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銅雀春深鎖橘貓

  眼前這排破敗的廂房,周圍滿是雜亂的荒草,殘破的牌匾油漆斑駁,已經看不清本來的字跡。

  也許一兩百年前,曾有被打入冷宮的貴妃長期居住此地,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又或者,某位紅極一時但又驟然失寵的老太監曾經在此以一條白綾自縊。

  更有可能不止一位宮娥不堪妃子或者太監的刁難羞辱而橫屍於此……

  故宮長久以來鬧鬼的傳聞始終被人津津樂道,就是因為宮裡這些不為人知的秘聞實在太多了。

  目睹文麗對著空屋子喊話的過程,再一聯想到這些,張子安就覺得後背發寒——他倒不是害怕,更多的是覺得詭異,畢竟現在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算有鬼也折騰不起來,而是覺得文麗作為一名堂堂的故宮員工應該不至於搞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吧?

  文麗喊完之後,就搬起形同虛設的門板放到一邊,自己進了屋。片刻之後她發現張子安沒跟進來,便又走出來。

  「請進吧。」她面色如常地示意道。

  「那個……有件事我不吐不快,剛才你是在跟誰說話?」張子安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文麗一怔,馬上醒悟了,笑道:「哦,我是在跟大壯說話呀!」

  原來,每天晚上,故宮員工下班時都會把每間宮殿的房門鎖上,第二天早上來上班時,再領鑰匙把宮門打開。

  開門前,大部分員工都會遵循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大聲咳嗽一下,或者吆喝一聲「我進來了」——這並不是對徘徊於故宮內的孤魂野鬼吆喝的,而是對居住在宮裡的小動物吆喝的,提醒它們有人要進來了,防止它們被嚇到。

  故宮以木製建築為主,樹多草從,面積廣大,未開放區域裡環境幽靜,而且整個故宮一到夜裡就幾乎沒人了。除了流浪貓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小動物也盤踞於此,比如黃鼠狼、蛇、刺蝟之類的,誰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人在門外喊一嗓子,意在提醒這些小動物有所準備,該躲的躲,該跑的跑,以免受驚之下躥出門外傷到人或者嚇到人。

  這個傳統並不是始於現在,而是可以追溯至清朝,因為故宮8000多間房子,不可能都住著人,空置的房子就可能被小動物盤踞。進門前喊一聲,讓小動物自覺退避,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

  她詳細解釋之後,張子安這才恍然大悟。果然隔行如隔山,不說不知道,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老規矩,故宮的文物工作者如此,寵物行業也是如此,就像《相貓經》里說的不要買四個月以下的幼貓,其實也是一種經驗之談,只不過現在沒幾個人遵守了。

  張子安把心放回肚子裡,跟著她一起進入昏暗的廂房內。

  「小心些,屋裡黑,別崴了腳。」文麗好意提醒道,然後衝著角落裡揮揮手,「大壯,我們來看你了。」

  故宮還有個特點,就是宮殿裡極少有照明設備,這是為了防火,不過這也導致每間宮殿裡都很昏暗,剛從陽光明媚的室外走進屋裡,眼睛一時半會適應不了。

  張子安原地站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了光線,便循著文麗的視線看向角落。

  那裡鋪著一張草墊,草墊上蹲坐著一隻橘貓,旁邊放置著鋁合金的水盆和食盆。

  以故宮流浪貓的平均體型和橘貓的平均體型而言,這隻橘貓還真不胖,甚至可以說是挺苗條。

  它像沒睡醒一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聽到文麗的呼喚,抬頭看了她一眼,從眼神可以看出它認識她,但很快又垂下腦袋。

  室內暗,距離稍遠,具體情況看不清楚,但張子安能看到有一絲晶亮的涎水從它的嘴角滴落。

  文麗介紹說:「這是大壯,我在這裡入職之前,它就在這裡了,是一隻年紀挺大的老貓,具體多大不知道。這兩天它突然變得很沒精神,有時候還流口水,我們覺得可能是它年紀太大的原因。」

  張子安進屋後,就一直站在門口,身體擋住了進門的路。

  菲娜天性的好奇令它想進屋看看,但是被他擋著路進不去,而它又不想屈尊去跳窗戶,在身後不停扒拉他的褲角,讓他閃開。

  張子安把一隻手別到身後,暗中不停地擺手,示意讓精靈們別跟進來,在院子裡玩。

  他不是執業獸醫,但對貓狗常見的疾病比較了解,一眼就看出這隻貓的狀態不對,可能是得了某種傳染病。

  如果精靈們跟進來,可能有被傳染的危險。

  文麗想走過去把大壯抱到外面曬曬太陽,被張子安攔住了。

  「等下,它可能患有傳染病。」他說道,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一次性塑料手套戴上。

  他又不會未卜先知,怎麼會提前準備一次性手套呢?

  這手套是在故宮外面買早餐時附贈的,讓顧客吃東西時不至於沾了滿手油。他因為要給精靈們餵食,買的早餐比較多,攤主以為他是買多人份的,就多送了他幾副一次性手套。他用了一副之後,其他幾副捨不得扔,隨手塞進褲兜里,沒想到真用上了……

  說起來這首都就是講究,連早點攤都貼心地附贈一次性手套,讓白領麗人和CBD精英吃完早餐免於洗手的煩惱,當然價錢也很講究,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文麗不知道內情,見他居然隨身常備一次性手套,心裡又多了幾分佩服,心說果然是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

  三色貓小雪也跟在後面,張子安讓文麗攔住它別讓它進來。

  他慢慢靠近大壯。

  大壯對他的到來不甚歡迎,煩悶地晃著腦袋,吐著舌頭四處甩著涎水,只是由於它體力衰竭,沒辦法做進一步的反抗或者逃跑——這也說明它的鼻子有問題,聞不到他身上沾有菲娜的氣味。

  張子安把手伸到它的頸後,出其不意地從後方抓住它,然後把它拎起來,半強迫地捏開它的嘴,從它的嘴裡和舌頭上看到了大片的潰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