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華的認知里,張子安是個超級小氣而且超級理智的人,連給她充的每筆話費都算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會去做毫無意義浪費錢的事呢?他父母已經去世了,卻依然讓他們曾經的號碼保持暢通,這不符合他的人設啊!
張子安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便點點頭,「不充話費的話,就停機了,中國移動又不是做慈善的。」
「所以,你不僅一直在充話費,還每天給他們的手機充電?」世華追問道,「你不是說,這裡是商業用電,每次電費的時候都會很心疼麼?」
張子安很無語,「你把我看成多小氣的人了?」
世華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像是重新認識了張子安,他不僅把去世父母的號碼一直保存在手機聯繫人里,還會給他們的號碼充值,給他們的手機充電,就像他們生前一樣,就像……他們還沒去世一樣。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孤獨的,但其實他也是孤獨的。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張子安低頭看看褲子,確認一下是不是襠部也被淋濕了。
「沒什麼。」世華甩甩頭髮,手指劃拉到W,從聯繫人里選擇了衛康,然後撥通了電話,聽到對方接聽的一聲「餵」,便將手機交還給張子安,依然緊緊地盯著他。
「餵?衛教授,是我,張子安。」張子安被世華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邊打電話邊踱出浴室。
「哦,小張啊,什麼事?是關於考察隊的事情?」
衛康的語氣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擔心張子安突然提出退出考察隊,不再參與埃及之行,那對考察隊來說是莫大的損失。
「不,跟那個完全沒關係。其實……我是想向您借一件科學儀器,不知道您那裡方便不?」張子安說道。
「什麼儀器?說來聽聽,如果是我能作主的普通儀器就沒問題,如果是太貴重的儀器,我也沒有外借的權限,只能請示院領導……」衛康有所保留地拉長聲音。
張子安講道:「應該不是特別貴重的儀器,是水下拾音器,不知道您那裡有沒有?」
「水下拾音器?」衛康的聲音一頓,繼而詫異地問道:「這個儀器倒是能借,只是介不介意我問一下,你為什麼要用這東西?外借的儀器需要填表,我得知道你的用途是什麼。」
他的言下之意是,開寵物店還用得著水下拾音器?
張子安解釋道:「衛教授,最近我開了一家分店,是水族館,同時也能鯨產生了一些興趣,特別是鯨的聲音,感覺特別悠揚而神秘,一聽起來就入了神……現在咱們市外海不是來了很多鯨麼?我想錄一些它們的聲音,然後在我的水族館裡循環播放,這樣還能營造海底的神秘氣氛。」
「看不出來,小張你的審美格調還挺高嘛!像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聆聽鯨歌。」衛康的語氣既驚訝又讚賞,倒不像是諷刺,「不過鯨的歌聲可以從網上下載到現成的,幹嘛要特意自己去錄?」
張子安笑道:「衛教授,這話不應該由您來問啊……您去野外考察那麼辛苦,還不一定能如願以償地發現新物種,幹嘛還要一次次地去?網上雖然可以下載到現成的鯨歌,但我還是想自己去錄,興許能發現什麼不同的新東西呢。」
衛康沉默片刻,張子安以為自己說的話令他生氣了,然而他馬上一拍桌子,讚嘆道:「好!這才是科學探索應該具備的精神!看來你天生就是適合幹這一行的料啊!真的不考慮來考我的研究生?」
「衛教授您又在說笑話了!」張子安心說呵呵,他說話完全是投其所好,為了順利借到水下拾音器才故意討衛康的歡心,他哪有什麼科學探索的精神……
衛康一聲嘆息,「好吧,我去跟研究海洋生物的同事說一聲,看他們還有沒有空閒的水下拾音器……對了,你要借多久?」
「可能幾天吧……我儘量快一些。」張子安此時拿不準下次去海邊時能不能再遇到巨鯨,只能把時間放寬鬆。
「對了,衛教授,您跟同事說一聲,我不會白借的,您的同事會得到相應的回報。」他又補充道。
「不用,不用給錢了,這次算是我私人借的,不用給錢。」
衛康以為他是要付租金,表示不用付,但張子安其實是想以特殊形式來回報——以私人的名義,將他飼養繁殖的冰海葵贈送幾隻給濱海大學生物系,提供給他們做研究。
冰海葵是近年來剛從南極冰蓋下發現的新物種,迄今為止人們並不了解它們的習性,以及它們是如何將柔弱的身體紮根于堅冰的。如果濱海大學的師生們能夠領先世界解開冰海葵的奧秘,甚至發現冰海葵體內某種能夠應用於醫藥的成分,也許能引起不小的轟動,那時候他也與有榮焉,以後再想借東西會很方便。
張子安不具備相應的知識與研究儀器,也沒有興趣,冰海葵放在他手裡僅僅是作為觀賞的寵物而已,不如分一些出去造福科學,也算是彌補他屢次欠衛康的人情。
「不是付錢,談錢多俗啊,我是想送您一些好東西。」他故作神秘地吊衛康的胃口。
衛康聞言一怔,以為張子安終於想通了,願意拿出原始埃及貓來給他做研究,但仔細一想又似乎不像。
儘管他一再追問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張子安始終沒有具體說明,打算等歸還水下拾音器的時候再給他一個驚喜。
衛康先掛斷電話,去向同事借儀器,然後又給張子安打來電話,表示一切順利,同事那邊正好有一台空閒的。
兩人約定好碰頭的時間和地點。
等到了時間,張子安驅車前往濱海大學,在衛康的幫助下填寫了相應的租借表格,終於拿到了珍貴的水下拾音器。
有了這東西,就可以錄製並分析那頭巨鯨的聲音,進而揭開它神秘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