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病重……
錦寧訥訥咀嚼著這四個字,緊攥的指尖泛白,一顆心沉浮難定。
國朝中並非沒有別的出色將領,只不過那些人在謝容面前,到底是難以匹敵。
六年前梁州叛亂便能說明一切,最後不還是謝容出陣才平定叛亂,滅了那葉騫?
現今事關謝韞安危,錦寧自然想由謝容前去平叛營救。
可現在……
當天下午,左安帶來消息,此次領兵出陣的是那衛承衛將軍,明日一早便動身。
錦寧心神忐忑不寧,可她哪裡又作得了官家的主,也只能時時祈禱上天保佑夫君渡過這次危難、這衛將軍有救回夫君的本領。
「你可知道衛將軍現在在哪?」
她想去探一探是否有關於謝韞的其它消息。
左安答:「應當是在京軍議事營里同其它將士商討布置平亂的策略。」
錦寧不敢耽擱,直接趕去議事營。
可這種軍中之地,以防軍情泄露,除卻將士其餘閒雜人等十米開外都不可靠近,由重軍佇立把守著,她只能遠遠地在街道上等那衛將軍出來。
錦寧坐在馬車裡焦灼等待,不時從窗口探出腦袋遙望那議事營肅穆的大門。
約莫過了有一盞茶的時間,還是未等到人影。
錦寧耐著性子收回視線之際,不經意一瞥到斜對面的樓閣,從那二樓半開的窗內看到了令她熟悉的側影。
錦寧瞳孔微縮,手指扣緊了馬車窗沿,下一刻提著裙擺跳下了馬車,「你們在這繼續等著,我很快回來,」話間吩咐著,她往那斜對面的樓閣奔去。
在外沒注意,錦寧走進樓閣里發現這是個能聽曲能吃飯的小酒樓。
她揮開熱情迎客的美嬌娘侍者,直蹬蹬蹬踩著樓階上二樓,僵著的臉不甚好看。
這樓閣布局精巧,臨街道的那側包廂有不少,且不好分辨位置,錦寧只能一間間地找,期間惹了許多客人不快。她不住地抱歉,在焦灼尋去下一間時,未來得及著眼看前方的路,竟不妨直直撞上了具高大結實的身體,視線里是一片勾勒著銀絲雲紋的玄黑衣料。
剛要道歉,錦寧仰臉與那人黑眸對視,未吐露的聲音生生哽在喉間。
竟真的是他!
錦寧目光由謝容冷峻的臉龐定格片刻,又將他從頭到腳上上下下檢查一遍,卻未發現一處有傷口的跡象!
她甚至嗅到他身上有著絲絲酒氣?
而謝容淡淡垂眼,由她打量也未有絲毫情緒起伏,抿直的薄唇弧線冷淡,待眼睫輕緩撩起,他移開視線,目視前方便提步越過錦寧,仿佛她只是個無謂路人。
錦寧轉身追過去攔在他身前。
她深吸一口氣,情急之下語氣不免帶著詰問:「你沒有受傷也沒有病重對嗎?還悠閒地在這裡喝花酒。」
謝容靜靜垂手望她。
錦寧見他不言不語,急上心頭,「若,若你身體沒有大礙,可以求你帶兵去江關平叛嗎?放眼整個國朝,除了你,大概沒人能一舉得勝了,謝韞他……」
謝容一聲輕嗤打斷她,半笑半諷。
他黑沉沉的眸子盯著她,終於開口,嗓音卻輕蔑又冷默。
「與你何干。」
「又與我何干。」
輕飄飄落下這幾字,他目光在她蒼白消瘦的臉上極短的凝過,隨即冷冷一笑,徑直越過她大步離去。
青年經過時帶起的些些細微涼風拂過面頰,錦寧冷得身子僵硬,喉嚨仿佛堵了團棉花,說不出一句話。
是。
她哪裡有身份位置來他面前?還是在親手拿簪子傷了他之後?
可為了能萬無一失救回謝韞,她又能怎麼辦?
錦寧身子發顫,扶著紅木欄杆方才穩住身體,這幾日她因擔憂謝韞心力交瘁,連日未好好的睡上覺吃過飯,原本帶著些軟肉的臉頰瘦成了下巴尖尖的瓜子臉,身子也單薄料峭,仿佛風一吹就倒,大概是有些低血糖,此刻暈暈的沒力氣。
待到緩過來些,她思慮重重地下了二樓。
還未邁過最後幾層樓階,忽地瞧見門外街道上她等了許久的衛將軍終於現身,卻是躬身朝邁出樓閣的謝容行了禮,而後以恭敬姿態跟隨他身邊。
謝容神色平平,一身束袖玄衣勾勒出挺拔肩腰。
他步伐不緊不慢地行過街道,卻是突然側目,朝樓閣內的錦寧掃過來一眼。
他輕輕一勾唇,眸色幽深,晦澀不明。
錦寧望著他只覺後頸泛涼,而對方已經漫不經心收回視線,身影很快消失在樓閣外。
……她竟忘了,衛承是謝容的人。
錦寧這些時日緊繃的神經突然在這瞬間破碎,她腦海里還不斷重現方才青年投過來的深晦一眼。
她很難不去懷疑。
謝容會在其中作梗,指使衛承,不必顧及夫君性命……
錦寧一顆心涼到極點。她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