對啊！」

  江清淮繼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重複說道，「我媽媽很疼我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迅速低了下去，由驕傲轉為悲傷，吸了吸鼻子說道：「可是她現在不疼我了……她嫌棄我在這裡會影響他老公，害怕他老公知道我在京城，會讓他老公心情不好，她要攆我走……」

  「沒事，有我在呢！」

  葦慶凡柔聲安慰，「有我在呢，你是我的秘書，沒有人能威脅你，更沒有人能把你趕走……你放心。」

  江清淮轉過頭，眸子裡仍有淚光，眼巴巴的望著他，看起來感動而又委屈的樣子。

  葦慶凡笑著重複道：「放心吧，你就在京城，好好工作，以後買房子，安家……不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

  江清淮眸中水霧迅速凝結，似乎又要哭，但很快深呼吸了一口氣，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用力點頭道：「好，我會好好生活的，為了我自己，好好生活。」

  「嗯嗯！」

  葦慶凡用力點頭。

  然後，看到江清淮又盯住了自己，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似乎想不起來，表情看起來有點疑惑。

  葦慶凡問：「怎麼了？」

  「我好像有事要你幫忙……」

  她蹙著眉頭，苦苦思索，「可是我想不起……啊！」

  她說著，忽然驚喜起來，「我想起來了！」

  「什麼？」

  葦慶凡有點好笑，原本因為她難過而低落的心情也跟著開朗不少，笑著問道：「你說吧，能幫我的我肯定幫。」

  「你肯定能幫！」

  江清淮用力點頭，眼巴巴的看著她，隨後嘴角慢慢彎起，露出了甜甜的、有些狡黠的笑容，很認真地道：「我缺個男朋友……你幫我找，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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