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南面結局已定

  第293章 南面結局已定

  淮安

  丞相府邸

  丞相乃是輔佐君主治理國家政務的職位最高的大臣,其權柄之大甚至一度到了可以與皇權分庭抗禮的地步。

  由此,大明自太祖逐漸收攏權利之後便沒再設過丞相一職,哪怕後人又搞出了個變種,但其權責卻也遠遜於丞相了。

  對於這等演變過程,洪承疇自然清楚,他亦曉得這個丞相之位會讓自己在後世落下怎樣的聲名。

  可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的可能。

  他除了竭盡全力幫助清廷統一全國,並期望滿人能於修史之時筆下留情之外卻也沒有旁的選擇了。

  「烏斯圖走了幾日了?」

  遣人南下突襲廣州於戰略上來說的確是個頗為重大的抉擇,但只就戰術而言卻是真真算不得什麼。

  所以在做好各種安排之後,洪承疇便似根本沒有發生過此事一般,不但對特訓的效果不聞不問,更是過了這麼長時間才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

  「許快一個月了吧。」

  對於自家老爺的問詢,候在一旁的老僕略略思量了一下才有些不太確定地答了一句。

  當初老爺準備此事時卻是極其重視的,與北京聯絡,與紅毛勾兌,期間不知費了多少心神,也不知費了多少謀算。

  那一陣子這老僕便覺得,這一番謀算定然是極其重要,說不得南北對峙的局面也會因此而發生改變。

  可誰曾想,後面的發展竟遠超其所料,自家老爺生生等了這麼長時間才想起還有三兩千人馬被他派到了南邊。

  老實講,此番謀算乃是洪承疇用來打破南北僵局的關鍵。

  多鐸能早早察覺到八旗兵卒被繁華富貴所迷,洪承疇自然也能察覺到,而且由於他多年朝中為官的經驗,對當下的局面又有著比多鐸還要深刻的理解。

  莫看此時靖武帝守著江南,清廷占據江北,其局面似乎與南宋時極為相似,但說破天去那位先帝的「太子爺」身上可沒有趙構一般的包袱。

  憑著這幾個月他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只要他願意北伐,就算手下沒有岳武穆一般的大帥,也能在緩過勁來之後對大清造成極其嚴重的威脅。

  這般情形之下,時間自是站在他們一邊,若真讓局面再這麼僵持下去,等待北面政權的除了退回苦寒之地以外又哪裡會有其他選擇。

  所以,在洪承疇看來,出奇謀打破這等僵局,趕在那位「太子爺」理清內部之前將其剿滅便是真真的當務之急、重中之重。

  由此,他便也在細細考量之後定下了此番謀算,哪怕滿人權貴之中有好一些都對此持著反對的態度,但他竭盡全力讓其得以實施。

  這般看來,在做出了如此努力之後,洪承疇當不該對這番謀算的關鍵節點置之不理,只是.

  「哦,對了,英親王那邊的消息需得留意一些。」

  「是。」

  大人物的思維方式終與普通人有所不同,就當那老僕以為自家老爺會接著這個話頭再往南下人馬身上投去些關注之時,洪承疇卻又說到了江西那邊。

  按著常理來說,既然主家沒有再說什麼,那這老僕當也不該再多言語,只是這些日子他一直侍候在洪承疇身邊,哪怕沒有像司禮監稟筆太監一般幫著處理政務,但多少也清楚些英親王那邊和南下人馬中間的牽扯,所以在察覺到自家老爺對英親王那邊的重視之後,他卻也猶豫著問了一句。

  「老爺,南面的消息可要留意些?」

  「不必。」

  「可」

  待見自己這老僕滿面由於之色,洪承疇便將手中事務先放了下來。

  所謂: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

  既然是自己身邊當用的人對這些有了疑惑,那他略費些口舌加以解釋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南面結局已定,自不需投入太多精力,英親王那裡變數頗多,自得多留心些。」

  話因落下,洪承疇再次將注意力放到面前政務之上,而這房中便也重新安靜了下來。

  只是那老僕心中卻也不免有些疑惑。

  江南的太子殿下已在兩廣、湘贛轉了一圈,無論多少卻當也會留下一些人馬。

  這般情形之下自家老爺又如何會對那跋涉萬水而去的三兩千人馬存有如此信心,又為何會篤定廣州結局已定?

  老僕心中的疑惑雖沒能因洪承疇這番話解開,但他畢竟知道了自家老爺心中已有成算,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繼續追問下去。

  說到底,他作為貼身僕人只不過是洪承疇意志和身體的延展而已,卻不需要似領兵在外的大將一般擁有太多的個人想法。

  譬如此時的烏斯圖,在發現數月前曾在應天城上交過手的徐仁爵之後,他心中的疑慮便會逐漸增多,再不似先前一般對奪下廣州城存有七八成把握了。

  緣何?

  從那一夜的情況來看,這白面軍將很可能便是明國皇帝身邊的親衛,這要麼代表明國皇帝便在在這城中,要麼也只能意味著明國皇帝對廣州的重視。

  如此情形之下,他又如何會再相信「廣州城防薄弱」、「廣州守軍不足為懼」這種鬼話呢?

  「叮!」

  就當烏斯圖心中思緒被這突發情況牽扯之時,一陣清脆的金鐵交擊之聲自他面門右前五六寸處傳來,隨即他便注意到一桿沒了衝勁的箭矢正在向下跌落。

  見此情形,他如何還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

  緊接著這個在戰場上搏殺了大半輩子的悍卒立時便將心中思緒全都拋開,僅只關注著當面之敵和不斷襲來的冷箭上。

  到了這會,烏斯圖已然想了個明白,不單那頗為勇悍的軍將是從應天來的,便是這伙明軍也有極大可能全是和八旗本部交過手的。

  否則他們怎會知等閒箭矢根本不能破自己的防,繼而未按常理將弩弓手安頓在城頭,反倒是頗為陰險的將他們全都安頓在了廢墟之後略略高一點的土坡木台上。

  「嗖~~!」

  「啊!」

  又是一陣響動傳來,烏斯圖不需轉頭也知是身側有人被冷箭擊中了面門。

  若換尋常作戰,這個見慣了生死的悍卒自然不會因此而有半點心中波動,可現在他們畢竟是孤軍深入,當面之敵在那些弩弓手的協助之下又不似能在短時間內擊潰的。

  如此情形之下饒是他烏斯圖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也著實有些坐蠟了。

  「還敢走神?!」

  就在此時,一桿長矛便如游龍一般向他刺來,待他憑著多年養成的本能將其躲開之後,便有一陣喝罵聲傳入了耳中。

  烏斯圖明白,這是那白面軍將為了將他拖在這裡而出發的挑釁,只是在他看來這等手段實在沒有必要。

  說白了現在周遭又沒有明國太子,他便是真能從這白面軍將的牽扯中脫身,大不了也就能多殺傷三個小卒而已,對整個戰局而言根本沒有太大幫助,倒還不如兩人便在此地糾纏,看看能不能憑著士卒們的差距有所突破。

  只是

  「嗖~~!」

  「叮!」

  「啊!」

  因著白面軍將的挑釁,烏斯圖再次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與其糾纏之上,可在此時兩陣響動同時從他左右傳來,憋屈了好一陣子的烏斯圖終有些無法克制心中怒氣,立時便舉刀往前猛攻了幾招。

  這冷箭忒也噁心,若這麼耗下去,漫說破城,怕是這三百多號人便得全都交代在這裡了。

  念頭既生,烏斯圖身為帶隊軍將便越發不能似過去一般將全部精力都放在臨陣對敵之上。

  眼見對方似乎又有些走神,徐仁爵心中雖存著一血應天之恥的心思,但手中動作卻變得極其謹慎,似乎是有些擔心對面這悍卒驟然發難,又似是想等他的心緒多被占據一些再一舉破敵。

  僵持。

  此時的城牆缺口處徹底陷入了僵持之中。

  哪怕就整體戰力來說,烏斯圖所領三百旗兵要強於徐仁爵所領應天兵,可在那百餘祝塘少年的從旁協助之下,戰場局面卻是徹底陷入了僵持之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有守軍士卒倒在清軍戰刃之下,但同時亦有不少露了破綻的八旗兵卒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冷箭射中軟處。

  眼見此等情形,徐仁爵心中不但越發鎮定,手上動作更是越發沉穩,只等烏斯圖稍有疏忽便要替陛下報了那一踹之仇。

  只是他固然家學淵源,但對方亦是經驗豐富,在己方處在極端的被動之中時又怎會不設法化解?

  「當!」

  「退!」

  周旋半晌,徐仁爵終發現了對方的破綻,可就在他一槍刺出之時,那悍卒竟一刀將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擋開,緊接著一聲高呼便在他萬分驚訝的目光中向後退去。

  這.

  怎會?

  怎敢?

  難道他就不知道若錯了這次機會,咱憑著地利、人和定然會用最快的速度補上缺口,做好準備,哪怕紅毛的戰船有能力再轟垮一截城牆,但那時他們所要面對又怎可能只是血肉築成的防線?

  難道他們要跑?

  當不會吧,擔了這等任務若就無功而返倒還不如直接死在這裡,可若不是.

  韃子定有後手!

  心念轉動不過瞬息,可此時的韃子卻已且戰且退到了廢墟之下,眼見這等情形,徐仁爵心中頓生警惕隨即便朝著正在追擊敵軍的麾下士卒猛地喊了一聲:「莫追!就地堅守!」

  他看得清楚,自家人馬能夠頂住這一遭進攻,憑的便是地利和祝塘少年的協助,可若是自己真因此而追出城外,祝塘少年便會因失了角度而不得不選擇拋射。

  這等情形之下,靠著他們的那些輕箭又怎可能對韃子造成半點威脅?

  隨著雙方將領的軍令傳出,已然廝殺了三兩刻功夫的戰團便已此等結局暫時落了帷幕。

  對於清軍而言,後撤是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對於守軍來說,停止追擊亦是穩妥之策,可對於在江上看了好一陣子戲的布倫登而言,這樣的局面卻是他最想看到的了。

  沒有奪取廣州城的功勞,卡隆想要穩住自己總督位置的盤算大抵便得落空了,其後只要自己的靠山在評議會裡使使勁,說不得這總督之位便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真是上帝眷顧啊。

  一想到能夠成為總攬對大明貿易的台灣總督,布倫登心中得意立時便溢於言表。

  「你看,我早就向總督建議過,這些未開化的野蠻人並不可靠,但他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魔鬼的詛咒,居然就敢為了立功而背著評議會發起這麼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實在是.哎~~~~~。」

  這一番話自然是對著大副所說,但這大副乃是總督卡隆的人,哪怕他背後的靠山很可能就會因此而倒下,但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他又怎好半點麵皮都不要?

  所以,在面對這樣的兩難境地之時,他也只能既不附和也不反駁,就保持著略微驚訝的表情,似乎清軍沒能一鼓作氣攻破廣州城防是遠超他預料之中的事。

  對於大副心中的想法,布倫登大抵也有些猜測,可在他看來不管將來自己能不能坐上總督的位置,那卡隆卻是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

  這般情形之下,他一個小小棋子非但不馬上對自己做些表示,竟然還擺出這麼一副樣子,這讓布倫登這個下一任總督的有力競爭者怎麼能心情舒暢。

  「你要知道,有時候不表態也是一種態度,而當你表現出自己態度之後就得做好為此付出代價的準備。」

  說這句話時,布倫登的語氣顯得很淡,並沒有將心中情緒帶出半點,可大副畢竟聽到了他之前那些得意洋洋的話,兩相比較之下他又怎可能不知道司令官的情緒已受到了自己的影響?

  「司令官,我不是我只是.」

  面對上司的威脅,大抵沒有幾個需要靠著這份薪水過活的人能保持淡然,可當大副正在啃啃巴巴向布倫登解釋自己並不打算掛死在一棵樹上時,卻有一陣呼喊聲將其打斷。

  「劉三順!勞煩代為通報,就說我要見荷蘭人的將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