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聒噪,再加上暑氣蒸人,方明月有些心煩,身上熱汗也就越來越多,悶膚的布料浸了汗黏在身上,特別不舒服。
再看錦寧身上的純蠶絲紗裙,她就有些眼饞。
方明月眸色微轉,搖著團扇,作勢抬手抹了抹額角的汗。
「這天好熱啊,真受不了。」
雪球蹲去樹蔭里涼快去了。
錦寧把它送來的知了扔在桌上,很有趣地支著下巴觀察,還用手戳戳。
她隨口道:「心靜自然涼。」
方明月點頭稱『是』,後又故作閒聊似的:「妹妹身上這衣裙是純蠶絲所製成吧,看著就像冰紗似的,穿在身上肯定輕薄又涼快。」
錦寧這才抬眼,看到她身上略顯厚重的衣裙和額頭熱出的細汗。
「我還有一套沒穿過的,姐姐如果不嫌棄,送給你了。」她直接說。
方明月一驚,連忙回絕:「不不不,這太貴重了。」
錦寧自然看出了她是想要的。
湘玉離世,不算謝韞,她身邊的親人如今也就方明月一個了。
所以即便看出對方耍的小心思,她能滿足的也就給她了。
再說這衣服她還有好多,每天換著穿,兩周都不帶重樣的。
「衣服再貴重也抵不過咱們感情重,反正我也穿不過來,你就當幫我分擔了。」
穿不過來?不就是借著大方的名義在跟她炫耀!
還不是都是謝韞給你買的!
方明月暗暗腹誹,卻又實在想要,生怕錦寧反悔,連客氣都不客氣了:「謝謝妹妹,那我就卻之不恭收下了。」
謝韞回來,已是下午申時。
方明月在這坐了半下午,似乎是和錦寧玩的太過開心忘記了時間,見人回來,才想起來:「瞧我,光顧著和妹妹聊天了。」
「天不早了,我這也該回去了。」
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前不久還是艷陽高照,這時候烏雲蔽日,沒多會竟是下起了暴雨。
下這麼大雨方明月也沒法回去,錦寧便留她在家住一晚。
飯後,錦寧在沐浴。
方明月從房間出來,趁無人看見,輕步入了書室。
室內,謝韞在看卷宗。
青年身姿清瘦卻端挺,在燈下,那眉眼精緻如畫,只瞧上一眼就令她心頭顫動。
方明月抿了抿點了硃砂的紅唇,扭著腰朝他走過去。
謝韞察覺後抬眸,微微一蹙眉:「方小姐有事?」
方明月咬唇:「這裡又沒有別人,郎君不必喚我方小姐……怪生分的,喚我明月就好。」
謝韞並未說什麼,繼續低頭看卷宗。
這在方明月眼中,自然又是默認。
她有些緊張:「我有一物要送給你。」
謝韞挑眉:「何物?」
方明月從袖間拿出一隻繡著彎月的香囊。
「這是我親手繡的,裡面有安神草藥,上面的彎月……」她紅著臉,含情脈脈地看他,「代表我名字中的月字。」
謝韞看著那香囊,似乎有些興趣。
他竟是真的接過,指尖撫過那彎月,笑吟吟:「倒是精美,難得你有這麼一雙巧手。」
青年嗓音本就溫潤,如春風過耳,現下含著笑,像情人間的呢喃,直聽得人臉紅心跳。
「嗯,你喜歡就好,」方明月一顆心快蹦出來,礙著時間不夠,她最後道,「今夜子時,我在假山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她羞得不敢看謝韞的臉,低頭離開。
待人走後,青年眉間那點笑意淡去,將手中香囊隨手一扔,走至盥洗架前,仔細淨手。
深夜子時。
方明月興奮又緊張地等待。
待隱隱聽到有腳步聲過來,她轉身面對著假山,側眸對身後嬌聲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讓我好等。」
身後響起冷語。
「是嗎?」
方明月渾身一僵,轉頭,看到來人,臉色霎時又青又紅:「妹,妹妹。」
錦寧表情很冷,滿眼的失望。
她把繡著月的香囊扔到她臉上:「方明月,我待你不薄,你一邊享受我帶給你的好處一邊在暗地裡挖我男人,你不覺得心虛麼?」
香囊滾在地上。
「不,不是,」方明月穩了穩心神,順勢說,「我和謝韞是真心相愛的,總歸以後他也會有別的女人,與其給自己樹敵,妹妹何不如讓我來,我們是親姐妹,日後也能在謝家相互扶持……」
「夠了!」
錦寧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當成親姐姐的人,會說出這麼噁心的話。
「真心相愛?」她搖頭,對她的最後一絲親情也沒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過來,是發現了你和謝韞的姦情?」
這時,漆黑夜色中也緩緩走出一道清瘦身影。
謝韞站在錦寧身邊,神色竟有些鬱悶:「我早早的就和卿卿說過,她給我夾菜那次就是心術不正,你卻說信她的為人,如今人證物證終於俱在,你可是相信我了?」
物證自是那香囊。
青年聲音竟然流露些委屈來。
「我謝韞此生只愛卿卿,至死也不會多看其它女人一眼。」
方明月臉火辣辣的,簡直比被人扇兩耳光還疼。
「你們,你們……」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錦寧再不留情面,落下這句,轉身就走。
方明月有些慌亂崩潰。
怎麼就這樣了?她明明要做謝家夫人……
方明月看向還在原地的謝韞,猛然有了希望。
她死死咬著唇,眼裡淚水盈盈,委屈的引人憐惜。
謝韞卻只輕慢地掃了她一眼,眼神又冷又涼薄,夾雜著明顯的厭惡。
方明月一愣,青年嘴角輕勾,透著嘲諷地一笑,轉身跟隨錦寧而去。哪裡還有半分溫柔郎君的樣子,簡直壞極了。
方明月突然渾身發涼。
她覺得自己被耍了,被謝韞耍了!他故意的?讓她在這與錦寧撕破臉!?
方明月想追上去:「他故意的!妹妹,謝韞不是看起來那麼好,他……」
錦寧卻是不可能相信方明月了。
湘玉的離逝,令她傷心欲絕,每每在深夜裡念起同她的點點滴滴都忍不住掉眼淚。
那段時間她對這個世界都有些絕望,沒什麼留戀,回家的渴望達到了最巔峰。
是謝韞在身邊陪伴她、照顧她,深夜給她溫暖的懷抱、堅實的依靠。
錦寧怎麼可能不動容。
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對謝韞的依賴已經成了一個慣性。
當謝韞主動將香囊交給她看時。
她竟然是害怕的。
她怕謝韞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怕他離開。
而現在,她身邊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
真正的,只有謝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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