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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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我家千金剛滿歲」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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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

  定遠侯府。

  一場小範圍的密議正在進行中。

  在場的有定遠侯鄧囿,靈壁侯湯國祚,安遠侯柳祚昌三人。

  定遠侯鄧囿是衛國公鄧愈之後,靈璧侯湯國祥是信國公湯和之後。安遠侯柳祚昌是以安南軍功封爵的柳升之後。

  三個侯伯,都在大明實打實的勛貴,也是現在在南京二十衛中實際掛銜的勛貴,而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和他們的一些老部下、老家人將是此次清屯的最大受害者。

  也因此,他們一直都在暗中抗拒阻擾史可法的清屯。

  但隨著時間的臨近和史可法的步步進逼,三人不得不再一次的聚在一起商議。

  「叫你們來是有一件急事。」作為主人,定遠侯鄧囿首先開口,他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說道:「我那個叫於五的舊部,和他的弟弟於六,都已經被史可法拿下了,這會正在應天府衙審訊呢。估計他們扛不住,不但會交出軍田,也會把他們幾個人暗中勾結串通,銷毀舊帳,抗拒清查之事說出來。」

  作為軍功出身的侯爵,他們每一家都有很多世交的老部下,靠著這些人,他們才可以一代又一代的在軍中掛銜,如果沒有這些人的效忠和幫襯,他們根本無法領兵,而這些老部下老家人只所以願意跟著他們,也是因為有實際的利益,侵占軍田就是其中的一種,現在朝廷清查軍田,要將他們侵占的軍田全部收回,等於是斷了他們很大的一筆收入,他們如何能願意?他們本能就要找自己的靠山和領導訴苦,為了表示悽慘,他們極盡各種表演,令各個侯爺煩惱不已。

  而侯爺們自己侵占的軍田,為了隱蔽,很多都是放在部下的名下,部下的軍田都被他們清理,等於他們自己的田地被清查,他們如何能不急?

  這麼一大塊肉,就這麼輕易的交出去,他們多少都有不甘---我們是大明的勛貴,為大明出生入死,占個百十畝的地,又算什麼呢?

  陛下也太斤斤計較了。

  另外,攤丁入畝也讓他們十分不快,照朝廷公布的細則,但是有田,不管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需要分攤每年的丁稅,而過去,他們田地大部分都是免稅了,在交出軍田的同時,又需要分攤一大筆過去不曾有過的「丁稅」,等於里外被剝了兩層皮,他們的不樂意就更是多了。

  內心裡,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意識到,當今陛下,對宗室和他們這些勛貴,是沒有「優待」二字的,從甲申之變,參與某亂的勛貴皆死,到蜀王除爵就可以明白。

  所以,他們都有點不平,認為當今陛下違背祖制,背棄了高祖皇帝當年優待他們的承諾。

  但如果出頭和朝廷硬爭,他們又沒有那樣的膽子,於是就紛紛觀望。

  觀望誰呢?

  當然是魏國公徐文爵。

  雖然徐文爵不在軍中,但因為爵位的關係,他也是有侵占軍田的,同時的,他的親朋家人也在軍田之中多有伸手,論爵位,徐文爵更是南京第一,他如何做,自然是眾人觀望的風向。

  但徐文爵卻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眾勛貴都等著他出頭呢,但他不會出頭。

  不止是因為史可法曾經拜訪過他,向他說明清查軍田的必要和利害性,更因為四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隆武帝風馳電池的到達南京,只半天的時間,就殺了十幾顆人頭,從營官到小兵都他,他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老丈人被處置,也令他知道當今陛下絕不是好惹的,如果他敢出頭反對,絕對沒有好。

  當然了,這並也不表示他會配合。

  ---和其他勛貴一樣,徐文爵心裡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和委屈,認為陛下對他們勛貴太無情了。

  因此徐文爵的想法和做法是,不阻攔,不使絆,但也不配合,任由事情的發展。他的部下和家人,若有求到他門下的,他一概不管,但部下和家人聯合起來,暗中阻撓杯葛清屯的進行,他也聽之任之,不予阻攔。

  其實大部分的南京勛貴都是這麼消極對待的,私下裡,他們美其名曰叫不配合運動,你史可法不是有能耐嗎?只要你能清查下去,把我們那些老部下都排除了,讓他們不鬧事,我們也樂見你成功。

  別人能消極,但鄧囿,湯國祚,柳祚昌三人卻不能。不止是因為他們和他們部下侵占的軍田最多,更因為各有難處,鄧囿愛財,湯國祚和史可法有嫌隙,對史可法恨之入骨,柳祚昌則是一個敗家子,喜歡賭博又流連花街柳巷,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外債,若不是他有侯爺的爵位,要債的人早就堵死他家大門了。有侵占的軍田在,每年得到的利益,多少能補償一點,如果沒有了軍田,又加上攤丁入畝的,他安遠侯府的架子,可立刻就要倒了。

  而他們三家相互之間又有姻親,因此,在南京所有勛貴中,他們三人最焦急,密議最多。

  但無奈的是,他們爵位不是最高的,也沒有掌握實際的權力,現在南京勛貴中,爵位最高的當然是魏國公徐文爵,握有實際權力的其實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掌握水軍的劉孔昭,另一個為南京留守、掌握南京二十衛的趙之龍,如果他們三個人能跳出來,為軍戶「仗義發言」,或者是彈劾史可法,那事情就好辦了。

  可惜的是,和徐文爵一樣,趙之龍和劉孔昭一直也都是默不吱聲,甚至連他們的聚會都不參加。

  鄧囿三人氣的咬牙。

  今日密議,鄧囿上來就是唉聲嘆氣,說部下被史可法捉拿,令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湯國祚和柳祚昌一驚,都抬頭看向鄧囿。

  鄧囿補充一句:「放心了,他們死也不會說出我。我鄧家門檻雖然不高,但忠僕卻是有的。」

  聽到此,湯國祚和柳祚昌才微微鬆口氣。

  湯國祚立刻說道:「誰都知道於五是你定遠侯的老部下,世襲武職,史可法卻不管不顧,立刻就拿下,這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你呀。」

  鄧囿面色難看:「我也用不著他給面子。我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如今朝廷有嚴旨,史可法那廝追的又凶,魏國公他們又都沒什麼意思,以後清查軍田的事情,愛怎麼就怎麼,我是不會管了,」

  湯國祚驚:「可史可法……」

  鄧囿擺手:「不要提他,他不過就是奉旨行事,就算扳倒了他史可法,還會有李可法、張可法,這一關,我們終究是躲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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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國祚想了想,默然了,隱約的感覺他也是有點放棄了,朝廷有嚴旨,史可法追的又急,各衛被侵占的軍田,雖然有一部分的糊塗帳,但大部分都是可以追查的,若不是為了南京的穩定,史可法說不得早就大動干戈了,今年是清查軍田的最後一年,現在已經是六月份,決戰就在這一兩月了,在勛貴們不團結,瞻前顧後的情況下,肯定是抵不過史可法的清查的。

  再者,他只所以暗中反對清查,並不完全是因為軍田,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對史可法不滿,既然事情不可阻擋,史可法肯定成功,他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橫插一槓了。

  見鄧囿放棄,湯國祚有贊同之意,柳祚昌有點急,站起來說道:「現在說放棄,是不是有點早了?今上繼位以來,科舉改制,鹽稅改革也就罷了,居然還改革了宗室,將宗室權力大大限制,除了親王郡王,其他宗室居然都成了名譽職,再也不能從朝廷領取宗祿了,幾代之後,宗室子弟將和變的和販夫走卒一般,威嚴掃地,這可是皇明百年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今上對自家宗室如此,對我們這些外人,怕就更是不會客氣了,我料,我們這些勛臣,他肯定也是要改的。」

  「現在清查軍田,不過就是一個前菜,如果這一次我們不能擋住,那一把改革勛臣的刀,很快就會揮到我們頭上!」

  柳祚昌說的激昂。

  鄧囿湯國祚兩人臉色都是難看。柳祚昌所說,他們自然也是猜到了一點的,只不過誰也沒有點破,畢竟是關於陛下,而猜測陛下心思,不是人臣之禮,想不到柳祚昌竟然是點破了。

  柳祚昌繼續道:「這一點,魏國公,趙之龍和劉孔昭都是明白的,雖然他們沒有說話反對,但也沒有支持啊,私下裡,他們肯定也有動作,不然只憑咱們三個,能擋史可法到現在嗎?」

  ---和鄧囿湯國祚不同,柳祚昌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如果侵占的軍田被朝廷收了去,今年過年他就得賣侯府了,因此在三人之中,他對清查軍田之事最為反對。

  鄧囿湯國祚默然,這一點他們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國公不說,只說趙之龍和劉孔昭。」

  「一個操江提督,一個南京留守,皇明祖制,由勛臣輪流出任,這一次落到趙之龍和劉孔昭的頭上,但沒想到的是,陛下別出心裁,在他們兩個勛臣之外,居然又派了張家玉和張名振這兩個無名小輩,到南京來設立南京精武營,用京營之法操練新軍,這明顯就是要分勛臣的軍權啊,未來極有可能是要取代趙之龍和劉孔昭!」

  「趙之龍劉孔昭看在眼裡,煩在心裡,他們兩人心裡的不安和牢騷,可比我們多的多了。」

  「趙之龍和劉孔昭現在還能控制舊京營,因為什麼?不是因為他們有爵位,而是因為有一批世襲武職的軍官願意跟著他們,現在史可法清查軍田,逼軍官們將謀生的軍田全部吐出來,如果趙之龍和劉孔昭不管不顧,你說軍官們以後還會聽他們兩個人的嗎?」

  「如果不聽,他們兩人豈不是變成了空頭留守,空頭操江?」

  「所以啊,趙之龍和劉孔昭比我們任何人都急。」

  柳祚昌說的激動。

  鄧囿和湯國祚卻還是默默,因為柳祚昌所說的這些,他們都是明白的,這也是他們敢在暗中阻撓清查軍田的原因。

  ----法不責眾嘛,上上下下的勛臣都反對,連二十衛的世襲武職都反對,朝廷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責罰。

  「我們不必著急,趙之龍和劉孔昭不會讓史可法輕易成功,他們兩人一定會有動作的。」最後,柳祚昌道。

  「你是說……再等等?」湯國祚問。

  柳祚昌用力點頭。

  湯國祚看向鄧囿。

  鄧囿卻嘆息:「要等你們等吧,我是不等了。不就是一些田地嘛,陛下想拿,就全部拿回去吧。攤丁入畝我也贊同,反正我鄧家也餓不死。」

  「侯爺!」

  柳祚昌著急,正要再勸說。

  忽然腳步聲急促,鄧府管家一臉驚慌的走了進來,到了鄧囿身邊小聲低語。

  鄧囿聽的臉色大變,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目光瞪著管家:「你說什麼?於五於六,被史可法當堂打死了?」

  「是。」鄧府管家有驚慌有氣憤。

  鄧囿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漲紅:「史可法欺人太甚,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他竟敢如此?」

  「史可法太猖狂了,於五於六都是世襲武職,是朝廷正式的武官,被他審訊也就罷了,竟然當堂打死,這還有王法嗎?」

  湯國祚卻是已經跳了起來。

  相比鄧囿,他好像更憤怒。

  「機會來了,機會來了!」

  柳祚昌卻是忍不住撫掌大笑,只差就手舞足蹈了。

  鄧囿和湯國祚先是一愣,繼而也明白了……

  ----於五於六不是孤單的,他們是一群人的代表,這一群人憋著一股氣,正想找史可法的麻煩和缺失呢,現在史可法當堂打死了人,而且是他們軍中的同袍,正正給了他們一個最好的藉口。

  ……

  南京五軍都督府。

  大堂。

  南京兵部尚書怎麼也不能相信,不過就是幾板子,於五於六居然都是當場吐血,暴斃而亡。

  行刑的衙役目瞪口呆,他卻知道,事情有極大的蹊蹺,不說於五於六都身強體健,即便是病秧子,也不可能在幾板子之後就口吐鮮血,這中間一定有什麼事情,而於五於六死在當場之後,他立刻就意識到巨大危機的來臨,只從清理軍田開始,他受到的阻礙多多,南京勛貴表面支持,但暗地裡每個人都是阻擾,那些實際占地的大小軍頭一個個更是頑固無比,不但鼓動部下鬧事,而且即便是到了五軍都督府,面對他的審訊,也都死咬牙關,胡攀亂扯。

  至於舊日的帳目和憑證,更是被他們毀的十不存一。

  不得已,史可法只能使用強硬手段,這些天來,一共拘捕了六七十個侵占軍田的軍頭。

  這一來,軍頭們稍有收斂,很多人都乖巧了,但想不到今日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封閉府門,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即刻去請大司徒,請他帶最好的仵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