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三點五章 難度這不就來了(昨天的章節號錯了,沒法改,所以)
「臣等無能!竟使殿下屢陷危急!」
看清來人之後,在場諸臣表情各異,如那黃道周更是氣得兩腿發抖,只抬手指著來人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馬!奸賊!你.!」
馬士英掛印而逃,讓杭州城陷入混亂之中,若非應天兵來得及時,恐怕現在清軍都已入城了。
可就是在將杭州搞得險些失守之後,他居然敢出現在此地,這如何不讓黃道周驚怒不已?
「先帝殉國,老臣空守鳳陽而不能救,其罪一;
殿下南渡,老臣因大局而不能救,其罪二;
弘光棄城,老臣媚上盲從,其罪三;
有此三罪,當處極刑,
煩請國公遣船押老臣回應天向殿下請罪。」
高手!
朱國弼與馬士英在應天共事近年,自然知道這一路逃到杭州的閣老並非等閒之輩。
可當這三條罪狀從其嘴裡坦然說出之時,保國公還是發現自己小瞧了這位閣老。
這罪一,鳳陽與北京相距何止千里,他若有罪那大明臣子有一個算一個,誰能說自己無罪?
這罪二,當時認定朱慈烺之罪時除了紀清源、左良玉和幾位地方督撫「仗義執言」外,滿應天又有哪個站出來了?
這罪三,有弘光頂在前面就更算不到他身上了。
馬士英這段話句句請罪,可句句都在說自己無罪,更關鍵的是他要向殿下請罪,豈不是說在場之人皆無權對他做出處置?
朱國弼看出了馬士英的心思,但他作為監國太子的使者當保持超然事外,又如何能親自下場與其辯駁?
不過在場之人也沒幾個傻的,哪怕黃道周於這鬼蜮心思上欠缺一些,但片刻之後他也便反應了過來。
「馬士英!你莫要東拉西扯,只臨陣脫逃一罪便足以將你軍法從事!」
「老夫何時臨陣脫逃了?」
「伱於大敵當前之際掛印而去還不是臨陣脫逃嗎?」
「老夫去尋援軍,何來掛印?」
「奸賊!你!」
「在殿下未定老夫之罪前,老夫還是大明首輔,你這般污言穢語難道是聖人教的嗎?!」
馬士英的話直激得黃道周破口大罵,可還未等他罵上幾個字便又被馬士英懟得說不出話來。
「閣老,現在杭州城裡都說你掛印而逃,此事你還是需要說說清楚的。」
見黃道周敗下陣來,朱國弼也只能赤膊,不過黃道周已替他摸清了馬士英的路數,所以他的問話也就直擊要害了。
「哦,對了,還有援兵的事也一併說說清楚吧。」
話音落下,馬士英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起身,又朝著朱國弼手中書信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後高呼一聲「回稟殿下」才答了起來。
在馬士英的描述里,他原本是寄希望於能和清軍達成協議,以爭取喘息之機的,可在陳洪範來回幾次之後,他便從蛛絲馬跡之中察覺到了不少詭異之處。
譬如陳洪範向他的報告和說與別人聽的有極大不同。
又比如當初從北京返回時,陳洪範就繞路去拜訪幾位鎮帥,其後江北便發生劇變,而現在他又與方國安來往甚密
這般情形之下,馬士英自然會派人調查一番,得到的結果自然也讓他大驚失色。
原來這陳洪範不光與武將有來往,更與本地文官有些瓜葛。
待到最後一次見面之時那陳洪範甚至已在言語之中含有威脅之意。
恰在此時從應天隨他而來的三萬兵卒突然有些不穩。
他在將諸般情況綜合考量之後便得出結論:杭州城裡應有不少人已被清軍策反。
「如此老臣便偷偷出城聯絡各地援軍。」
「你血口噴人!老夫何時與那陳洪範有瓜葛了?」
聽完這些,黃道周立刻又跳了出來,可他才問了一句便聽馬士英淡淡地說道:「六日前,你曾邀他入府。」
「我那只是詢問談判進展如何!」
「當時別無旁人,你自可自說自話。」
「你!」
「黃先生稍安勿躁,」見他又要破口大罵,朱國弼有些不耐煩地說了一聲才又對馬士英問道:「閣老為何非要親自跑這一趟?」
「那幾日老臣看誰都像清軍奸細,實在沒有可信之人了。」
「那援軍找到了嗎?」
「找到了,戎政尚書張國維、江西巡撫李永茂領兵、右庶子楊廷麟,他們三人共領兵五萬正駐於城外。」
說到這裡,馬士英見朱國弼似乎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打算便自顧自地說道:「原本老臣打算帶兵入城清理宵小,但行至城外才明白事情來龍去脈,如此方知錯怪了諸位大人。」
有漏洞嗎?
似乎有,又似乎沒有。
但這段敘述之後在場所有人都不由想到了朱慈烺心中的那句話:「於諸公別無他求,唯願摒棄前嫌,同心戮力,勿使杭州落於敵手。」
假定馬士英所言為真,那麼這一切的發生便都源於各勢力之間的防備,陳洪範所作所為充其量也就是個引子而已。
對這一點,身處杭州的諸公非但沒能察覺,更因各人心思而在事實上成了陳洪範的幫凶。
與之相比,遠在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竟能對杭州情勢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並能提前發出警告,這是怎樣敏銳的洞察力,又對局勢有何等深刻的認識。
「太子殿下真是慧眼如炬啊。」
半個晚上都沒太說話的鄭鴻逵發出了一聲感慨,似是讓在場所有人都生出了些羞愧。
事情發展到這裡,想治馬士英臨陣脫逃似乎已是不太可能的了。
眼見原本順利的無比的事情因馬士英的到來而又變得複雜起來,朱國弼不由細細思量了起來。
在沒有馬士英的情況下,杭州的局面便是本地勢力與應天軍共抗韃子。
可他一來,先不說本地勢力會不會放下和馬士英的仇怨,便是原本毫無存在感的鄭家也突然活了過來。
這可不是朱國弼多疑,先前鄭鴻逵那一句看似只是感慨,可若細想便能發現,就這一句便讓黃道周沒法裝傻,逼得他不得不「想起」太子殿下的殷殷期望,也無法再對馬士英窮追猛打。
這麼重要的一句話又豈會只是尋常感嘆。
心念及此,朱國弼不由想到了應天城裡的靈璧侯湯國祚。
既然你們想玩,那老夫就幫你找個合適的對手吧。
「殿下於千里之外都能想到杭州的局勢,可見諸位的內鬥激烈到了何種地步。」
話音落下,朱國弼往眾人臉上掃了一眼,待看清他們的表情之後才又痛心疾首地說道:「值此危難之際,還望諸位以大局為重。」
「國公言重了。」
「國公言重了。」
場中氣氛再次緩和下來,連黃道周都未再糾纏馬士英。
見此情形,朱國弼才又問起:「閣老,你說的那三位大人呢?」
「國公莫再稱閣老,社稷至此老夫難辭罪責,待稟報監國殿下之後老夫便回鄉了。」
以退為進?
朱國弼眉頭一挑卻未接他的話茬,問清三人位置後便遣人去請。
細說起來,面對這種情況他也矛盾的很。
若說他已在這段時間裡改弦更張成了太子殿下的忠臣,那肯定是騙人順道連自己都騙了。
可形勢所迫,他哪怕不想做忠臣也已將先前那般心思死死按在了心中。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願意再合情合理的範圍內給某人添些麻煩。
就比如,在怎樣對待馬士英這一點上,他可以硬一些,也可以軟一些,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變數最大的一種。
當然,明目張胆朱國弼肯定是不敢的,漫說此次帶來的兵卒都不在他掌控之下,便是真由他帶兵,滿門老小都在應天,他在沒有足夠利益的前提下卻也不會多做什麼的。
「三位大人到了。」
過了一陣,自堂外傳來一聲稟報,隨後便見幾人入了堂中。
當先三人中一老一少均著大紅官袍,而另一老者卻只穿粗布長衫。
「這位是戎政尚書張國維張大人,這位是江西巡撫李永茂李大人」馬士英指著紅袍老者說了一句,隨後又將稍稍年輕些的介紹予眾人。
待到最後一人時卻聽那長衫老者主動說道:「我楊廷麟乃一鄉野村夫,並無什麼官職。」
「伯祥,你怎又是這般樣子,弘光皇帝又不是沒有賜你官職。」
楊廷麟這一句立刻引來了黃道周的駁斥。
他們兩人交從甚密,楊廷麟還曾因黃道周而被牽連入獄,所以在說話之時便稍顯隨意一些。
「你不提這個還好,提了這個我便要問問,當初殿下被福王關押,你為何不盡力營救?」
「此事複雜,非一言能說明。」
「哼!複雜?無非是忘了舊主之恩罷了。」
楊廷麟並未因滿堂公卿而給這些人留半點面子,場中氣氛也因此而變得極其尷尬。
見此情形,朱國弼自當出言緩和,可楊廷麟那執拗的性子早已朝野皆知,他一個在弘光朝受了大好處的人又怎敢去觸這霉頭?
「楊大人,來時說好了的。」
正當諸位大人有些不知所措時,從那三人身後傳來一個女聲,待到這時大家才發現,楊廷麟身後還跟著兩個娃娃。
「徐家老三?」
「徐文爵見過保國公。」
「這是.?」
「這是我大哥獨女徐紹月。」
「你二人怎會在這裡?」
方才朱國弼的注意力都在手握大軍的楊廷麟等人身上,待到那一聲出來他才認出這男娃似是徐胤爵三弟。
其後兩人將出了應天之後的遭遇挑重要的說了一遍,竟惹得一眾官場老手驚訝不已。
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兩人竟參與了如此多的大事,卻也讓人不知該說他們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公爺,我父還好吧?」
「好,怎能不好,魏國公現正專心給殿下編練新軍,怕是不需多少時間便能出些成果了。」
「那夜他沒受傷吧?」
眾人從徐紹月和朱國弼兩人的對話中獲得了不少重要信息,但「受傷」二字一出便從本性上將他們的好奇心都提了起來。
「你說那夜啊,倒是也懸得很。」
朱國弼到底是懂講故事的,先用這一句將眾人興致勾引起來才緩緩講了起來。
「我們才到大營就又有幾處烽火接連燃了起來,
那時大家都覺得外城已破,殿下也已殉國,所以便打算在內城死守,若實在不行也就準備隨殿下而去了。」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似在回憶當時的情形有多麼危急,但片刻之後他又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微微笑了一下才又說了下去。
「那徐瑜連白綾都備好了,只待城破便要殉國,可誰知他才入城樓捷報便來了,你父高興至極過了好一陣才想起他來,若是再晚上一些怕是徐瑜便要白死了。」
那夜一戰規模並不大,也未有半個韃子突破外城,所以朱國弼也就說不出什麼戰鬥場面,但在楊廷麟、黃道周聽來卻以為他是怕讓在場眾人心生恐懼,這才刻意隱去了戰鬥的慘烈。
「應天諸臣乃我輩榜樣,公爺請受老臣一拜。」
「公爺請受我一拜。」
「請受我一拜。」
「請受我一拜。」
楊黃二人同時拜向朱國弼,隨即主戰勢力便也跟著拜了下去。
如此情形旁人又能如何?
在社稷傾覆之際應天還在孤軍奮戰,這般強烈的反差之下他們除了跟著拜下去之外便也沒別的選擇。
「諸位請起,諸位請起,我又沒做什麼,那夜全賴殿下在城上親自禦敵,如真要拜便等見了殿下再拜吧。」
朱國弼身為超等國公,如何會沒被人拜過?
可此時拜他的人全是朝中重臣,又都是發自真心,這般感覺他可是從來都未體驗過的。
片刻之後,眾臣起身,戎政尚書張國維這才又瞅准空子問了一句。
「殿下如何會親自禦敵?」
「哎!你們是不知道啊,
咱們這位殿下每戰都恨不得親自沖陣,
就拿襲破鎮江來說,要不是我等全力阻攔,他說不得都要親自率軍。」
聞言,在場眾人表情各異,但在心裡卻差不多是一個想法。
「天!才打發了一個貪生怕死的,怎又來了個不要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