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張子安的……妻子?

  天微陰,路上很熱鬧,又反襯得店內異常之靜。

  這是個很適合講故事的日子。

  很多故事都是這樣開頭的——在一個空蕩蕩且略顯昏暗的房間裡,一位年愈古稀的老人坐在搖椅上,厚厚的毛毯蓋住他時常因為天氣變化而隱隱作痛的膝蓋,身後的壁爐里嗶嗶剝剝地燃燒著不太旺的火焰。

  搖椅小幅度前後搖擺,令他感覺仿佛於時光的長河中漂流,不自覺地回憶起往昔的歲月。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趴在地毯上拄著下巴,搖晃著小腳丫,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等待他講述很久以前曾經發生過的故事,那是老人親身經歷過的故事,要麼驚心動魄,要麼豪情萬丈,要麼旖旎動人。

  如果搖椅旁還趴著一條狗——最好是一條上年紀的金毛,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寵物店裡沒有搖椅,只有躺椅;地板上沒有趴著小孩子,只有貓爬架上兩隻懶洋洋的貓;張子安的身邊倒是趴著一條狗,但不是什麼上了年紀的金毛,而是正值盛年的飛瑪斯;他不是古稀老人,他的經歷和故事遠不如老茶那樣豐富多彩;他的膝蓋上沒有蓋著毛毯,肩頭上倒是落著一隻隨時可能大小便的鸚鵡……真正像是在認真準備聽故事的,只有蹲坐在躺椅前方的星海。

  但今天仍然是個講故事的好日子,因為講故事最重要的是氣氛,今天的氣氛很好。

  精靈們都知道π在寫關於它們的故事,但沒人知道π到底是如何描寫它們的。它們心中也有好奇,特別是那幾隻貓精靈,它們的好奇是天性,只是出於矜持或者自重身份的原因,沒有主動去詢問小說的內容。至於偷偷去翻閱小說是不可能的,π的小說並不是實體書,而它們的爪子又實在不適合操作手機或電腦。

  菲娜打了個呵欠,「本宮姑且聽聽倒是不妨,但不要期待本宮會做出違心之論。須知早在數千年前,神國的書記官已經忠實記錄了本宮的威儀,想來π不過是區區一隻猴子,若說它的記述比神國的書記官更強,本宮是絕不相信的。」

  就像中國古代有史官記錄皇帝的言行一樣,古埃及也有相應的書記官負責記錄皇室的一切,比如說書記官特賈尼就曾經記錄了圖特摩斯三世在麥吉杜平原上那場史詩大戰,將之雕刻到卡納克神廟的牆壁上。作為貓神化身和克利奧帕特拉七世愛寵的菲娜,被書記官記錄下它的一舉一動實屬平常。

  張子安指出:「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那時的你還是一隻普通的貓吧?π所寫下的你可是作為精靈的你,這兩者是不能劃等號的。」

  「普通的貓?胡說!」菲娜怒視著他,「本宮生而不凡,不要拿本宮與凡貓作比較!」

  「好吧,隨你怎麼說,但意思你總能理解吧?」張子安不跟它在這方面爭執,「起碼那時的你是不會說話的。」

  菲娜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喵喵喵!奴家雖然出身不如陛下高貴,但奴家也算是見過世面的。」雪獅子附和道,「聽說π寫的是都市生活小說?所謂都市生活,無非是描述市井平民的日常……奴家並非自吹自擂,此乃蘭陵笑笑生所開先河!」

  雖然它一副臭屁的樣子,但張子還真沒辦法反駁。《金X梅》確實是中國古典小說里第一次以俗世凡人為主角,以市井平民的日常生活為題材而寫的小說。在此之前,小說主角要麼是孫悟空那樣的傳奇英雄,要麼是劉黃書這樣的皇親貴胄,所以蘭陵笑笑生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從這個角度講,都市生活小說確實是沿著蘭陵笑笑生開闢的道路走到了今天,算是都市小說的鼻祖了。蘭陵笑笑生對人物的刻畫功力爐火純青,描繪了一個幾可亂真的世界,無論是西門慶還是潘金蓮的形象都栩栩如生。

  「沒錯,π寫的小說確實是都市生活小說,但跟蘭陵笑笑生寫的市井小說還是有些區別的——比如說,《金X梅》里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沒有特殊的能力,而π寫的小說,更像是都市傳奇。」張子安覺得拿π跟蘭陵笑笑生比較,實在是不公平。

  他指著自己的臉說道:「所謂的傳奇就在你們面前——馴貓人、詠春大宗師、喜歡報案的熱心市民、電影劇組首席馴犬師,有時候還幫警局客串一把臥底,這麼多頭銜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難道不是傳奇?」

  說完這句話,他就像龍傲天一樣鼻孔朝上,儘量避開菲娜鄙夷的眼神。

  「哈?你也算傳奇?」雪獅子不屑地咂咂嘴,「把你閹了更傳奇。」

  「嘎嘎!本大爺只想問一句,你在小說里有沒有男朋友?」理察不懷好意地問道。

  「沒!男朋友是不存在的,永遠不可能存在!」張子安反問道,「現實中的我沒有男朋友,小說里的我又怎麼會有?」

  「不是說好的七分實三分虛嗎?太讓本大爺失望了!」理察撲騰著翅膀叫道。

  「不要在沒有意義的地方玩虛的啊!」張子安吐槽道:「讓小說里的我交個男朋友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所謂小說不就是為了彌補現實中的遺憾嗎?」理察勸誘道。

  張子安鄭重聲明:「不!我一點兒也不遺憾!」

  「你看,你既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女朋友,難道不遺憾?」理察的小黑眼珠一轉,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嘎嘎叫道:「既然大家都是有學問的人,又是古埃及書記官又是蘭陵笑笑生什麼的,本大爺當然也不甘落於貓後,吟詩一首以祝雅興。」

  張子安心知這隻賤鳥嘴裡吟不出好詩,急忙想去捏住它的鳥嘴,然而晚了一步,理察話音未落就已經飛起來,盤旋在空中朗聲吟誦:

  「獨坐書齋手是妻,此事不與外人提;

  若將左手換右手,便是休妻再娶妻。

  一捋一捋復一捋,渾身酥軟骨頭迷;

  點點滴滴落在地,子子孫孫化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