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敵營告破

  第488章 敵營告破

  「提督!這不是讓兄弟們送死嗎?!」

  看著不斷倒在衝鋒路上的麾下士卒,柏永馥終還是沒能忍住心中驚怒。

  前幾日他們接到了來自京城的軍令,隨後便悄摸摸將全部人馬都轉移到了淮安身後。

  他對於朝廷的改弦更張多少也有些不解。

  畢竟大軍作戰並非一個單純碼人數的遊戲,不管排兵布陣還是安營紮寨都需要足夠的空間,而那淮安所在又是個長寬都不過百的憋悶地界,若簡單如此規模的大軍堆在那裡,恐怕也起不到正面作用。

  因著此事,他曾專門和李本深談過一夜。

  只是對方在那番談話里的表現似是有未盡之言一般,他這個毫無建樹的降將也便將心中疑惑壓了下來。

  說到底,李本深不僅隨豫親王參加了江南之戰,更還領兵為大軍擋過追兵。

  有了這番經歷,不論他出自何方都能算是漢軍里與韃子貼心的,知道些他這邊緣人物所不知道的事情自也沒什麼奇怪。

  想明白此節,柏永馥便覺得上面當是有不便透露出來的布置,他也便暫且將心中疑慮完全壓下。

  可誰曾想

  看著滿臉木然的李本深,柏永馥心中怒火卻已無法壓制,只是他心疼自家麾下,李本深又怎是鐵石心腸?

  「莫嚎了,咱們本就是當炮灰的命,難道你還指著抬旗不成?」

  略帶譏諷的言語自他口中吐出,隨即柏永馥便被懟得愣在了原地,其後李本深也不理那懵貨,只是搖了搖頭便頭轉到了一旁。

  說起來也是大局使然。

  當初將才把江北四鎮收到麾下時,清軍勢如破竹已有席捲天下之勢。

  這等局面之下,不論多鐸、阿濟格,還是豪格、多爾袞都有將降軍徹底消化,以壯自家軍威的打算。

  有了這般基礎,各路統帥的排兵布陣便與未入關前有所不同,儘管也少不了讓降軍去打頭陣,但對於這些人馬的消耗卻也算是節制。

  可隨著戰況的變化,各路將帥對阿哈生命的漠視便逐漸顯露了出來。

  最先多鐸用李本深麾下的數萬人馬為八旗本部的逃亡爭取時間,之後諸路降軍有意無意之間便都損失頗大。

  待到此時,韃子連戰連敗,先前那種一統天下的心態早已發生了變化,用這麼多人馬去沖明軍雖然有違常理,但已當過炮灰的李本深卻並不意外。

  「提督,你我兩軍早前是有些齟齬,可這火銃不長眼睛,難道會只對著我軍的兵卒去打?!」

  蠢貨!

  柏永馥的話音方才傳出,李本深便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他本以為暗暗指上一句對方便能明白事情的原委,可誰曾想,對方竟還是將毛病看在他的身上,這卻讓李提督心中一陣鬱悶。

  他本不是個愛打啞謎的人,若非遭了現實的拷打自不會學那文官做派。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且不說軍中兵卒的家眷俱在韃子控制之地,便是他們這些軍將的身邊亦有可能埋著韃子的釘子。

  漫說他將心中所想告知柏永馥,便是言辭裡面稍有些不妥當也在一時三刻之內便得傳到某些人耳中。

  此等情形之下,哪怕他也覺得委屈,在重重束縛之下卻只能點到即止。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於心中長長嘆了一聲,李本深便將視線投到了戰場上。

  此時自前面傳來的銃聲已然密得要連在一起,他雖看不清楚那茫茫多的士卒衝到了什麼位置,但也能通過這銃聲判斷一二。

  不得不說,韃子這番謀算的確有不低的成算。

  只要能憑著人海戰術衝到明軍營前,占據了人數優勢的清軍勢必能將這小小營寨直接衝散。

  說到底,就算明軍的火器再是犀利,但放上幾次總得讓管身降溫才能降低炸膛可能。

  而在面對這麼多炮灰的情況下,他們哪裡會有降溫的機會?

  心念及此,李本深卻未因此戰勝算頗大而生出多少喜悅,待於腦海中補上一個個士卒因家人、軍法等束縛而不得不死命前沖的畫面,他立時便深深往淮安城上看了一眼。

  因著距離的關係,他自看不清城上細節,但他畢竟是已對韃子有著清晰的認知,想到城上情形卻不是什麼難事。

  明清兩軍在淮安城外耗了這麼長時間,除了第一日曾小勝半場之外便都是挫了又挫。

  此時能憑著這些在滿洲貴人眼中一文不值的炮灰取得這等優勢,似勒克德渾這等滿人軍將的心情到底會是何等愉悅。

  「大將軍!衝過去了!」

  就如李本深所想一般,隨著海量阿哈與明軍大營的距離不斷縮小,城上軍將皆都不斷發出歡呼之聲。

  面對這等情形,勒克德渾的表現倒是淡然,待往洪承疇臉上看了便擺手言道:「莫大意,現在的明軍並非早前,塵埃落定之前卻不能掉以輕心。」

  話到這裡,他便頓了一頓,隨即又朝阿哈陣勢的後方看了一陣卻突然下了軍令:「你們幾個領本部人馬出去督戰,省得阿哈被明軍火炮轟垮。」

  軍令即出,周遭的滿人軍將立時便領命而去,其後淮安城裡的大半八旗人馬全都散往阿哈陣勢後方,勒克德渾這才笑著對洪承疇說了起來。

  「還是丞相看得清楚,若非你支持佟養甲那廝,咱們怕是也難把明軍逼到這般地步。」

  「大將軍過譽了,這番謀算是佟將軍提出,又是你拍板上呈,我不過是應勢而為罷了,卻當不起這等稱讚。」

  面對勒克德渾的稱讚,前一刻還面沉如水的洪承疇立時便往臉上掛了些笑容,待一番謙辭之後,他的注意力便又投到了戰團之上。

  說是戰團倒也有些言不符實。

  歸到根里,明軍這邊憑著射速和射程節節阻擊,哪怕降軍已在諸般束縛之下全力衝鋒卻也難以真正進其身前。

  若換其他時節,這等局面自算不得好,但現在每有一名降軍士卒倒下便會有更多人補到前面,哪怕己方傷亡當已有幾千之數,與明軍大營的距離還是在逐漸縮短之中。

  現在就看明軍主帥夠不夠心狠了。

  心念及此,洪承疇的眼神中便難免帶了些憂色,而這憂色卻被一直關注著他表情的勒克德渾抓住,隨即一道詢問便傳了過來。

  「丞相,可是有甚不妥?」

  「我擔心明軍主將會直接開炮。」

  「開炮?!若要開炮不早開了?」

  「不一定。」

  「不一定?」

  極為驚訝地重複了一遍,勒克德渾的面色卻也凝重了起來。

  他身為一方統帥,自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一追一逃之間,明清兩軍與那大營之間距離已然足夠火炮射程,而明軍這邊卻沒有半點開炮的跡象。

  見了這等情形,他們便覺得明軍是害怕傷到自己人才遲遲不肯開火,可現在看到洪承疇這等表現他卻也略有些擔心了起來。

  所謂慈不掌兵。

  明軍火炮遲遲不發自有可能是因為擔心誤傷,但若往深里想些,也有可能是因為殺傷力不夠。

  說到底,要是阿哈將入射程便直接開炮,不單不能造成多大的損失,也有可能給阿哈留下撤退的空間。

  要是等近到一二百步再全力開火.

  「丞相怕是多慮了,火炮終不比火銃,就算他們等阿哈接近再全力開火,估摸著也就能放上兩輪而已,等到那時咱們的人卻已衝到了營寨跟前,這跑放與不放也沒多大牽扯了。」

  念頭轉了數輪,勒克德渾終還是否了先前擔憂,待朝洪承疇細細解釋之後,他便準備再說些什麼,可於此時卻有陣陣轟鳴接連傳來,他的注意力便也投到了戰團之上。

  「轟!」

  「轟!」

  「轟!」

  隨著一聲聲火炮轟鳴,阿哈陣勢中便被彈丸犁出了一道道拖痕。

  衝到這般距離,身負各種牽扯的兵卒絕大部分皆都如不要命一般直往明軍營寨撲去,可那血肉橫飛的場景終有著極大的衝擊力,從城上看去很容易便能發現一小股一小股的身影已有了後撤的趨勢。

  不難想見,若真由著這些人逃到後面,現在還似餓虎撲食一般的沖勢只在片刻之間便得直接潰散。

  只是在看到這等景象之後,不論勒克德渾還是洪承疇都毫無表情,顯然並不擔心這些小股潰卒能生出多大作用。

  先以阿哈消磨敵兵,再用披甲人直衝敵陣,待如此數番之後真正的八旗精銳才會入場收割,這仗也便到了尾聲。

  說到底,清軍席捲天下的最基本戰術便是靠著控制阿哈才能得逞,似洪承疇這大明曾經的封疆大吏自是在這種消耗戰里吃過大虧,勒克德渾更是施展這等戰術的行家裡手。

  如此情形之下,他們又怎會沒有應對之法?

  果然,那些小股潰軍將才後撤,立時便有一股股督戰的八旗兵卒迎了上去,其後也只過了十來個呼吸的功夫那些小股潰軍便似雪遇驕陽一般消失不見,周遭降軍的沖勢卻也猛了一些。

  「丞相,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咱們打個賭。」

  「哦?大將軍想賭什麼?」

  眼見明軍主帥並沒有似洪承疇所擔憂那般不管不顧,心知此番衝垮明軍大營再無波折的勒克德渾卻也有了開開玩笑的打算,待對方笑著問來,他便於心中估摸了一番,隨即便大大咧咧地說道。

  「我賭一千兩,明軍大營最多能抗三柱香。」

  「唔,大將軍不愧是打老了仗的,這三株香確讓老夫為難得很那。」隨口感慨了一句,洪承疇便向明軍大營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他又在心中盤算了一番,待想到佟養甲已把麾下銃兵全部帶了出去便脫口而出:「老夫賭兩炷香我軍便能攻進明軍大營!」

  一語即出,兩隻手立刻便拍到了一起。

  其後二人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遠處,直等著戰事落幕便要結算。

  對於清軍而言,這一番突然施為的確將明軍逼到了牆根里,只是與洪承疇和勒克德渾的表現相比,隱在陣勢後方的佟養甲卻沒有那麼淡定。

  「列陣!列陣!各部列陣之後才能前進!有違軍令者斬!」

  聽著身側軍將的不斷呼喝,他面上的表情卻已沉得厲害。

  在原本的謀算中,等阿哈們衝破明軍大營之後便該他的銃陣發揮作用,可誰曾想,先前與明軍銃陣對射時自家人馬因著硝煙的遮蔽而退得慢了些。

  其後那幫子在督戰隊監督下拼命向前的阿哈便似洪水一般直端端涌了過來,他這龐大的銃陣居然就被沖成了豆花。

  見此情形,他不單對那些前來督戰的八旗兵卒更是連打帶罵,心裡對勒克德渾、洪承疇更是埋怨到了極點。

  說到底,那兩人只顧著想辦法讓阿哈成為只知前進的野馬群,卻未考慮到野馬群不會避讓任何事物。

  待到此時,那野馬群雖已在督戰隊的驅趕下衝到了他的前面,但散在四處的銃兵卻也難在短時間內重新列陣成軍。

  所幸.

  伸著脖子努力朝前方戰團望了一陣,佟養甲心裡終也安穩了一些。

  此時阿哈們距離明軍大營雖只有一二十步,但距離真正撲到營上卻還得過上片刻,若再加上破開營牆的時間,他當有足夠功夫重新立起陣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佟養甲的銃陣也以極快的速度重新組成,而於此時身側護軍卻對他高呼一聲,待他順著方向看去之時便見淮安城上正有數面彩旗不斷揮舞。

  「嗯?這麼快便破了營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