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寧不知心愛的貓兒已離去,懷裡揣著暖手爐同湘玉一道穿過長廊。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讓三姐進家裡來?」
湘玉跟著答:「三小姐說家裡辦著喪事不能踏別家的門檻,免得給人帶晦氣,就在後門等著了。」
錦寧倒是真不知道這個說法,也不在意就是了。
這三小姐叫方明月,和原身一樣都是方家婢生子的庶女,地位低微,在方家時倆人也算是惺惺相惜,平時會照顧對方,是方家人中唯一一個和錦寧關係還不錯的人。
這個節骨眼來……
錦寧壓根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湘玉兩隻眼咕嚕嚕轉,在錦寧微腫的唇上掃過,紅著臉又低下頭,幾次張張嘴都欲言又止。
錦寧瞟她一眼,抿唇,不自然地輕咳了聲:「還是很明顯嗎?」
湘玉重重點頭:「就……一眼能看出來幹了什麼事。」
錦寧沉默。
湘玉又躊躇了會才小聲問:「小姐,你這算是和郎君先婚後愛、假戲真做了叭?」
「……」誰教這小丫頭的詞,先婚後愛是什麼鬼!
錦寧漸漸停了腳步,轉過頭問湘玉:「那,你覺得謝韞這個人怎麼樣?」
「很好啊,難得一遇的好郎君。」湘玉心思純真,「郎君是溫柔君子,平易可親,對下人都很大度禮貌,模樣又好看,和小姐很相配!」
其它不提。
錦寧對謝韞人品亦是沒得挑剔。
可……
「他是謝容的哥哥。」她垂下了眼眸,也不知是和湘玉說,還是同自己莫名失控的心。
湘玉看出她的心結,想了想,開解道:「可謝將軍已經不在世了,小姐該告別過去,珍惜眼下的人才對啊!」
「再說……當初小姐只是和將軍私下定終身,還未真的過禮定婚事,如今和郎君相愛是名正言順清清白白的呀。」
相愛……?
是的吧。
錦寧按了按胸口,略有些失神地往前走。
「謝將軍很愛小姐,可還未定婚他就管著你不許去那不許做這的,小姐和別的男子多說幾句話,表情都要殺人似的,太小心眼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可怕。」
謝容是疆場上殺敵無數的將軍,身上氣勢自然是異於常人的凌厲兇狠。
只眸色一沉,都令人唇齒膽寒。
湘玉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哪裡頂得住。
「郎君就不會這樣啊,」湘玉話音一轉,喜道,「雖然是兄弟,可倆人性情天差地別,郎君是溫文爾雅,脾氣好又尊重人,才不會束縛小姐的自由!」
錦寧默然不語,顯然是對湘玉的話亦是認同。
又穿過一道拱門,終於到了謝宅後門,果然見一身素白的方明月攜著丫鬟在外面站著乾等。
這冰寒地凍的,屋檐上掛著長長的冰溜子,錦寧只是看著就冷,快步過去將懷裡的暖手爐塞到方明月冰涼的手裡:「傻姐姐,就在這挨凍,快進家裡避避寒。」
方明月長相素淨,靦腆地笑了一笑:「不冷,我這一身的晦氣就不進去了,不能犯了忌諱。」
錦寧拗不過她只能作罷,兩人又噓寒問暖了彼此的近況。
眼看錦寧凍得鼻尖泛紅,方明月知道她畏寒,也不再多說,直接表明來意。
「方子顯明天安葬,昨天的弔唁你沒到場,父親便讓我私下知會你帶著姑爺務必來家裡參於出殯禮。」
錦寧猜的也是這回事。
前天就有方家的人來報喪。
一則她與方家沒半點情分,二則方子顯那個狗雞兒流膿的畜生,死都沒個全屍,簡直是老天有眼,她才不去。
謝韞知道她在方家遭遇,態度也是同她一樣。
方父應該心知這個女兒已經不受他掌控,現在竟派方明月來……
如果她不去出殯禮,只怕方明月在家要受折磨了。
「好,我會去。」錦寧應下,方明月卻嘆了口氣,「妹妹無需為了我走這一遭的,左不過是被父親母親罵兩句,我已是習慣了。」
「沒事的。」
「天太冷了,姐姐拿著這銀子,給自己置辦些保暖的衣物。」錦寧從懷裡摸出錢袋子塞過去,方明月連連推搡,但架不住她真想給,最後只好收下了,「多謝妹妹。」
這時方明月身邊的丫鬟卻一臉忿忿,似乎有話想說,卻被方明月遞過去的眼色制止了。
錦寧察覺出什麼。
「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妥?」
她這一問,那丫鬟憋不住了,不顧主子的阻攔,紅著眼上前來:「夫人心善,如今成了貴人還念著我家小姐奴婢感恩戴德都來不及,怎麼會不妥!」
「只是您送給小姐的銀兩和首飾衣物,多數都讓、讓那二小姐和六小姐給搜颳了去!最後小姐還是在方家挨凍受欺負啊!」
「恕奴婢斗膽相求,也實在憐惜我家小姐,您送這些外物……不如幫小姐挑個好夫家來的一勞永逸啊!」
「小翠!」方明月尖嗓呵斥了一聲。
小翠委屈癟著嘴退到她身後不再吭聲。
方明月朝錦寧笑了笑:「妹妹不要聽這碎嘴的丫鬟胡說,我過得很好。」
錦寧道:「她說的也有道理,過後我會留意,碰到合適的青年才俊給姐姐牽線,姐姐喜歡什麼樣的?」
「為人善良正直就好……」方明月臊紅了臉,目光一掃她紅腫的嘴唇,抿笑,「別說我了,妹妹這小嘴顏色可真新鮮,我是打擾妹夫的好事了。」
聽這打趣,錦寧耳尖微紅,在心裡頭又將謝韞埋怨了一通。
天冷,姐妹倆也沒再多說。
回去的路上,小翠神情艷羨地感嘆:「謝家不愧是顯貴人家,連一個後門都比咱們方家正門氣派,四小姐真有福氣。」
方明月面色淡淡。
「福氣有,心機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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