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張子安怎麼想，這一大群小鬚鯨肯定會成為市政府重大的政績工程，再說它們不遠千里游到中國避難，總不好再把它們趕走。
關鍵是除了這群鯨魚以外，肯定還有更多的水族生物也來到了濱海市附近，這些生物怎麼辦？總不用全用污染治理初見成效來解釋吧？
「對了，世華，有很多水族生物追隨著你來到了濱海市附近，你有辦法讓它們離開嗎？或者不靠近海邊也可以。」他問道。
「鯨魚以外的大部分生物聽不了那麼遠啊……」她嘟起嘴，「在我附近的還可以，再遠就沒辦法了。」
她的意思，大部分水族生物聽不到低頻聲波，而高頻聲波傳不了太遠。
張子安想了想，掏出手機說：「沒關係，我把你的聲音錄下來，其他的事由我來想辦法。」
「什麼辦法？」世華帶著好奇問道。
「我前幾天網購了一台水下揚聲器，我把你的聲音錄下來，然後去海邊的水裡播放一下。」他說道。
密度越大的介質，聲音在其中傳播的距離越遠，比如聲音在金屬里傳播的距離比在水裡更遠，在水裡傳播的距離比在空氣中更遠。
他買了一台水下揚聲器，把世華的歌聲在水裡播放，可以覆蓋到相當廣的範圍，只要別讓水族生物靠近海邊就行，特別是那些容易被人類察覺的大中型海洋生物。
世華盯著他的手機，「這個……是手機？」
「對啊，你應該見過吧。」張子安覺得她看了這麼多韓劇，不會沒見過手機。
「前幾天那個很吵的女人，就是對著手機說個不停？」她又問道。
很吵的女人？
張子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世華指的應該是小雪。
「是啊，她是個主播，平時的工作就是通過手機與網友們互動聊天。」他解釋道，繼而醒悟道：「難道韓劇里沒有網絡主播？」
「網絡主播是什麼？」她臉上的無辜不像是裝出來的。
說來也是，韓劇里的男女主角似乎都是檢察官、法官、大企業繼承人、律師、醫生這種高大上的人設，跟網絡主播不沾邊。
另外，網絡直播在其他國家並不像中國這麼火爆也是原因之一。
什麼是網絡主播？
這個定義好像挺難的。
張子安琢磨了一下，試著解釋道：「網絡主播，就是向觀眾直播你正在做的事，如果他們感興趣，就會一直看下去，成為你的粉絲。」
「直播正在做的事？」她聽得有些懵，「做什麼都行嗎？」
「當然不行，必須是要別人感興趣的啊！」張子安笑道，「比如說你遊戲玩得好，可以直播玩遊戲；你有突出的才藝專長，可以直播唱歌跳舞；你膽子比較大，可以直播作死，比如極限運動或者鬼屋探險……」
世華低頭注視自己淡藍色的魚尾和半透明的尾鰭，不服氣地說道：「那個女人是直播什麼的？我看她也沒有什麼擅長的，就是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說話而已嘛。」
「她是個戶外主播，向觀眾介紹濱海市有特色的景點和店鋪。」他答道。
世華撇嘴，不屑地說：「切！這算什麼？只要長著兩條腿，是個人都行吧？」
「那可不一定，沒那麼簡單的。」張子安搖頭，他以前也覺得直播很簡單，完全是躺著數錢，但事實證明能火的主播都有其成功的元素。
「你以為做戶外主播很簡單，只是四處閒逛，隨便吃吃喝喝就行？並不是。據我所知，小雪選擇店鋪前一般要先進行考察，覺得某家店鋪不錯，才會選擇那裡進行直播，往往十個店鋪里也沒有一家能達到她的標準——正是因為挑選標準很嚴格，她的直播才得到別人的信賴。」
「她在直播前還會認真策劃直播內容、收集觀眾的意見和反饋、製造話題、調動氣氛、偶爾再適當賣個萌……除這些外還要有自己的特點和標籤，比如她的標籤就是根本不理睬直播間裡的土豪，很多人都是聽說之後感到好奇便過來看熱鬧，然後被她圈粉。」
張子安把自己認識小雪以來的觀察所得毫無保留地告訴世華。
「啊，聽起來好麻煩！」
世華頓時泄了氣，頹唐地把頭枕在浴缸邊緣，兩支手臂無力地垂落，像鐘擺一樣晃悠。
「所以說啊，名無幸至，人家成功肯定是有人家能成功的道理。」張子安結束這個話題，抬起手機催促道：「來，對著手機說話或者唱歌，讓聽到聲音的水族生物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
世華百無聊賴地斜睨他一眼，突然挺直身體，高高舉起一隻手，像是申請發言的小學生一樣說道：「好無聊！我要看電視！」
「這個咱們以前說過了，暫時你還沒達到看電視的標準。」張子安躲開她甩起的水珠說道。
「那我就不唱歌！」她賭氣似的雙臂抱胸，擺明了一副要談判的樣子。
張子安：「……」
「讓那些怪模怪樣的海洋生物全都聚集在濱海市，會引起很大的麻煩，你可不要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他警告道。
世華的回答是翻了個白眼，「不給我電視也可以，但要給我一台手機，我也想看直播！」
用手機看直播？
張子安稍加考慮，覺得也未嘗不可。
世華自己待在浴室的方寸之地，只能通過小窗口看到外面世界的一角，確實很無聊，跟坐牢無異，就算坐牢還有出去放風的時間呢。
外面的世界越精彩，就更襯得裡面的世界很無奈。
精靈們大部分在樓下活動，樓上的精靈只有她和π。
π不會說話，就算會說話，世華與它也聊不到一起。
老茶雖然不時上樓來跟世華聊天，但畢竟它一開口就是各種大道理，世華這樣的小孩心性還無法理解得很透徹。
這麼算起來，與世華互動最多的精靈居然是菲娜……
想到這裡，張子安不由心中一動，難道菲娜是覺得世華太寂寞了，才會整天想辦法捉弄她？
是這樣嗎？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那個眼高於頂的菲娜，怎麼可能會體察別人的心情呢？
看直播與看電視相比，看直播應該是更接地氣，都是年輕人喜歡的東西，而電視裡的很多東西離現實太遠。
給她買個便宜的手機，不裝其他軟體，只裝口碑較好的直播app，應該可以讓她了解到真實世界的樣子，而不是韓劇里遍地霸道總裁的世界，也不是國產電視劇里手撕鬼子的異能世界……
不論如何，試試總是可以的。
於是，他點頭同意道：「那好吧，我去給你買台手機，你先唱歌讓那些海洋生物離開。」
「真的？」
她驚喜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理察用鳥喙敲擊著洗手間的門，「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本大爺要上廁所了！還是說本大爺可以在外面拉屎？」
「你才是出家人！」張子安罵道，「再等幾分鐘！」
「等不了！本大爺快憋不住了！」理察敲擊頻率愈發頻繁。
說來也是，讓鳥憋屎的難度太高了些……
張子安無奈之下打開了門。
理察迫不及待地落到馬桶蓋邊緣，把鳥屁股對準馬桶。
「嘎嘎！你是不是很想參觀本大爺拉屎的樣子？是不是很想聞聞？」它促狹地盯著他，「本大爺聽說有一種叫『異味癖』的病，有人喜歡聞汽油味，有人喜歡聞樟腦味，難道你是……專門喜歡聞鳥屎味？」
「我才不想參觀也不想聞！」
張子安面露厭惡之色，把手機開著錄音放到浴室櫃的檯面上，對世華說：「我先出去，你錄完之後叫我一聲。」
世華高興地點點頭，然後捏著鼻子沉進水裡，躺在缸底。
咚！
有什麼東西似乎墜入馬桶的水裡。
張子安三步並作兩步，在理察的狂笑聲中奪門而出，反手把門關上。
菲娜已經不在二樓，雪獅子也不在，應該是去一樓的貓爬架上睡回籠覺去了。
π在專心地打字，張子安不好意思地問道：「π，我們在洗手間裡吵鬧是不是打擾你了？」
「吱吱。」
π轉過頭，咧嘴擺擺手，在Word文檔里打字道：這是很好的素材。
張子安肅然起敬，感覺π已經有小說家的風範了，不過還是提醒道：「記得把我寫得帥氣一些。」
咚咚！
洗手間門被從裡面敲響。
「開門！本大爺拉完了！」理察聒噪道。
「把屁股擦乾淨沒？」張子安隔門問道。
「嘎嘎！擦乾淨了，你想驗證一下不？」它又叫道。
「我沒興趣！但是警告你，你要敢把鳥屎蹭到屋裡，我就把你揍出屎來！」
他打開門，理察撲騰著翅膀飛出來。
「嘎嘎！本大爺提個建議，要不裝個智能馬桶蓋如何？會對菊花噴水和烘乾的那種，省得本大爺總是要在紙巾上蹭！」
「就你事多！」張子安一瞪眼。
「我錄完啦！」世華喊道。
張子安走進浴室聽了一遍錄音，總感覺世華的歌聲混進了奇怪的東西……噗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