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到底該不該出兵?
4月26日
巴達維亞
此地位處印尼群島西南端,乃是荷蘭人在亞洲殖民地的核心。
說來也是無奈,原本荷蘭人是想將總部設在馬六甲海峽周遭的,只是那一陣子的西葡王國正處在巔峰狀態,荷蘭人幾番出兵之後卻都鎩羽而歸,如此便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將總部設在了巽他海峽邊上。
不過的西班牙與葡萄牙的分裂終還是給了荷蘭人機會。
在與英法兩國一番勾兌之後,他們便將葡萄牙人在南亞的殖民地瓜分了個乾淨,荷蘭人也如願有了對馬六甲海峽的影響力。
只是那時的巴達維亞已然初具規模,而這地方距離馬六甲也不算太遠。
所以幾經權衡之後,荷蘭人的巴達維亞評議會也便長留於此,再沒有生出搬遷的念頭。
「靜一靜!靜一靜!現在開始對TW事件的第三輪辯論!」
看了眼懷表上的時間,坐在主席台上的范德萊因便將手中木槌往桌上重重砸了幾下。
他是巴達維亞的總督,同時也是評議會的主席。
只是按著荷蘭人的傳統,這個主席也沒有太大的權力,真正能夠做出決定的卻是台下的這些商人、行政官員和印度理事會代表。
隨著敲擊之聲傳開,本還竊竊私語的評議員們便安靜了下來。
見此情形,范德萊因低頭往桌上冊子看了一眼,其後才指向了一名坐在第三排的中年人。
「懷特克先生,現在到你發言了。」
「感謝主席閣下。」
聽到自己的名字,這位懷特克起身後便對著主席台躬身行了一禮,待直起身子之後他才對著那近百名同僚做起了自己的稱述。
「眾所周知,我們在TW的總督領已經有了十多年的歷史,在這漫長的歷程中,我們與大明的貿易往來並沒有因為之前的摩擦而受到影響。」
「對!」
「是啊!」
「沒錯!」
「嘭嘭嘭!」
「安靜!」
許是懷特克的話引起了與其相同立場之人的共鳴,他的話只說到一半,會場中便傳出了陣陣應和之聲。
如此情形范德萊因自是得出面維持秩序,待到會場再次安靜之後他才示意懷特克繼續說下去。
「可卡隆這個蠢貨竟然去主動挑釁大明,甚至還進攻了他們的重要城市!
現在TW不但丟了,我們還失去了幾十艘戰艦!
更致命的是,我們與大明的貿易往來很可能會因此而受到嚴重影響,
要知道這是每年近千萬盾!!近千萬盾!!!」
話音落下,場中再次嘈雜了起來,而范德萊因對此卻見怪不怪,又往桌上錘了幾下便將發言權再次交到了懷特克手中。
「所以我認為應該儘快恢復與大明的關係,如果大明也有這樣的意願,那麼我們也可以通過租借TW來給予一定的補償。」
說完這些,懷特克朝主席台微微行禮之後便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顯然這每年近千萬盾的收入實在無法讓他與大明撕破臉皮。
只是因著各人所處位置的不同,總會有各式各樣的想法生出。
似他這樣的商人自然極為關注對商路停滯所帶來的影響,可對於軍隊的人而言
「感謝主席閣下。」
待見懷特克落座,范德萊因便指向了一名身著軍裝的中年人,隨後那人直接起身,走完流程之後便沉聲說道。
「我認為懷特克先生的發言只考慮到了自己的利益,卻將整個共和國的利益拋之腦後。
我們尼德蘭聯省共和國是剛剛在唐斯海戰中擊敗了西班牙的強大國家!
如果連領土被占都毫無反應的話,又怎麼能維護商業利益?!又怎能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立足?!」
「說得好!」
「支持!」
「嘭嘭嘭!」
「安靜!」
那位軍裝中年人的話非常簡短,但在其落座之後亦有不少人表達了對他的支持。
面對這樣的場面,范德萊因自又得狠狠敲擊木槌,可他的立場其實也是傾向於開戰的。
說到底,大明是一個極其富饒的國家。
不單他們每年都得從大明購買海量的貨物,便是西班牙人和英吉利人也得在那裡花上不少金幣。
左右現在戰端已開,倒不如趁機將大明沿海全部拿下。
屆時大明的物產就是巴達維亞的物產,他這個總督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
只是
該怎麼說服這些短視的商人呢?
心念及此,范德萊因不由於心中思量了起來,對於之後的辯論自也有些心不在焉。
「.鑑於大明龐大的人口和廣袤的土地,我並不認為共和國有能力將控制能力提高到巴達維亞這樣,所以尊敬的主席閣下,我認為應該趁著這次機會和大明簽訂更有利的條約,而不是成為那些純血雜碎一樣的戰爭狂人!」
「阿姆斯特丹的叛徒!你竟敢把共和國軍人與那些純血雜碎相提並論!我要.」
既然是辯論,那便多少帶著些火藥味。
對此,范德萊因自是習以為常,也不打算似先前一般出言阻止。
可當雙方的狠話越來越狠之時,卻有一個人影從主席台旁的小門裡走了進來,隨即兩方都將口中的話語咽了回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主席台。
誰都曉得,若無萬分緊要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擾范德萊因的。
只是現在的世界對荷蘭人而言正是海晏河清,除開大明這裡之外便不太會有什麼大事。
如此一來,前一秒還吵成一片的議事廳中卻突然變得寂靜一片,搞得來人都似緊張了起來。
「總督,馬尼拉來的急件。」
「好的,知道了。」
那人並未刻意控制音量,話語中的關鍵詞自是順利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中。
可話說回來,現在的馬尼拉就是一個毫無攻擊能力的烏龜,從那地方能有什麼值得發急件的事?
在一眾評議員的注視之中,范德萊因終於將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其後他也只思量了一半個呼吸的功夫便直接對著會場說了起來。
「先生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數日前一支由十九艘雙層蓋倫戰艦組成的大明艦隊訪問了馬尼拉。」
嘩~~。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一片譁然。
原本就不支持與大明開戰的商人們自是找到了維持和平的理由,可力主進攻大明的軍政人員亦覺得戰爭正在步步逼近。
不可否認,西班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
他在陸地硬剛法蘭西等國,在海上硬剛英吉利等國。
哪怕其無敵艦隊數次遭到慘重損失,但在美洲殖民地的持續輸血之下還是數次被重建。
若非西班牙王室將從殖民貿易中獲得的絕大多數財富都用在了華而不實的地方,想來耗也能將那幾個國家耗個半死。
可他們終歸是敗了。
在海上敗給了荷蘭,在陸地敗給了聯軍。
能夠輕易想見,如果局勢就這麼發展下去,已然損了元氣的西班牙勢必會在荷、英、法、奧的聯合圍剿下一步步沉淪。
直至徹底成為一個二流國家,再無翻身的可能。
只是
「主席閣下!大明是一個擁有廣袤土地和龐大人口的強大帝國,如果我們把大明和西班牙逼到一起,整個世界都會陷入戰火之中!」
「總督大人!絕不能讓西班牙有喘息之機!我們必須在大明做出錯誤的決定前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力量!」
「主席閣下.」
「總督大人」
「嘭嘭嘭!」
「安靜!聽我把話說完!」
隨著木槌的敲擊聲,會場中再次恢復了安靜,可看著這本該習以為常的景象,范德萊因心中卻不由生出一陣煩躁。
他能明白所謂「生了爭執」只不過是大明的策略而已,但明白又能怎麼辦?
難道真把大明逼得與西班牙結盟?
說到底,荷蘭的強大也只是流於表面而已。
論及海軍,英吉利似乎還要更強大一點;論及陸軍,明顯不是法蘭西的對手;
若不考慮這兩點,單從經濟能力來說,僅靠轉運商品獲得利益的荷蘭又缺乏一個穩定的經濟基礎。
幾番迭加下來,一旦把大明逼得與西班牙人結盟.
「因為屠殺華人的事,大明的使臣和福爾卡多在碼頭上出現了些爭執,這樣看來大明和西班牙應該還沒有結盟的可能,所以大家在投票時還是得謹慎一些。」
「總督大人!您!」
對於總督大人的臨陣倒戈,那中年軍人實在有些搞不清狀況。
他知道東印度公司有多麼賺錢,也知道共和國每年有多少財政盈餘。
有這些錢,尼德蘭聯省共和國本可以成為一個如西班牙那樣的強大國家,可就是因為這些自私自利商人和那腐朽冗長的流程。
這些錢卻全都以各種渠道進了私人的腰包,沒有一分是用在國家身上的。
作為一個為了國家獨立而奮戰了半生的軍人,他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若沒有劍的守護,那就不可能有犁和商船的生存空間。
所以他不惜與那個傳說中的強大帝國開戰,為的就是用戰爭讓這個已經懈怠的國家再次驚醒。
可現在.
看著盟友那萬分驚愕的眼神,范德萊因面上卻一片沉靜,待其還要再說什麼之時,他卻搶先說道。
「親愛的將軍,我承認我低估了大明的皇帝,但無論如何局勢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我們不能讓西班牙人獲得明國這樣的盟友。」
「可是總督大人!明國畢竟.」
「相信我,將軍,TW的事情我一定會讓明國付出代價,只不過這一次卻要靠懷特克先生了。」
——
對於巴達維亞所發生的事情,朱慈烺自是不甚清楚,不過他能夠想出那等謀算,對最終結果多少都是有些預料的。
歸到根里,在這激盪的歲月里,各個國家都對體製做了不同的嘗試。
似荷蘭這種純由商人組建的政體雖在商業方面展現出了優勢,但在其他方面的表現卻是有些差強人意。
便拿這海洋霸主的位子來說。
在這個年月,尼德蘭聯省共和國的人口要遠高於西班牙與英國。
但由於其政體純由商人掌控的原因,在爭奪殖民地時便極端傾向於將力量投入到馬上能夠獲利的市場和商路,對於似美洲這種還未開化的地方卻不甚關注,直到西班牙人完成對那裡市場的培養之後,他們才生出了覬覦之心。
很明顯,這是一個短視的國家。
在面對這種國家時,朱慈烺有七成把握能夠斷定他們當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與大明開戰。
可與此同時他也不敢太過自信,畢竟一個國家有那麼多人,生出一兩個擁有戰略眼光的卻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若真此番謀算落到了空處,海洋上的事情總還需要他來掌舵。
所以哪怕這些日子應天的來信已然從旁敲側擊變成了明明白白請陛下回「京」,但他卻還是死賴在廣州,沒有半點要走的跡象。
當然,身為大明皇帝的朱慈烺留在廣州也不是純混日子的。
他一方面緊盯著顧元鏡籌辦大明海貿集團的相關事宜,另一方面卻也不斷根據前方傳來的消息斟酌著應對措施。
顧元鏡那邊自也不必多說,那幫子由海貿起家的商賈都已投入了那麼多銀子,再讓他們出點人手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從前方傳來的消息卻讓朱慈烺不斷傾向於親自領兵進入雲南。
話到這裡許有人會說,不過是一幫造反的土司而已,派上一員大將自能在雲南明軍的配合下將其殲滅。
但真正讓朱慈烺生出此等想法的卻不是雲南的局面,反而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四川。
據龜縮在遵義的樊一蘅來報。
前段時間張獻忠除了必要的守軍之外已將四川各地的精銳人馬全部調走。
待到現在雖還不清楚其具體動向,但從大西軍調撥糧草的情況來看當是在北面出現了規模較大的戰事。
北面。
非常敏感的方向。
朱慈烺不清楚張獻忠具體是死在哪的,但他卻隱約記得是在北面迎敵之時。
這般情況,他的心思自然得動上一番。
只是
「啟稟陛下,錢閣老到了。」
「嗯,讓他進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