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你們幹什麼?!

  第300章 你們幹什麼?!

  勒科德渾到底是不是太過自信,張鵬翼肯定是最有發言權的。

  按著原本的計劃,常冠林這一路拿下饒州之後他們便該在蕪湖人馬的配合下沿江西進,直至突破清軍的重重防禦殺至九江,繼而沿著鄱陽湖水系與常冠林所部匯合。

  若此法得成,莫說小小撫州,便連鄱陽湖平原上的韃子大抵也只有重蹈尼堪覆轍這一條路可走。

  只是在退回江北後,多鐸便已下令修整江上各個礙口,待到洪承疇和勒科德渾接任,防備明軍水師更成了他們關心的重點。

  由此,每當遇到狹窄水道,明軍不但得面對一兩條橫江鐵索,更還得防備岸上炮台。

  如此情形之下,哪怕張鵬翼所率水師早非過去那般軟柿子,可發兵這麼幾日,他們卻還被擋在安慶以東半點不得寸進。

  「大帥,得想個法子,若就這麼一道一道燒下去怕是得誤了軍機啊。」

  此時張鵬翼所乘戰船上已聚了六七個軍將,而當他把招呼眾人過來的目的說出之後,立時便有一人站了出來。

  「老子當然知道!」

  張鵬翼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平素里他甚至也常和手下軍將兵卒說笑,可今日不知何故,才聽了這一句他便直接發作,似乎是被那軍將所言戳中了痛處一般。

  他自然曉得「鐵索橫江」的典故,自也知道當年西晉便是這麼一根根燒過去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當保護鐵索的力量從箭矢轉換為火炮之後,不但讓他燒鐵索的進度極為緩慢,甚至還得搭上不少士卒性命。

  所以在算出用這般速度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按原定計劃沖入鄱陽湖之後,他這才把軍將們全都召了過來,想要集思廣益看看能不能尋到更好的法子。

  「都想,想不到法子,今日誰都別回自己船上了。」

  話音落下,在場軍將皆都面面相覷,顯然覺得自家大帥實在有些不通情理。

  鐵索橫江的法子是千年前定下的,用燒鐵鏈之法破之也是千年前定下的。

  這一千多年以來不知有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他們都沒能改變這種方法,強逼著自己這夥人又有什麼用處?

  「大帥,依末將想來還是得水陸並進,若是陸營能拔了清軍營寨,那這鐵索便好處理的多了。」

  話音落下,倉中諸人俱都有些無語。

  乍一聽來,這話似乎是沒什麼錯處,說破天去那鐵索也得在岸上打樁,若真能將岸上清軍營寨全都拔掉,那處理這鐵索自然費不了多少力氣。

  可現實情況卻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若只考慮水師通行,那麼他們所面對的麻煩便只有江中鐵索這一條,可要是把陸地也考慮進去,沿途的大小城池、屯兵營寨便都成了需要考量的問題。

  如此一來,處理鐵索的事情倒是簡單了,但水師行進的速度卻又受到陸營攻城略地的制約。

  這般情形之下,卻還不如就這麼一直燒下去呢。

  「屁話!你帶人直接打回北京可好?」

  待聽張鵬舉的喝罵,那軍將一聲哂笑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其後在場諸將皆都沉默不語,顯然是沒有應對這等情形的好辦法。

  「大帥。」

  就當倉中寂靜讓人有些壓抑之時,一名兵卒躡手躡腳地在門口輕輕喚了一聲,待見張鵬翼抬頭看來,他才又接著說道:「大帥,後面來船說是有陛下旨意。」

  「陛下旨意?」

  話音入耳,張鵬翼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立刻便往艙外迎了過去。

  其後一番規制自不必多說,待他從那宮中內官手中接過聖旨之時,心中疑慮非但未曾減少,反倒還又添了許多。

  「敢問天使,陛下可還有別的交代?」

  「這個.」

  張鵬翼倒也不是不懂行市的,眼見那內官面上露出猶豫之色,他立時便自腰間摸出一張銀票塞了過去。

  「我等難得見著陛下,還望天使能提點一二。」

  「哎呀,這是做什麼?咱不是那個意思。」

  「這是末將的一點心意,萬望天使莫要嫌棄。」

  「張大帥,宮裡規矩嚴,哎」

  一番推辭之後,張鵬翼終還是將那張銀票塞入了對方袖中。

  到了這時,那內官似是下了多麼大決心一般,待將張鵬翼拉到人少處才悄悄說道:「昨夜傳來消息,說是贛州被阿濟格帶兵圍了,這道中旨便是陛下隨後下的。」

  「陛下沒找幾位閣老商量?」

  「當是沒有。」

  按著常理來說,這一問大抵便有些窺伺聖駕的嫌疑了,只是依著那聖旨所言,張鵬舉需得將除去戰船之外所有能夠運兵的舟船全都帶回,屆時當也能曉得來龍去脈,所以這內官略一猶豫便也答了出來。

  「多謝天使提點,末將感激不盡。」

  「無妨,都是為陛下效力,你看得透些,差事也就辦得妥帖些。」

  話到這裡,兩個陌生人之間大抵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隨後那內官告辭離開,張鵬翼卻不由在心中思量了起來。

  當然,他這思量並不是在猶豫。

  對他們這些武將而言,那內官帶來的是中旨還是聖旨其實並無差別,說到底他們聽的是陛下的,有沒有內閣簽署著實沒多大關礙。

  只是這道旨意背後所蘊含的信息卻讓他實在是有些心驚。

  要能運兵的船自然是要運兵,可這兵是哪一部?將要運往哪裡?

  想到這裡,張鵬翼雖也猜不透,但贛州之局牽一髮而動全身。

  現在那裡出了這麼大的變故,陛下定然是有大動作的,而這中旨又是命他帶船返回,除了去幹這大事之外還哪會有別的可能?

  心念及此,張鵬翼不由有些激動了起來。

  自崇明島歸於陛下之後,島上幾官幾將皆都尋見機會立了不小戰功,而他這個正牌子的淮安總兵卻因麾下只有水師的緣故僅打了幾番邊鼓。

  換做一半年前,他大抵也不會眼熱旁人立功,說到底那時明軍之中根本沒有能清軍的一合之敵,偶爾有人立下戰功也是死傷慘重、本錢盡失,卻也沒什麼好眼熱的。

  可現在卻不同了,陛下於軍略之上可稱當朝第一人,就算江南之戰是借了水師之利才壓住了韃子兵威,但那也是因己方兵卒乃是倉促拉起,著實無力與韃子正面硬抗。

  若將兩方軍略單獨抽出來說,那打了十多年仗的多鐸卻是一直在被陛下牽著鼻子走啊。

  「你等領戰船繼續向鄱陽湖突進,本將依皇命行事。」

  「得令!」

  軍令既下,各人自也不敢耽擱,待到天色暗下,這龐大的艦隊便一分為二各自行事去了。

  ——

  廣州失守,贛州被圍,船隊受阻,攻勢緩慢。

  僅只五六日的功夫,原本似被江南一戰打蒙的清軍便在各處顯露了鋒利的爪牙。

  如張鵬翼對陛下軍略抱有極大信心的軍將自然覺得現在正是立功的良機,可對於其他人等而言,大明所處的局面卻也有了去年清軍大舉來攻時的影子。

  這也難怪,廣州乃是關乎西南、中南補給的重要節點,它的失守便意味著兩處會再次陷入糧草斷絕的境地。

  若只如此便也罷了,畢竟這幾處雖因各種原因而無力維持大軍,但若沒有大戰,勉強保證個餓不死卻也是能夠做到的。

  可贛州一旦失守便意味著韃子能夠毫無顧忌地進攻湖南,在糧草不濟的情況下,哪怕這裡有再多的軍隊卻又哪裡的底氣與韃子硬剛?

  後面的事情便能輕易想見,湖南有失,隨即中南、西南、東南便會一片糜爛,哪怕江浙還在明軍之手,天下大勢卻也再無迴轉餘地。

  屆時朱慈烺大抵也便只余了困死應天這一條路可走。

  「大木~!大木~!」

  此時鄭森正在福州碼頭整備水師,只等一切就緒便要沿海岸南下與荷蘭人決一死戰,可就在他正躊躇滿志地看著靠在岸邊的艦隊時,一陣呼聲卻將他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五叔,伱們怎麼來了?」

  在福建有資格喚鄭森為大木的自然就只有他那幾個叔叔,為首的鄭鴻逵待見自家侄兒將注意力轉了過來,急急地往前靠了兩步便自懷中摸出了一封信函。

  「大木,贛州被圍了。」

  「贛州?」

  待聽自家五叔之言,鄭森心中立時便生出一陣疑惑,待將信函仔細看了一遍,他大略也就明白了自己幾個叔叔如此匆忙的緣由。

  「五叔,你們的意思是。」

  「等。」

  「等?」

  「嗯,若是應天有法子化解危局,那咱們便與荷蘭人再戰一場,可若應天對此局面無計可施,那咱們便得想退路了。」

  鄭鴻逵倒是沒對自己這個侄兒有半點隱藏,來回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便將心中所想全都倒了出來。

  他想的明白,從現在的局面來看,韃子此番動作說白了就是將計就計。

  你要收復江西全境,那麼贛州便得出兵配合,而在這之前韃子全現用荷蘭人將贛州的明軍分走一些,待到明軍真正有所動作之時再趁贛州空虛一舉將其拿下。

  所謂攻其必救。

  只要這樣的局面完成,那麼不管明軍如何盤算卻都得屁顛屁顛來解贛州之圍。

  屆時不管韃子是準備於這一片進行決戰,還是再做其他布置都可兩便,而沒有水師協助的明軍卻得落個進退不能的地步。

  這般情形之下,他們鄭家自然得再做一番盤算,否則若真等到大局已定,卻也難將自己賣出好價錢了。

  「五叔,先前父帥來信您也看了,他的意思是讓咱」

  「哎呀!大木!你怎這般迂腐,大哥寫信時贛州還沒被圍呢,若他早知今日定也要我等早做打算。」

  鄭鴻逵不等鄭森說完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將其直接打斷。

  他不光知道鄭芝龍的信中寫的什麼,更已想好用何種方法全殲荷蘭艦隊。

  今時不同往日,那時的應天朝廷幾乎已把長江以南全都穩了下來,不論怎麼去看,他鄭家也都僅只能當個陛下忠心臣子。

  可現在呢?

  原本花團錦簇的局面在清軍一計之下露了本相,若真無法解了贛南危局,那便與去年別無二致。

  這等情況之下,鄭森竟還將鄭芝龍那已經過時的信當成聖旨,這又讓鄭鴻逵如何不心中焦躁?

  「可父帥還在應天,咱們若是按兵不動,那父帥的安危」

  「哎呀!傻娃兒,只要咱們能站住福建,誰又敢動大哥一個指頭?更何況我只說早做打算,卻不是毫無動作的意思啊。」

  「五叔的意思是」

  「廣州自然得去,而且最好是能拿下來,屆時他們在北面打,咱們便能趁機將廣東也納入囊中。」

  說到這裡,鄭鴻逵便瞧了眼自家這侄兒的表情,待見其似是有所意動他就又打算趁熱打鐵再勸幾句。

  可誰曾想,此時的鄭森卻似已被這番說辭引得心潮澎湃,不等他這裡再說,卻先有些興奮地問了起來。

  「五叔有法子拿下廣州?」

  「自然是有的。」

  「五叔到底是打了多年的仗的,侄兒自接到聖旨起便一直在思量破敵之策,可就算想破腦袋卻也毫無頭緒。」

  說到這裡,鄭森略略頓了一下,隨後他卻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又略帶猶豫地問了一句:「卻不知五叔的法子是什麼?可否讓侄兒先漲漲見識?」

  鄭鴻逵能爬到這等官職雖非全是個人因素,可見得多了其心思自然也就成了兄弟幾人中最多的一個。

  而當他將自家侄兒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之後,他立時便曉得鄭森這是有些不信。

  也難怪,水中作戰不比陸上,更何況自家這侄兒平素里多還是和文人們混在一起的。

  如此情形之下,他就算被皇帝小兒任了官職,卻又哪裡曉得其中的道道?

  「哎~~,早前大哥讓你專文,我便不太同意,現在到了這般緊要關頭,你這裡卻於我鄭家的看家本事上一竅不通。」

  說著,鄭鴻逵的聲音便停了下來,顯然是對鄭芝龍的某些安排頗不以為然,不過他對情緒的把控倒也算是有力,僅只片刻便又接著說道:「也罷,將來鄭家畢竟是由你掌舵,早些知道臨敵應變之法也是好事,你且聽來。」

  隨著鄭鴻逵的話語聲不斷傳出,鄭森面上的興奮之色亦是越來越盛,待到鄭鴻逵將自己想好的破敵之法全部道出之時,他面上的喜色早就難以抑制,顯然是對自家叔父的法子頗為認可。

  「五叔果然頗擅水戰。」

  片刻之後,已經將迎敵之法全部消化的鄭森不由贊了一句,可當鄭鴻逵才要謙虛幾句時卻又聽他接著說道。

  「來人,請幾位叔將軍入艙內休息吧。」

  「無事,無事,我等又沒多大歲你們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