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不強求

  第407章 不強求

  陽平關有兩個。

  這兩個陽平關,一為沔縣陽平關,其地所生大戰幾乎都在三國之時,而在這沔縣陽平關以西百餘里處又有一寧羌陽平關,其地所生大戰卻多在蒙宋之間。

  沔縣這個位在漢中平原最西,其地南倚雞公山,北瀕嘉陵江,又有天盪山和定軍山於東北、東南兩側,不單可扼守西通川中的金牛道和北抵秦隴的陳倉道,更是漢中盆地正兒八經的西面大門。

  寧羌這個則已深入金牛道間,其地建於銀屏山和子龍山所夾山谷之中,兩面開口又有嘉臨江為屏,若再加上周遭防禦工事,當也能稱得萬夫莫開。

  看清兩座陽平關所處位置之後,當有人會覺得寧羌這個似沒有存在的必要。

  畢竟沔縣這個僅憑一關便能扼守多處要地,與僅看著金牛道一路的寧羌陽平關相比,其功效卻要強上不少。

  話到這裡卻得說到政權對關卡礙口的影響了。

  於兩宋之際,中原王朝的版圖大幅縮水,金牛道便暴露在了西面敵人的兵鋒之下。

  有著沔縣陽平關,自還能屏障漢中,可從隴右地界卻有一條陳平道直插金牛道間,沔縣陽平關屏障川中的作用便就此丟失。

  由此,當年那個不算太受重視的寧羌陽安關便逐漸重要了起來,待到南宋時節甚至都已頂了陽平關之名。

  不過話說回來,大明的版圖較之兩宋終要大上不少,因著西面邊境的大幅延展,不單寧羌的這個陽平關失了原本作用,便連沔縣的這個也已處在了年久失修的狀態。

  「定軍山果為必守之處,若非老天保佑卻是險些漏了此地!」

  望著東南方向那座單獨矗立的山嶺,都類略一思量便頗為後怕地說了一句。

  因著豪格的提醒,都類對陽平關的修繕真可謂不遺餘力,他不但將沔縣縣城裡的青壯全都征了過來,便連周遭村落里的也都征了大半。

  倒也是冥冥之中已有註定,召來了這麼多本地人,他便於無意之間聽到了黃忠於此斬殺夏侯淵之事。

  其後他自是連忙前往定軍山,待將周遭情形探查一番卻也不得不感慨於此山之緊要。

  若單從守衛陽平關的角度來說,似這定軍山也只能作為依仗,其意義大抵也多在戰術層面。

  只是能引得兩個名傳千古的將軍拼死相爭,這定軍山的意義又怎會那麼簡單。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這卻不是說入蜀之路就只有那麼一條。

  似米倉道、荔枝道這些遠的卻不必多說,便是這金牛道中亦能稱得岔路無數。

  當然,因著後勤的關係,這些岔路多也落不到大軍眼中,但在某些情形之下,這些岔路卻有成為插入敵軍後心利刃的潛質。

  便似當年的劉備,他在被擋住去路之後便從陽平關以西十多里處的山谷之間插入了漢中平原。

  其後蜀軍順勢占了定軍山,糧道遭遇威脅的魏軍便不得不派兵抵擋,終成就了黃忠之威名。

  不得不說,劉備這一手實乃神來之筆,只是到了這般年月,定軍山的作用已通過諸般渠道成了人所共知之事。

  都類聽聞這便是傳說中的定軍山後自然會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主子,這定軍山上並無關卡要塞,若重新修築怕是略有些來不及吧。」

  眼見自家主子對這座小山頗為上心,都類身側便有軍將出言提醒了一句。

  據探馬所報,此時七盤關已失,羅洛渾也正在後撤之中,若是所料不差,明軍當能在三四日內趕到陽平關前。

  這點時間用來搭建簡易營寨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要是想修出一座足以抵抗大軍進攻的堡壘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的。

  不過都類身為豪格的心腹,自不會似李國翰、吳三桂那些人一般,那軍將話音落下不過一半個呼吸的功夫,他便已想到了應急之法。

  「先在山上修座營寨,待站穩腳跟再慢慢完善吧。」

  「喳!」

  話音落下,自有軍將前去傳令,隨後他又圍著那定軍山轉了一圈才領著一眾軍將返回陽平關內。

  此時距豪格離開已有兩日,對於陽平關的修繕雖只鋪開了個攤子,但關城周遭卻已布滿了砂石木料。

  眼見這等繁雜熱鬧的場面,都類的信心自又足了一些。

  說到底,他所接到的任務也只是遲滯明軍,並非真要在此地死磕,只要能熬到陽平關修繕完畢,就算這關隘仍擋不住明軍的火器,但拖延一些時日卻也是足夠了的。

  待到那時,他自能從容撈得這份功勞,豪格給明軍備下的厚禮怕是也當要到了。

  想到這裡,都類的心情愈發清爽了一些,再見那些正在監工督促下搬運材料的南蠻子卻也不那麼厭惡了。

  老實講,朱慈烺統領下的大明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壓力,哪怕他們這些軍將並不認為明軍有正面擊敗他們的實力,但大敗一場的多鐸和身死贛州的阿濟格卻還是不住提醒他們大明已非往昔可比。

  面對這等情況,於大勢不甚了解的尋常兵卒倒還沒有什麼,似都類這樣的高階軍將總是難免生出一些忌憚之心。

  不過忌憚歸忌憚,都類對自家兵卒的戰力卻還是有著極高的信心,再加上豪格在離開陽平關之前的布置,他對於此戰的戰果卻也有了些不同尋常的期待。

  「此番怕也是如一片石那樣的轉折之戰吧。」

  ——

  七盤關

  明軍大營

  身處兩軍大戰之時,似這等關卡之內自也與陽平關一般熱鬧。

  只是與清軍那裡相比,七盤關內卻多只是些運送軍需的車架,卻是甚少見到有人在整修關口。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此戰贏了,那麼明軍至少也能占住似陽平關一般的重要關卡,若是輸了,似七盤關這等防南不防北的關卡修了也沒什麼大用。

  與其將人力物力投到這等地界,倒還不如多費些心思清理前方道路。

  話到這裡卻不得不說一說羅洛渾的噁心了。

  他在撤離七盤關後,雖因缺乏火藥而不能對金牛道造成多大破壞,但一路上卻是用盡法子給明軍留下了諸多障礙。

  似這等障礙大多都只是些破損的車架和亂石雜木而已,單獨出現在大軍面前許費不了三兩個呼吸的功夫便能將其清理。

  只是羅洛渾本著量大管飽的原則將這一路能夠尋見的障礙物全都搬到了道路中間,直搞得宿衛中軍走不上十來步便得設法挪開障礙。

  如此情形之下,哪怕中軍只修整了半日便離關追擊,可到了現在卻也只是走了四十餘里而已。

  「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將向仁生遣人送來的書信細細看了一番,朱慈烺自也有些無語。

  不過話說回來,打仗這事本就該一分一離都要拼死爭奪,羅洛渾能遲滯明軍一日,清軍便能多一日準備的時間,他的手段雖然頗上不得台面,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

  如此想來,這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

  「有漢中的消息嗎?」

  「回稟陛下,還沒有。」

  待聽朱慈烺之問,帳外便有一聲音答了一句,而在聽到這聲回答之後,朱慈烺心中雖還是有些焦急,但還是強壓情緒,將注意力投到了桌上書信上。

  按他一貫的做派,必然是要跟著中軍直追韃子的,可在那日將要離開之前,負責收復川中各城的樊一蘅卻突然送來一封題本,而他卻也因著這封題本留在了七盤關內。

  原本,朱慈烺以為那封題本是向他匯報收復川中各城進度只用,可誰曾想在那洋洋灑灑的千餘字之後,樊一蘅卻突然提出想要親自前來拜見的請求。

  有關這番請求的原因,樊一蘅僅只說事關重大,卻沒有在題本中詳細說明,而朱慈烺深知此臣並非無的放矢之人,在一番思量之後便也答應了他的要求。

  不過等人歸等人,大軍的前進並沒有因此停滯半分。

  在向仁生領著中軍離開後不到一日,由梅春、劉文秀所領的後續人馬便也緊隨而出。

  待到此時便連李過所領的大隊人馬也已有一部分離開了七盤關,再過幾日朱慈烺恐怕得成了為大軍殿後的。

  「一青,咱們去迎迎樊愛卿。」

  等待總是讓人難耐的,朱慈烺於帳中枯坐一陣之後卻突然站了起來,而胡一青則在聽到他的話語之後連聲勸阻道。

  「陛下,使不得啊,李將軍所部只過了小半,後面定還有大隊人馬正在往七盤關而來,若您此時回返卻得讓行軍速度大為減緩啊。」

  胡一青雖是為了勸阻朱慈烺,但他的話總還是頗有道理的。

  說破天去金牛道的寬度也就丈許而已,確實容不得兩向同時行進。

  這番道理,朱慈烺自也能明白,只是豪格撤軍已有幾日,漢中三將卻不知能不能抗得住韃子反撲,而在這等情形之下,朱慈烺的這些話大抵也就有些撒躁的嫌疑了。

  「啟稟陛下,臣樊一蘅求見!」

  就當朱慈烺頗為無奈地坐回椅中之時,一個頗為熟悉地聲音卻從帳外傳了進來,而當他們將視線投去之後,卻見樊一蘅正躬身立於軍帳之外。

  按著常理來講,急著趕往前方的朱慈烺當在看到樊一蘅之後頗為欣喜,可他眼見這老臣風塵僕僕似是未曾停歇,心中卻突然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樊愛卿如何這般著急?莫不是川中出了什麼事?」

  抬手向樊一蘅招呼了一下,朱慈烺便直接問了起來,可誰曾想,那樊一蘅卻在聽到問話之後一臉猶豫,竟未如往常一般回答自家陛下的問題。

  對於這樣的表情,朱慈烺雖談不上熟悉,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見過,只是此時軍帳之中也就多了胡一青而已,他便在回首看了一眼之後直接說道。

  「無妨,直說便是。」

  朱慈烺既已發話,樊一蘅自也不會再猶猶豫豫,隨後他又往前走了兩步,待距朱慈烺僅有三四步之時便壓著嗓子說道:「回稟陛下,這些日子川中各城幾乎都已送來了降表,臣從那些大西官員口中得知,張獻忠所藏寶物似已不知所蹤。」

  寶物?

  不知所蹤?

  屁大點事至於嗎?

  話音入耳,胡一青似是驚了一下,而朱慈烺卻將面色一沉,顯然對樊一蘅因這等小事叫住自己而感到不滿。

  他愛錢,也缺錢,但到了這般程度,錢財也只是他實現目標的工具而已,卻非似某些帝王一般,將錢財本身當成了自己的目的。

  此時前方軍情緊急,說不得一時三刻之間便會有波瀾生出,而這樊一蘅卻因些「寶物」而將他攔在了七盤關內,他又怎會不略略生出些不滿?

  「樊愛卿,些許金銀而已,卿可自行遣人探查。」

  說話時,朱慈烺並沒有刻意隱藏語氣中的不滿,顯然是打算讓樊一蘅明白大明皇帝心裡的輕重緩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在聽到這話之後卻似並沒有明白一般,反倒還是一臉謹慎。

  眼見這等表現,朱慈烺自打算將話再說透一些,但他這裡還未開口,樊一蘅卻搶先說道:「陛下,據稱這金銀並非些許,當在當在千萬左右。」

  話已說到這般程度,朱慈烺大抵也明白了樊一蘅為何如此鄭重其事。

  張獻忠縱橫多年,期間破在他手裡王府當也在數十左右。

  那些兩個字的小王爺自不必多說,論及家財許還比不過略大一些的商賈,關鍵是那些單字的王爺一個個都能稱得上富可敵國,張獻忠將其家財全都攏在一起,有個千萬之數當也沒什麼稀奇的。

  只是樊一蘅真是因為這千萬之數本身而趕來拜見的嗎?

  「樊愛卿慌了?」

  「陛下明鑑,老臣老臣確實有些慌了。」

  「慌什麼?朕像是那麼多疑的人嗎?」

  話音落下,樊一蘅立時便拜在了地上,待於心中捋了捋措辭才又接著說道:「陛下有知人識人之能,老臣又如何會那般做想,只是.只是人言可畏啊。」

  「行了,起來吧,這件事由你去查,能查到便算是意外之喜,查不到也不必太過強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