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當本宮不知道?

  第238章 你當本宮不知道?

  公平,公正。

  這是一個統治者必須要做到的,唔.至少在面上要做到。

  所以,以戰敗的名義來治丁魁楚是萬萬不成的。

  這也不難理解。

  崇禎可以用戰敗的名義治臣下的罪,甚至直接砍了也只會有人求情,卻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

  可現在的大明畢竟不是那個一統華夏的帝國了。

  且不說整個朝廷里有幾個官員未曾敗過,未曾跑過,便只是丟了半壁江山這一條卻也不允許朱慈烺以戰敗的名義整治任何人。

  當然,若有一天,朱慈烺的小朝廷能夠穩穩的在長江以南站住腳跟,那麼再有戰敗自然得尋個人出來擔責,可這般節里,他又哪來的條件去苛求那麼多呢?

  只是

  「老臣!兩廣總督丁魁楚,攜廣東諸員拜見監國太子殿下。」

  認定了自己能夠安全過關,丁魁楚便坦然地領著諸員來到了江邊。

  他很確定,在沒有適當罪名的情況下,莫說一個太子,便是正兒八經的皇帝也不能真將他怎麼樣。

  在這一兩年的時間裡,他早已和本地勢力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只要廣東的地方勢力沒有遭到毀滅性打擊,那他這個代言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若在旁人看來,他這底氣著實有些沒來由,太子殿下手握大兵,還不是想殺哪個殺哪個,又如何會顧慮勞什子的地方勢力?

  可華夏這數千年來,最主要的歷史脈絡就是中樞和地方的鬥爭,若地方勢力真在中樞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又怎能貫穿始終,直至偉人手裡才被暫時壓制了下去?

  多扯兩句吧。

  你以為的地方勢力,在朝中有關係,在地方有買賣,各路官員因著各種緣由需得給他家面子,地方百姓因其家勢力而不敢觸怒。

  可實際上的地方勢力,某地名門望族,有一個縣乃至數縣的土地。

  此地的路是他家修,橋是他家建,匪是他家剿,稅是他家收,當地數十萬百姓依附其家,健者耕其田,壯者為其丁。

  其家子弟從戎者數十人,入朝者數十人,門生故吏雖不至遍布朝野,可每到一地,尋幾個有頭有臉的熟人卻是半點難度都無。

  更關鍵的是,這些地方勢力之間關係盤根錯節,一遇外來力量便會緊緊抱團。

  若真有需要,不消一時三刻便能拉出一支萬人規模的隊伍,哪怕裝備器械暫時缺乏,可要是真撕破臉皮,從當地駐軍手裡弄上一些又有什麼難的?

  這樣的勢力,若沒有正當理由,你來殺一個試試。

  莫以為這是危言聳聽。

  看看朱慈烺手下那十多萬各路大臣從家鄉募來的民壯,朱大典、楊廷麟等人若得靠朝廷威嚴才能募得其軍,緣何不就地募兵,還非要跑回家鄉?難道那官職就只在家鄉有用?

  總之,地方勢力的強大遠非常人能想,哪怕於後世

  且放下閒話不表。

  待見廣東官員在離著自己還有數丈之遠便恭敬地拜倒在地,朱慈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讓他們平身,而是打量了幾眼才悠悠地問了起來。

  「哦?本宮還以為廣東的官員要另立新皇了呢。」

  話音落下,各官自有些心驚膽戰,可那丁魁楚卻似對這話里的殺機毫無知覺,保持著原本的淡定與從容,將伏在地上的身子稍稍直了一直才開始了自己的解釋。

  「啟稟殿下,老臣本想著平了靖江王之亂再將這好消息與賀表一併送去杭州,可誰曾想戰事拖延至今.望殿下恕罪。」

  「望殿下恕罪。」

  「望殿下恕罪。」

  隨著丁魁楚的發言結束,一片請罪之聲立時便從其後面響起。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慈烺雖在面上不顯,但於心中卻已是冷笑連連。

  剛剛離開江南時,他對廣東便持著兩種打算。

  最好的自然是藉由地方督撫之間的矛盾,在廣東重新形成一種平衡,進而慢慢削弱丁魁楚的勢力,最終將其拿下。

  至於具體過程會是怎樣,大約可以參考一下瞿式耜在隆武朝的待遇。

  而那最壞的

  丁部堂為平靖江王之亂而於肇慶阻敵,太子殿下聞訊,不遠千里趕來救援。

  最終逆王被平,丁部堂請殿下留一軍穩定地方。

  嗯,這就是朱慈烺預想之中最壞的結果了。

  千里迢迢跑了一趟,最後並沒有對廣東的局面產生根本性的改變。

  不過現在情況早已和預想之中有著天壤之別,他自也會將手真正伸入廣東。

  「拿去給丁部堂看看。」

  說著,朱慈烺將手輕輕擺了一擺,隨即便有宿衛將一迭寫滿字跡的紙張拿到了丁魁楚面前。

  這一迭紙乃是離開時廣州時由黃錦等老臣替士紳們轉交,其中內容不問可知,大抵也就是丁魁楚這一兩年來在廣東所犯罪狀。

  事情到了這裡,丁魁楚也就沒了再掙扎的餘地,將那迭紙粗粗翻了幾下他便直接癱在了地上。

  「殿老.這都是污衊!這都是污衊!老臣在廣東為朝廷殫精竭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殿下!」

  「押回應天,交刑部、督查院問罪吧。」

  話音才落,便有宿衛將其拿下,而朱慈烺則對其餘諸官說道:「本宮此番前來本只為平靖江王之亂,可到了才知,這丁魁楚竟是此等饕餮。」

  諸員從將才拜見到現在都未曾直起過身子,帶聽到太子殿下這番話語更是一個個恨不得鑽進地里,生怕被人注意到。

  若換做太平時節,朱慈烺說不得便會以丁魁楚為引,在廣東乃至廣西掀起一場大案,可現在大明境內處處烽火,他這一趟能拿下丁魁楚便算是意外之喜,又哪有餘力似如江南一般對廣東細細整理呢?

  「念在爾等皆受上官所迫,此番本宮便不追究了。」

  話音落下,場中諸員皆是長長舒了口氣,甚至有那嚇得勁大些的都忘了控制,直接呼出了聲來。

  面對此等情形,朱慈烺自是想再稍加敲打,讓他們莫要以為過了此關便又能似過去一般,可他這裡才將張口,那裡便傳來了一陣稟報聲。

  「殿下,徐千總報來,逆王負隅頑抗已被當場擊斃。」

  「嗯,就地埋了吧。」

  聞得此言,那宿衛便一路小跑前去傳令,而當朱慈烺再看向仍伏在地上的一眾官員之後卻也沒了多說什麼興趣。

  此番南下的結果其實已在那夜飲宴之時便已基本定下,唯一的差別最多也不過是靖江王是不是能如歷史上一般逃回桂林。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叛軍水師陸營皆被一掃而空,朱慈烺在肇慶一番修整之後便直接順江而上進逼梧州。

  臨走之前,他將廣東諸員全都遣回了廣州,並讓他們傳訊,就說太子殿下命顧元鏡署廣東巡撫,宋應升署廣東布政使。

  這般安排卻也算是無奈之舉。

  依他本意,是不想讓顧元鏡主政廣東的。

  一來,這人在能力上似乎稍稍欠缺一些;二來,他出身江浙,若再考慮到廣西的瞿式耜,那這兩廣之地便等於落在了東林手中。

  如此情形,朝中各方力量必然會因東林再獲兩省而失衡,那麼這暫時平穩下來的政爭說不得便要再劇烈起來。

  可道理雖是這麼個道理,但他手裡著實無人能夠擔任此職,思量數番之後,朱慈烺最終也只能以江浙、兩廣本就不對付來安慰自己了。

  後面的事倒也沒什麼好說,靖江王都已死了,其黨羽還有什麼蹦頭?

  朱慈烺這裡才領著大軍入了無人把守的梧州,那裡瞿式耜便已綁著一干桂林逆賊出現在了城外。

  說起來這瞿式耜卻也算是好一陣奔波,他原本是在梧州被突然拿住的,其後他堅決不願從逆,但由於種種因素,靖江王卻也不曾加害,只把他送回桂林軟禁便不再理會。

  可誰曾想,他才回桂林不過十多日而已,靖江王於肇慶兵敗身死的消息便已傳來。

  此等情形,他哪裡還不明白到了該動手的時候,在與楊國威手下一番聯絡之後,他就用廣西巡撫的身份驟然發難,隨即便在參將焦璉的協助之下斬殺楊國威,奪了桂林城。

  按著常理來想,奪了叛軍老巢卻也算是大功一件,完全可以用穩定地方,掃清殘餘的名義等在桂林城裡。

  可瞿式耜畢竟與丁魁楚這類人不同,他深知那梧州城易守難攻,在將殘餘此次叛亂的主要人物全部拿住之後便帶著幾千人馬匆匆南下,試圖用自己的威望來協助太子殿下收取此城。

  只是他哪裡想得到,靖江王的基礎遠談不到穩固,除了個別幾個自知無有活路的之外便再沒人願意為其陪葬。

  所以,這建在隘口上的梧州也便毫無抵抗便開城投降了。

  「罪臣,廣西巡撫瞿式耜拜見監國太子殿下。」

  「罪將焦璉拜見監國太子殿下。」

  「罪將陳邦傅拜見監國太子殿下。」

  聞得梧州城已落在了太子殿下之手,瞿式耜便直接領著兩名軍將輕身入城。

  一番見禮自不必多說,最為關鍵的是他們在自稱之前都加了一個罪字。

  「哦?都說說自己罪在何處吧。」

  若換做旁的主君在此,待聽到臣屬告罪,要麼會溫聲安慰,要麼就直接順著他們話茬依律治罪了,可朱慈烺偏偏哪個都不選,卻讓他們先自己說說。

  面對這種情況,瞿式耜倒還能算是從容,說到底他是大意被俘,且在過程之中保下了自己的名節,而另外兩人.

  「罪臣身為廣西巡撫,不但未能及早發現逆王情狀,更是大意被俘使逆王於廣西做大,若依大明律,當按失地之罪論處。」

  說完,瞿式耜便重重拜在了地上,而另外兩人見此情形卻於心中生了一陣驚懼。

  焦璉自不必說,他雖在關鍵時刻反正,但卻抹不去曾為逆王麾下的事實,而這陳邦傅更是與逆王親封的東閣大學士結了兒女親家。

  這般情形之下,便連瞿式耜都以失地請罪,他們二人又怎敢坦坦然然地將自己的問題說予殿下知曉?

  噠,噠,噠。

  就當二人正在猶豫該單純請罪還是該將自己的功勞也順便道出之時,本已靜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大堂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指尖輕擊桌面之聲。

  「末將跟著楊國威從了逆賊,請殿下治罪!」

  焦璉的話非常簡練,說完之後他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便如瞿式耜一般伏地不起。

  此人頗有勇武,在面對著甲騎士之時甚至能一把將其拽倒,可與此同時,他的心思也稍稍單純一些,與陳邦傅相比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廝殺漢。

  由此,他在感受到太子殿下帶來的壓力之後索性也不提什麼功勞,直接將自己的罪簡單一說便等著上面發落了。

  「末將.末將不該與那孫金鼎結親。」

  兩人都已說完,陳邦傅便是再怕卻也不得不張口了。

  那孫金鼎便是靖江逆王所封的東閣大學士,他在聞得自家「太子」於肇慶兵敗之後便第一時間投奔了陳邦傅。

  可誰曾想,這陳邦傅卻是個蛇蠍心腸的,待見自己將將結下的親家,他二話不說便直接將其斬了,還在此次拜見時專門帶了首級前來。

  在原本的歷史上,由於瞿式耜曾想擁立桂王,所以隆武便在靖江王被平定之後大加此人之權。

  可誰曾想,這陳邦傅隨即便與丁魁楚沆瀣一氣,繼而使兩廣徹底脫出了朝廷的掌控。

  沒了地方支持的隆武,就此也便落了個去無可去,逃無可逃的境地,最終死在了清軍手裡。

  之後,此人使詐誘殺了焦璉,待將忠於大明的武裝處理清爽,他就順勢投了孔有德。

  對此,朱慈烺大抵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他壓根也就沒打算放過這個奸詐之徒。

  說到底,廣西不是廣東,陳邦傅也不是丁魁楚。

  殺他一個小小參將,朱慈烺真真無有半點壓力

  「哦?你是何時與那孫金鼎結親的啊?」

  「殿殿下!末將該死!末將該死!請看在末將反正的份上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啊!」

  對於此等人物,朱慈烺是半點也不想多說,可當他正打算命人將其拖下之時,卻聽堂外傳來了一道急切的稟報聲。

  「殿下!緊急軍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