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等不急了。

  「將軍,要不要追上去?」

  領軍頭子張統領問。

  聽到這一聲,錦寧回了神,用謝韞的衣襟蹭了蹭淚,從他懷裡出來。

  見還有這麼多人在,到底是有點窘。

  「還好嗎?」謝韞屈指碰了碰她濕潤的睫。

  錦寧搖頭,撥開他的手順勢握住了,纖小柔軟的兩隻手緊緊抓著他一隻寬大的手掌,低頭小聲道:「嗯,沒事了。」

  謝容注視著無邊黑夜的冷暗眸子,微微一動。

  他餘光略略一掃兩人交握的手,覆著薄繭的指攥緊,嘴角輕扯了扯,透著點刻薄的譏誚。

  不知羞臊。

  低著頭的張統領沒得到回應,十分吃疑。

  抬頭一看,謝容面向黑夜,高大背影巋然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但周身隱隱散發凝重冷寒之氣。

  將軍總歸不可能是在這種關頭出神,這,必然是在思謀關於那刺客的來歷行跡!

  張統領只好再次喊:「將軍……?」

  謝韞也抬眼看過去。

  謝容轉過身軀,對張統領淡道一句『不必』,沉沉的眸子掃過練武場中十餘具的黑衣人死屍:「把這些屍體全交給刑部處理即可,其它的明日再說。」

  「是。」

  錦寧看著一地血腥屍體,不由瑟縮,又往謝韞的身上緊挨。

  若是之前,她肯定不敢在謝容面前這麼自在、表現出與謝韞的恩愛親密,怕他看到受了刺激再恢復記憶發瘋黑化。

  可現在,她少了顧忌。

  因為,謝容明明白地說對她很厭惡嫌棄。

  她也沒什麼可心虛害怕的了,現在主要和謝韞把日子過好就行了。

  不過這些黑衣人……明顯是來刺殺謝容的。

  謝容是為國為民的將軍啊。

  他平安歸京分明是天下的幸事,誰會想殺他?

  謝韞微微側身,自錦寧的視線,幫她擋過那一地血腥場景。再看向謝容,神色頓時染了幾分凝重:「阿弟歸京不過半月,竟出現了刺客,不知是誰這般不容你、不容謝家。」

  謝容神色倒是平淡,眉梢輕挑:「是啊,也不知我擋了哪尊大神的路。」

  謝嘯和顧氏這時也聞訊趕了來。

  「雲戟,兒子……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看那被人運走的屍體,顧氏一臉惶恐緊張。

  失而復得的兒子,若再出點什麼事,對做母親的來說,無異於天塌了下來。

  謝容搖頭:「我沒事。」

  謝嘯看到錦寧。「你們夫妻倆怎麼也在這?」

  謝韞也低頭看向她,無聲詢問。

  錦寧如實說:「我來這裡尋貓,剛巧碰到正在習武的……叔弟,然後剛要回去,就碰上了這些黑衣人。」

  顧氏又急又憂心:「這些人到底是何來路……為何要害我的兒子!」

  「老爺!你說怎麼辦啊!若不揪出那要謀害雲戟的主謀,他就每日處在危險之中啊!」

  「母親別擔心,不過是些藏在陰溝里的宵小而已,傷不了我分毫,」謝容淡聲說,「這事交給刑部去調查,日後父親多派些人在府里各處守著就好,現下天不早了,都回去歇下吧。」

  顧氏心心念念著兒子,當母親的經歷過生死變得分外脆弱,實在受不得一點驚。

  謝嘯心知不能在她跟前議事,便帶她先回了院。

  謝韞輕出一口氣,似仍心有餘悸:「此番多虧阿弟救了你嫂嫂,否則後果我真不敢想。」

  「對,」錦寧也才想起來還沒道謝,挨在謝韞身邊,烏黑的眼看向謝容,「謝謝叔弟。」

  這位叔弟便也看向了他如今的嫂嫂。

  四目相對,她眸光閃爍。

  而他扯了扯唇,面上的冷峻便也軟去了些,眯眸一笑:「不必言謝,是我該告歉,平白連累了嫂嫂。」

  他分明是笑著,近似柔和的笑。

  那輕輕彎的眉梢和眸,翹起點弧度的嘴角,在錦寧眼裡卻是有些詭異。

  記得她第一次提出分手,被帶去了監獄依次『觀賞』那個個血腥殘忍的酷刑時,謝容就是這樣邊笑邊問她還要不要分開,他笑得眼尾都眯起了淺淺淡淡的褶,那模樣刻骨般令她驚悚而難忘。

  所以,她很怕看謝容笑,當真是生死難料。

  錦寧喉嚨有些澀。

  「總歸你們二人都相安無事就好,」謝韞開口,「我和你嫂嫂就先回去了。」

  錦寧仰頭看向謝韞,對上那雙才是真真真溫柔寬和的眉眼,她所有不安瞬間消失了個乾淨。

  滿滿的安全感。

  三人頷首告別。

  謝容立在原地,靜靜看著阿兄和嫂嫂夫妻二人恩愛離去。

  月影西斜,他們竟連背影都那麼養眼相配。

  謝容眉眼唇角的笑漸漸淡去,面上再無半點情緒,垂於身側的手寸寸收緊。

  當真、礙眼。

  他的意思是。

  今夜的月亮,太過刺眼。

  *

  「那些黑衣人……」

  「到底會是誰想害謝容。」

  「為什麼害他,難道是謝容以前得罪過的人?還是謝容回來妨礙了誰的利益?少年名將贏得戰場卻可悲地困於朝堂?!」

  回去的路上,錦寧仍是對剛經歷過的一場刺殺心有餘悸,不由低語喃喃自個瞎琢磨一二。

  「電視上都這麼演的。」

  「太危險了,太嚇人了,真的飆血……」

  謝韞安安靜靜聽她嘟囔。

  他腳步忽地頓住,停下來,轉頭望向錦寧。

  錦寧微愣,抿抿唇,眨巴著眼瞧他。

  謝韞語調不輕不淡:「卿卿一路都在念叨阿弟,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都要為他擔心。」

  「……」

  「我,」錦寧有些啞然,「你……這不是,我只是出於,出於道德層面的關懷!」

  這。

  剛從謝容那裡喘過氣,家裡這位好像又有點不對——勁?

  謝韞看著她,淡淡一笑,輕『嗯』了聲,沒再深究下去。

  「我真的是過去找雪球的。」

  「我還和你說過的吧,雪球這幾天也不知道跑去哪玩了,常常半夜才回來,我也沒想到……它竟然是去了謝容那裡。」

  一路上,錦寧認認真真地將這件事和謝韞解釋清楚。

  她實在擔心他會多想。

  回到住處,進了屋,謝韞猛一停步轉身,急匆匆跟進來的錦寧剎不住腳,結結實實撞進了他懷裡。

  「唔……」她捂著額頭呼痛。

  謝韞長臂一抬。

  『砰』

  他推上了門,還扣上了門栓。

  緊閉的紅木門,仿佛將屋內與外界隔斷。

  「卿卿不必再解釋,」他眉目寬容含笑,「我相信你,只是一想到你被那刺客挾持,險些出事,我就一陣後怕。」

  錦寧點點頭。

  她仰臉望著面前清瘦青年,莫名有些發怵,可他分明還是那樣溫柔、善解人意。

  「我,我還沒洗澡,我去洗……」她後退。

  後背卻抵上了合緊的紅木門。

  沒有退路。

  錦寧攥緊手:「謝韞,你幹什麼?」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來,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

  「卿卿,我怕。」

  「啊?」

  「我怕你會為了別人,將我拋棄,」謝韞垂眸,「所以……」

  他等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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