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出山

  喵——

  喵——

  喵——

  嬰兒監護器里傳來隔壁雌貓分娩時的叫聲,混雜在時緊時慢的爆竹聲中,像是一支奇怪的協奏曲,起初聽得很煩,但習慣之後卻似乎有某種催眠作用。

  飛瑪斯今天很累,身體累心也累,張子安半夜出門它是知道的,本想等他回來再睡,否則還要被捲簾門的聲音吵醒,但等著等著就沉入了夢鄉。

  「喵嗚~」

  「喵嗚~」

  它感覺自己只是剛剛閉上眼睛,就被星海吵得無法入睡,只得吐槽道:「星海,人家叫喚是為了生孩子,你瞎湊什麼熱鬧?」

  「飛兄,你在做夢話麼?該起來了,天色不早,咱們要儘快啟程。」

  飛瑪斯晃晃耳朵,帶著疑惑睜開眼睛,它納悶大半夜的老茶要帶它去哪?莫非是要去隔壁助產?但它是一條狗,幹嘛要去給貓助產?沒聽說過「貓狗授受不親」麼?

  幽靜的山谷里,此時正是清晨。朝陽從東方升起,由於山峰的阻擋,陽光尚未射入谷底,晶瑩露水依然盤桓在草葉上。

  昨夜似乎下了細雨,祠堂門口的青條石濕濕的,空氣聞起來很是沁涼。

  老茶坐在另一個蒲團上,笑吟吟地看著它。

  飛瑪斯抖抖毛髮站起來,打了個呵欠,感覺現在很難正常地睡一次覺,總是在現實世界與心象世界之間徘徊。

  「飛兄,那邊還剩下一些醬肉和烤土豆,你將就著墊墊肚子,吃完咱們便要啟程。上次老朽聽伍家的下人們談論,說伍家小姐的送親隊伍似乎是定於今天出發,咱們若是去得遲了,未免多生波折。」老茶指著一旁的供桌香案,上面擺著用油紙包裹的醬肉,以及猶帶餘溫的烤土豆。

  「老茶,你吃過了?」飛瑪斯問道。

  「老朽已然吃過。」老茶答道。

  飛瑪斯對於食物是來者不拒,三口兩口把肉和土豆吃完,舔舔嘴唇打了個飽嗝——心象世界裡填飽肚子就行,不用考慮細嚼慢咽的問題吧。

  祠堂外傳來星海喵嗚喵嗚的聲音,飛瑪斯循聲望去,看到星海從草叢裡倏然躍起,撲向空中的一隻黃色蝴蝶。蝴蝶可能是翅膀上沾著露水,飛得很緩慢而沉重,被它撲在爪心裡。星海依然沒有傷害這隻蝴蝶,仔細看了看就放飛了它。

  「飛兄,仔細察看一下祠堂里是否有遺漏之物,咱們此去濱海鎮,恐怕一年半載很難迴轉,若是有什麼應用之物,不妨一併帶上。」老茶委婉地提醒道。

  其實老茶已經往少里說了,目前這個時代的交通基本靠走,此去濱海鎮萬水千山,去了之後再回來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即使回來,至少也要三年五載之後。

  飛瑪斯能有什麼東西需要帶呢?老茶無非是在提醒它,要與這座俠貓義犬祠告別了,也許是暫時,也許是永久。

  它步出門外,抬起頭,望向這座為它們遮風擋雨大半年的祠堂。

  「俠貓義犬祠」這幾個大字經過數個月的風吹雨淋稍稍有些變暗,太陽越升越高,照得祠堂頂上的琉璃瓦一片通明。瓦片的縫隙間不知被風從哪裡吹來幾粒草籽,此時已頑強地鑽出幾縷新芽。

  平時在祠堂里住得心安理得,此時要離開了,心中多少有幾分不舍。

  離開之後,這座祠堂還會有人照料嗎?還會有路過的行人進到裡面焚香禱告嗎?最重要的是,還會有人記得祠堂里曾經住過一條狗和一隻貓嗎?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飛瑪斯希望自己被人記住,哪怕僅僅是在心象世界中。

  半響之後,它移開目光說道:「好了,咱們走吧,我沒什麼要帶走的了,該帶的東西都已經帶上了。」

  是的,這是它的心象世界,一切東西都從老茶的記憶中被複製到了它的記憶中,只要記憶不會丟失,這座俠貓義犬祠就會永遠停留在它的記憶里。

  老茶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那好,咱們就啟程吧。」

  「星海!別玩了,該出發了。」飛瑪斯叫道。

  「喵嗚~喵嗚~」

  星海正在草叢裡撲捉另一隻蝴蝶。這隻蝴蝶很靈活很狡猾,它沒有一味地躲避,而是繞著星海轉來轉去,屢次躲過星海的撲捉。聽到飛瑪斯的叫聲,星海扭頭看了一眼,蝴蝶趁這個機會輕輕落到星海的側額上,遠遠看去像是戴了個蝴蝶結。

  飛瑪斯抬起一隻前爪向星海招了招,然後與老茶向谷外率先而行。

  「喵嗚~」

  星海猶豫了一下,想找那隻蝴蝶,左看右看卻找不到了,只得遺憾地向飛瑪斯和老茶它們追過去。

  自從山裡野獸和劫匪絕跡之後,旅客已經踏出了一條進山出山的小路,只要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達佛山。

  一路上,兩貓一狗的隊伍吸引了不少旅客的目光,有人認出這是山中的俠貓義犬,待它們行近時便側立一旁讓開道路,恭敬有加;有人不認識它們,試圖把它們逮了燉成一鍋龍虎鬥……生出這種念頭的人就要吃苦頭了。

  越靠近佛山,行人越密集,攤販大聲吆喝著招攬生意,干苦力的黃包車夫蓬頭垢面地拉著空車,坑坑窪窪的泥路上甚至偶爾會有小汽車駛過。

  噼里啪啦!

  咚!

  前方突然爆出密集的鞭炮聲,聲音之響幾乎震耳欲聾,久久尚未停歇,紅色的爆竹衣鋪了滿地,濃烈的硝煙味道順風飄來,令飛瑪斯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的春節。

  好多人堵在道路前方,圍得水泄不通,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全都在看熱鬧,連一些攤販都不做生意了,跑過去圍觀。

  飛瑪斯和老茶互視一眼,默默停在路邊。

  「大白天的,哪家在放炮?婚喪嫁娶?紅白喜事?」

  「嚯!好大的排場!怎麼回事?」

  有人跟它們同樣困惑,彼此互相打聽。

  「你不知道?」消息靈通人士炫耀般說道:「伍家嫁女啊,鞭炮開路,送親的隊伍馬上就出來了。」

  「哪個伍家?」

  「佛山還有哪個伍家?伍滿城伍員外那個伍家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