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慶凡其實也很心虛。

  這種心虛的緣由比較複雜，但他自我的審視里，主要來自於兩個方面。

  首先，李婉儀和黎妙語的試探對江清淮來說很不公平，她只是想要來古詩詞上班而已，卻因為是跟自己是同學、很早就認識、長得比較好看，平白無故被牽扯到其中。

  而因為他本身對那倆蠢女人有愧，沒有做出阻止和反對，所以連帶著對江清淮也有些愧疚。

  其次，則是因為前段時間那個莫名其妙的夢裡，夢中的情景過於真實，甚至連女兒的出生都似乎是真實的；

  加上曾經想過的驗證「硃砂痣」，以及對漂亮女秘書黑絲短裙的憧憬，疊加在一塊，他面對這位純美脫俗的女同學，難免會有些「我是不是思想太齷齪了」的心虛感覺。

  他已經知道今天江清淮要來入職，早上又起床晚了些，吃完飯來到公司，距離上班時間已經很近了。

  江清淮這個時候肯定已經到過了。

  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心情，不會懷疑自己是變態吧？

  他有點心虛的這樣想著，進了公司，如同往常般回應了同事們的招呼，然後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走近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隔壁留給秘書的那間辦公室的門開著，略微緊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平了心態。

  江清淮如果覺得自己是變態，大概率就會直接拒絕了，而且兩人原本就很熟悉……

  何況，她來當秘書，對她的職業發展肯定是有好處的，大不了干幾年秘書，等家裡兩個女人消停了，就儘快讓她「外放」。

  這對她來說是好事！

  自己是老闆，發工資的人，而且公司上下都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了，她當秘書又是女朋友們定的，無外患，無內憂，還有什麼可心虛的？

  他給自己強調了心理建設，人已經來到了總秘辦公室門口，果然看到江清淮穿著灰色大衣和拼色圓領毛衣，正腰背挺直的坐在電腦桌前，手握著滑鼠，似乎很認真的在看什麼資料，側面看去，坐姿和身材都很賞心悅目。

  「你已經來啦？」

  葦慶凡笑著走了進去，開口說話的同時，恢復了一貫的熟悉和隨意，語氣裡帶著幾分對她如今秘書身份的調侃笑意，「還挺早，好好保持。」

  江清淮似乎才發覺他到來，轉頭看了一眼，隨後忙站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她感覺剛剛的胡思亂想和忐忑不安，似乎也在這個過程中煙消雲散，清亮眸子看著他，蘊著淡淡的歡喜和羞澀。

  這種神情只是一閃，很快斂去，她展顏而笑，如同往常般的純美溫暖，語氣輕快地笑道：「那當然，總不能比老闆來得晚吧？」

  她說話時，態度里仍有舊日交情的隨意，同時也很好的把握著嶄新身份的分寸，不讓人覺得謙卑，也不會讓人擔心會仗著以前認識就不把葦總當老闆。

  葦慶凡轉頭打量辦公室內布置，江清淮跟著他的目光看了眼，微不可查的踮了踮腳尖，隨後按住了雀躍的心情，問：「我該做什麼啊？」

  葦慶凡對此早有打算，笑道：「暫時的話，幫我記一下每天的行程，提醒我，然後跟著開會，免得我有遺漏的內容。」

  「好。」

  江清淮點了點頭，又微微歪了下頭，笑道：「需要端茶倒水嗎？」

  「還要鋪床疊被呢！」

  葦慶凡翻了個白眼，轉身道：「你到我這邊來，我先把最近的事情告訴你。」

  「嗯。」

  江清淮迅速從自己包里拿出了昨天特意去買的小本子，夾了根筆，迅速出了自己辦公室，來到葦慶凡的總裁辦公室。

  葦慶凡打開辦公室門，進去打開電腦，在自己的老闆椅上坐下來，又示意她也坐下。

  江清淮於是拿著紙筆，在他對面坐下來，葦慶凡笑道：「怎麼有一種給你補課打得感覺？」

  「你給我補得了課嗎？」

  江清淮有點好笑的翻了個白眼，語氣充滿對老闆的嫌棄，「兩年沒進過教室的人了。」

  「哪有這麼久？」

  葦慶凡撇撇嘴，打開電腦，看了一下桌面便簽，道：「你記一下啊……其實可以用手機記，免得啥時候忘記帶本子。」

  「沒事，我會帶的。」

  江清淮還是更習慣用紙筆記錄，然後又問：「你也沒用手機記啊？」

  「記了，我手機電腦都記，不過昨天用電腦記錄的，好像沒同步到手機上。」

  江清淮好奇道：「還能同步嗎？」

  此時「雲」的概念還沒流行開，但也已經開始有「雲筆記」出現了，比如有道筆記，但印象筆記還沒出現。

  葦慶凡去年就開始嘗試去做「雲服務」了，想要組建全家桶生態，雲服務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

  這玩意想要做好並不容易，尤其是現在還沒普及開，想要租借都不好找，一直到上個月也只是剛剛在「洛神筆記」實現了跨端同步功能，也只有安卓和WIN兩個版本——準確的說，是洛神系統自帶的筆記，以及可供下載的Windows系統版本，還不穩定，經常同步失敗。

  葦慶凡簡單給她講述了一下「雲同步」的概念和重要性，又順口道：「你回頭可以試一下。」

  這玩意還在測試階段，多一個人測試總是好事。

  「嗯。」

  江清淮對雲筆記本身沒什麼興趣，但對兩人這種交流很有興趣，且歡喜，抿了抿嘴唇，道：「我等下回去下載……你先跟我說行程吧。」

  「今天上午九點半開會，確定古詞手機2的發布會事宜；中午去跟黃盛吃飯——中復電訊的黃總，這個人你得記住。」

  「嗯。」

  「然後是古詩手機的顏色，設計部那邊還在跟進，得隨時去了解情況和進度……還有靜夜思手機的立項會議，這個可以往後推一下……」

  「沒有具體時間嗎？」

  「沒有，我都是想到什麼就記什麼，反正別忘了就行。」

  「……好。」

  「今天上午十一點還有個會，洛神系統雲服務的……下午三點，去見移動的陳總，兩點半出發……你會開車嗎？」

  江清淮想了一下，看著他道：「我有駕照……但是沒開過。」

  「沒事，反正司機也在招了。」

  「你還招司機啊？」

  「那可不，葦總總得有點牌面吧？」

  「嗯嗯！」

  江清淮認真點頭，嘴角卻忍不住浮現笑意，覺得自己有點太放肆了，於是抿了抿嘴，又補充道：「確實。」

  兩人都在適應新的身份，葦慶凡想要調侃一下，卻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於是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還有，今天或者明天得去一趟子瞻實驗室……就是蘇軾的那個子瞻，具體時間待定。」

  「行，我都記下來了。」

  江清淮點了點頭，又道：「那按照時間順序，上午兩個會，九點半古詞手機發布會，十一點洛神雲服務；中午跟中復電訊黃總吃飯；下午兩點半出發，去見移動的陳總……如果還有空的話，就去實驗室。」

  葦慶凡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中午跟黃總吃飯，一起去的人是市場部李總，記得通知他；下午去移動的人是李總和營銷部林總，他們帶誰去你就不用管了。」

  「好。」

  「公司通訊錄有嗎？」

  「……沒有。」

  「等下我發給你，把聯繫方式都存下來。」

  「好。」

  江清淮點了點頭。

  葦慶凡說完了正事，暫時沒想到別的，兩人隔著辦公桌對望著，沉默之中，莫名的都覺得有點好笑。

  江清淮在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之前站起身，借著開口說話岔開了笑意，道：「那葦總……」

  說到這裡，嗓音里還是透出了笑意，她忙收了一些，正色說道：「沒有別的事情，我回去整理一下，有事的話您隨時叫我。」

  葦慶凡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沒好氣道：「不用這麼做作，怎麼自在怎麼來，還『您』……行啦，你忙你的去，有啥事跟我說。」

  「好。」

  江清淮抿著嘴唇答應，心裏面滿溢著甜甜的歡喜，拿著小本子和水寫筆轉身離開。

  出辦公室的時候，她轉頭看一眼，見葦慶凡已經將目光放到了電腦屏幕上，於是自己也不明白意味的皺皺鼻子，橫了他一眼，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紅漆木門隔絕了視線，走廊里並沒有人，她站在那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嘴角已經有笑意不知不覺綻開，於是趕緊抿住，挺直腰背，腳步從容的拐進了旁邊自己辦公室里。

  她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這才注意到電腦桌面上有好幾個軟體，都給裝好了，還有幾份文件，裡面赫然就有公司的員工通訊錄，應該是譚雅給準備的。

  「剛剛看半天，居然沒發現……」

  江清淮臉蛋又有些發燙，覺得對不住譚雅的細心，趕緊拿起手機給葦慶凡發消息：「我有通訊錄了，雅姐發給我了。」

  葦慶凡很快回覆：「好。」

  江清淮回了個表情，然後退出聊天框，看到宿舍群里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周莉：「到公司了吧？怎麼樣啦？」

  梁玉秀：「@江清淮跟你的葦總相處得怎麼樣？」

  彭娟：「都不回消息，肯定是在聊天，沒空理我們。」

  梁玉秀：「不會被黎妙語帶人埋伏了吧？」

  彭娟：「應該不至於，才第一天上班，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吧？」

  梁玉秀：「那不好說，也許人家就是試探一下，看看清淮會不會答應去做秘書，只要答應，就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彭娟：「然後帶著人在公司埋伏，等清淮一進門，就套麻袋放倒，然後打一頓？」

  梁玉秀：「說不定還要丟河裡去。」

  周莉：「你們倆沒有嘴嗎？都在宿舍裡面，還要打字聊天？」

  彭娟：「你不懂。」

  梁玉秀：「我們用嘴說，清淮能聽到嗎？」

  彭娟：「你不是也在宿舍嗎？」

  聊天記錄就此中斷，應該是都想起來可以用嘴說話了。

  江清淮看的好笑，打字回復道：「一開始在跟以前的同事說話，剛剛聆聽完葦總的教誨。」

  梁玉秀髮來語音：「哎呦，還葦總的教誨呢？」

  彭娟也跟著發來語音：「哎呦，還葦總的教誨呢？」

  江清淮也沒好氣的發語音，低聲嗔道：「不理你們了，我先忙了。」

  她放下手機，在電腦上打開通訊錄，然後拿著手機，一個一個將各部門重要人員的聯繫方式存到手機裡面。

  這個時候，她才忽然發現洛神系統的聯繫人居然還有這麼多功能，可以添加各種信息，單位、郵箱、備註，甚至還可以添加農曆生日、私人電話，以及關聯的助理。

  最後這個選項讓她的思緒莫名發散開，試著在「葦慶凡」的編輯界面打開了這個功能，然後在下面出現的方框裡面分別填下了「江清淮」這個名字，以及對應的手機號碼。

  保存之後，就看到葦慶凡的信息界面裡面，出現了「江清淮」這個名字，像是附屬的關聯存在，掛在他的「身上」。

  她看著看著，臉蛋莫名有點發紅，隨後想到剛剛葦慶凡說的「雲服務」功能，明顯是葦慶凡需要，就讓公司技術團隊開發了……

  那這個功能呢？

  她知道不可能是這樣，但還是忍不住這樣想：會不會有一部分原因……哪怕是一丁點……是他專門為了自己當秘書專門開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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