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套狗

  嗖——呯!

  比平時還要早,張子安被吵醒了。

  儘管濱海市已經禁放煙花炮竹,但偏遠一些的郊區和縣裡還是可以燃放的,聲音在僻靜的清晨傳得很遠,這枚禮花彈的當量估計不小……

  聽說有直徑10寸的禮花彈,威力大概堪比炮彈,炸一下半個城都能聽見。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到來了。

  張子安還沒睡夠,有些犯困,他看了看手機,默默計算了一下昨夜零點各種群里錯過多少個紅包,心疼得像錯過幾個億,然後就精神了。

  以前父母經營寵物店時,像元旦春節這樣的節日也會放假歇業幾天,陪著年少時的他去公園或者周邊地區的短途旅遊,不過他孤家寡人一個,就算放假也無處可去,還不如照常營業呢。他給王乾李坤和魯怡雲放了一天假,讓他們今天不用過來了。

  王乾李坤的期末考試已經結束,這種國家法定節日理應回家陪陪家人,然後再回學校準備補考。

  魯怡雲以前跟家裡鬧翻了,但畢竟血濃於水,這種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時候,可能也會發幾條簡訊問候一下吧,興許還能緩和一下關係……

  既然已經睡不著了,就乾脆起床吧。

  他悄悄坐起來,悉悉簌簌地穿上衣服,同時環顧室內。

  剛才那一聲炮竹把精靈們都短暫地驚醒了一下,不過時間實在太早,天色完全是黑的,就連總是很精神的星海也倒頭繼續睡,更不要提天塌下來都能安穩睡著的菲娜了。老茶呼吸悠長平穩,一呼一吸的節奏精準得像是電波表一樣。

  「呣啊——吧唧——生牛腩——」雪獅子除了說夢話的老毛病以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又多了個睡覺咂嘴的毛病,真想找個機會往它嘴裡扔個蟑螂進去……

  稍遠一些,睡在角落裡的飛瑪斯依然亮著小夜燈,微弱的燈光是目前室內唯一的光源。最近飛瑪斯的睡眠好了很多,夜裡驚醒的次數變少了,不過很奇怪的是,它也多了個毛病——總是在睡覺時蹬腿,不知道是在蹬什麼……

  張子安穿好衣服,去廁所里解決完生理問題,悄悄離開臥室。

  趴在玻璃門附近的戰天警覺地抬起頭,看到是張子安,便又安心地繼續趴下。

  戰天不愧是前·王牌警犬候選,在警覺性方面比飛瑪斯厲害得多,一有風吹草動它首先就會作出反應。

  張子安呼啦一下拉開捲簾門,對它招了招手,「戰天,走,跟我出去玩。」

  戰天乖乖地走過來,他系上牽引繩,牽著它離開了店鋪。

  這麼早的清晨,外面黑乎乎的,路燈還亮著,大街上幾乎沒人,風從遠郊方向吹過來,帶著淡淡的火藥味兒。張子安牽著它沿著街邊溜達,不知不覺溜達到李大爺的餐館門口。

  餐館裡早早地亮了燈,隔著玻璃能看到老兩口忙碌的身影,但是還沒有客人。做餐飲業都要起得很早,等顧客到來前就要把半成品飲食準備好。

  他推門進去,打招呼道:「大爺,大娘,新年好啊!」

  李大爺和李大娘正在和面,聞言意外地抬起頭,「呀!張大師,新年好!新年好!」

  他們知道張子安最近挺忙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他們店裡進餐了。

  「今天起得早,閒得沒事就順便過來看看。」張子安笑道,「給我來碗餛飩吧。順便再給它來一碗,要大碗的,純肉餡的。」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拍了拍戰天的腦袋,「坐。」

  戰天乖乖地蹲坐在他旁邊。

  「好嘞!這狗馴得真好,讓它坐就坐,比我們鄉下那些狗好多了。」李大娘很羨慕地看著戰天,「以前我們家也養著一條大狼狗,後來被人給套了去了……」

  「套了去了?」張子安剛睡醒,他怕吵到熟睡的精靈們,還沒洗臉,腦子暫時運轉不靈,沒聽懂是哪幾個字。

  李大娘比劃出一個圓形的樣子,「就是一根木桿子,杆子上帶著一個鐵絲箍成的圈兒,專門用來套狗的。以前城裡也有人套狗,因為城裡的狗品種貴,又養得好,但現在城裡的監控探頭太多,那些套狗的人全跑我們鄉下套去了。他們一般都是兩三個人一起干,一人開車或者摩托車,另一個人坐在后座上,只要狗在路邊走,他們一陣風似的套了就跑!鐵絲圈兒往狗脖子上一勒,再加上摩托車的那股衝勁,一般的狗立馬就被勒暈了,就算壯一些的狗沒暈過去,起碼也勒得口吐白沫,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李大娘回想起她以前老家那條被套走的狗,不由地長吁短嘆,就算那條狗只是鄉下常見的雜毛土狗,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畢竟一根骨頭一碗飯地親手餵大的,就這麼被人套走,誰能不心疼呢。

  張子安恍然大悟,套狗的事他也聽說過,但是一直沒有親眼見過,可能城裡這種事確實比較少吧,而鄉下就比較嚴重了。特別是現在鄉下很多年輕人都去大城市裡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幼病殘,容易被人乘虛而入。

  「那這些狗被套了以後怎麼處理?」他又問。

  李大娘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聽說啊,那些人把套了的狗帶回住的地方,名貴的狗就轉手賣給別人,雜毛土狗就賣給狗肉館之類的……我家那條狗……哎……」

  她家那條土狗是沒人願意花錢買的,估計難逃被賣往狗肉館的下場。

  張子安也輕輕嘆了口氣,被轉手賣掉還有找回來的可能,若是被賣往狗肉館,恐怕就……

  這時,李大爺端上來熱騰騰的餛飩,斥責道:「新年第一天,張大師難得上門吃飯,你說這些不是給人心裡添堵麼!趕緊回後廚幫忙去!我都快忙不過來了!」

  李大娘可不是吃素的,立刻瞪著眼睛說:「我說我的,關你什麼事!你怎麼知道張大師不愛聽這個?」

  張子安怕他倆吵起來,趕緊打圓場道:「沒事,沒事,我挺愛聽的,也算是長知識了嘛……」

  「死老頭子,聽見沒有?」李大娘得理不讓人,眼睛瞪得更圓了。

  他們夫妻兩口總是拌嘴,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會影響夫妻感情什麼的。

  李大爺把餛飩放到張子安桌子上,笑道:「張大師你慢慢吃,別聽這老婆子瞎嘮叨,我們家以前那條狗還不一定是被套走了,也許就是走丟了……有天上午,我們老家的院門開著,那狗趴在院門口曬太陽,我在旁邊蹲著醃鹹菜,後來這婆娘在屋裡叫我,我就進屋了一趟,前後也不過幾分鐘時間,出來後就找不著它了。」

  「照你這麼說,還怪我了?」李大娘一聽就不幹了,「我是有事才叫你,你明知道附近有人套狗,進屋前還不把院門先關上?」

  李大爺也吹鬍子瞪眼,「我哪想得了那麼多?你在屋裡跟催命似的,我應了一聲你還叫,我以為你跌倒了撞到頭,連醃完鹹菜的手都沒來得及擦,就趕緊進屋看你怎麼了,結果就些雞毛蒜皮的破事,還為這個把狗給丟了……」

  張子安趁他們還沒吵起來,趕緊順著李大爺的話頭打岔道:「其實李大爺你說得也對,那狗沒拴著吧?確實可能是自己走丟了,比如路上過了輛車,它看著有意思就追過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話沒什麼說服力,不過總比裝啞巴好。

  李大爺重重點頭,又說道:「我聽人說啊,這狗年紀大了都有靈性,我們那狗年紀也不小了,沒準兒是覺得時日無多,自己離開我們去找個安靜地方咽氣兒了……不一定是被人套走了!」

  他反覆強調不一定是被人套走了,也許心裡還存著萬一之想,因為被人套走就是死路一條,而走丟了什麼的,也許還能壽終正寢。

  這恰好也反映出李大爺對那條狗喜愛有加,不願去設想它遭遇了悲慘的命運。

  李大娘嘟囔了幾聲,正要駁斥老伴,就聽後廚燒的開水響了,便張子安匆匆說道:「張大師,你這狗訓練得這麼乖,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別人套走了……」

  說罷,她就小跑著去後廚往暖瓶里灌開水。

  「這老婆子,整天就知道瞎詐唬……張大師你別往心裡去。」李大爺瞪了她背影一眼,又轉頭向張子安陪笑道。

  「沒事,我真不介意。」張子安笑道,「李大爺,您別招呼我了,趕緊忙您的去吧,我自己吃就行了。」

  「哎,那你慢慢吃。」早上的準備工作很繁重,李大爺客套了幾句,也迴轉後廚。

  張子安低頭舀起一個餛飩,連湯一起送進嘴裡,嘗了嘗溫度正好。他又稍微加了些辣椒和胡椒粉,然後左右看了看,時間太早,此時還沒有別的顧客,便把另一份紙碗盛的純肉餛飩放到地上,招呼戰天吃早飯。如果有旁人在吃飯,他就不會這麼做了,省得膈應人家。

  一碗熱辣的餛飩下肚,他鼻子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都暖和起來。

  戰天也吃完了餛飩,而且看得出來它還挺喜歡吃,連湯都喝了不少。

  張子安把錢把放到桌子上,沖後廚招呼了一聲,牽著戰天離開了店鋪。

  吃早飯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鐘,天色稍微放亮了一些,路上的行人也多了。

  他牽著戰天走了一會兒,路過一根路燈杆時,恰好路燈熄滅了,然後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路燈杆上貼著一張複印紙。

  平時他是不會留意這些的,認為無非是老軍醫專治皮膚病或者富婆借種生子之類的騙人小GG,不過今天早上實在太閒,他就停下來掃了一眼。這張紙是用膠水貼在路燈杆上的,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尋狗啟事:

  12月30日下午16:40左右,本人在濱海大學家屬院附近遛狗時,跟著我散步的白色薩摩耶見到一隻流浪貓前去追逐,在一棟居民樓的拐角處突然失蹤,至今尚未尋獲。

  它的名字是團團,母狗,今年才3歲,身高大約半米,身長大約1米1,習慣用左邊的牙齒吃東西,所以左側牙齒稍有磨損。

  團團是我們一家人的開心果,我父母心疼得要死,連續幾天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如有好心人尋回團團,我願意酬謝10000元,決不食言。

  如果是有人見它漂亮抱走了它,請你行行好把它還回來,我們決不追究責任,同樣願意以重金相贈。如果您也是喜歡狗的,我願意買一隻純種的薩摩耶送給您。

  團團不是純種薩摩耶,真心不值多少錢。

  文字後面是一張薩摩耶的照片,張子安一眼就看出,果然如失主所言,這條薩摩耶挺漂亮,但確實不是純種的。

  落款留著一串電話號碼,還附帶一句話:請環衛師傅看到後保留幾天,本人張貼的啟事由本人負責清理,謝謝!

  張子安駐足細看,從這張啟事的字裡行間,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細心和焦急。一條純種的薩摩耶一般來說也就幾千塊錢,它的主人願意拿10000塊錢尋回這條並非純種的薩摩耶,假設不是虛言,那這一家人確實很愛它,不想就這樣失去它。

  講道理,尋貓尋狗啟事在城市裡挺常見的,張子安就見過好幾次,特別是雪橇三傻這樣對陌生人毫無警惕心的犬類,陌生人一叫就跟著走,實在太容易丟了。而且現在很多人遛狗時都不牽著繩子,狗一旦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撒腿追過去,人是很難追上的,就跟啟事上的這個丟失過程差不多。

  可能是剛才受到李大爺夫婦的影響,張子安突然變得有些疑神疑鬼,這條薩摩耶會不會是被人套走了呢?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尋狗啟事,注意到「突然失蹤」這幾個字,可能主人也覺得失蹤過程有些離奇,才會如此形容。

  不過這更是他想多了,也許這條狗只是很尋常地丟失而已。

  戰天在路燈杆周圍東嗅西嗅,張子安牽了牽它,說道:「走吧,戰天,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