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提醒了龍纖,也不管她明不明白,打了聲招呼就往診所的病房方向走去。他的寵物暫時寄存在這邊的閒置病房,走了幾步就聽到汪汪和喵喵聲。
一邊走,他一邊注意觀察了一下這裡的衛生和清潔情況。不得不說,王乾和李坤雖然是不折不扣的二貨,但手腳還是蠻勤快的,在寵物店幹活兒時就不會偷懶耍滑,在這裡打工也是如此,無論是衛生還是消毒都沒什麼可挑剔的,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以外沒有其他異味,怪不得孫曉夢牆裂要求他們再多干一段時間……當然不需要她支付工資是主要原因。
其中一間病房的門開著,張子安探頭往裡一看,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逐個打量展示櫃裡的寵物。
張子安敲了敲敞開的門,中年男人轉過頭,投以詢問的視線。
「請問是你要買寵物?」張子安走進來。
「沒錯,你是?」中年男人問道。
張子安隨意指了指展示櫃,「我叫張子安,是奇緣寵物店老闆,這些寵物都是我寄存在這裡的。等很久了吧?」
「哦。」男人點頭,很客氣地向他伸出手,「你好。沒等多久,也就幾分鐘,正好看看這裡的寵物。」
張子安對這人的觀感不錯,衣著得體而且有禮貌,主要是氣質溫和,看著像是個做學問的人。
兩人握手,稍微寒暄了一下。
「請問怎麼稱呼?」張子安問道。
男人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姓孟,孟離,在濱海大學當老師。我是聽衛康教授介紹過來的。」
「原來是衛教授介紹的啊……」張子安覺得有些意外,「你也是教生物的?」
他提高了警惕,這人不會是打著買寵物的幌子,實際上是沖菲娜來的吧?
「不不,我不是生物學院的。」孟離澄清道,「只是剛好認識而已。我想買條狗,但不懂行,向同事們打聽了一下,衛康教授向我推薦的你這裡。而且他知道你的店正在裝修,寵物暫時寄養在這裡,所以我就直接過來先看看。」
「哦,怪不得。」張子安理解了。
他的寵物目前寄養在孫曉夢的診所里,普通顧客聽到這種情況恐怕都會心存疑慮,更別說在這裡耐心等了。孟離肯在這裡耐心等,正是出於對衛康推薦的信任。
現在雖然資訊發達,獲取信息的途徑很多,但朋友同事之間的口耳相傳仍然是相對來說最可靠的渠道,即使這些高學歷人才也不能免俗。
誤會消除,張子安就放下了戒心。
「抱歉,這裡連個座位都沒有,實在是招待不周。」張子安很不好意思地說,「這裡的店主真沒眼力,有客人來了竟然不準備椅子,等回頭見了她我一定嚴厲批評她……要不我去搬把椅子來?」
「不必了。」孟離推辭道,「我站著就好。」
張子安也就是口頭上客氣一下,沒真打算去搬椅子。
「你打算買狗是嗎?」他進入正題。
「對的。」孟離不僅肯定地予以答覆,還用手指著一個展示櫃說,「我要那種可卡犬。」
張子安一聽,就知道這人是有備而來。
寵物店的顧客大致上有兩種,一種是幾乎完全不了解寵物,看了之後再決定買什麼的顧客;另一種是帶著明確目標而來的顧客,不過這種顧客一般都是衝著常見貓類或者犬類來的,比如哈士奇、薩摩耶、美短、布偶之類的。
展示柜上沒有標明犬種和貓種,而孟離指著的可卡犬在中國是很冷門的犬類,能夠一眼認出來,這說明他要麼來之前做足了功課,要麼以前見過或養過。
張子安在寵物之家養殖基地看到可卡犬時也挺驚訝的,這種犬在國外養的不少,但在中國太冷門,幾乎沒人買,應該是孫宜年在求大求全的思想指導下引進的。他當時在心裡掂量了一會兒,決定買一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識貨的。
按理說,即使顧客已經指定了目標,而且似乎對品相沒有異議,那這筆生意應該很好做成,接下來只要把價錢談妥就行了。但張子安沒有心急,而是有些多管閒事般問道:「請問你以前養過可卡犬麼?」
孟離緩緩搖頭,語氣平和地說道:「沒養過。」
「這樣啊。」張子安停頓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介不介意我問一下,你為什麼指定要這種犬?是因為喜歡小眾的東西麼?」
小眾歌曲、小眾軟體、小眾品牌、小眾小說……有「大眾」就有「小眾」。有些人是真的喜歡,並不是為了小眾而小眾,而另一些人則是為了標榜自己的個性而喜歡小眾。
張子安不等他回答,便又繼續說道:「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時候小眾的寵物生起病來比常見的寵物更難處理,因而有此一問。關於這點,這裡的店長比我更清楚。」
孟離剛才確實有些疑惑,不知道張子安為何要問得這麼詳細,此時聽他的解釋,心頭就釋然了,不僅沒有感到不快,反而覺得對方很負責,衛康教授的推薦沒有錯。
「實際上,我確實沒親自養過,不過我以前在英國留學時,借住的房東家裡養著一隻這樣的狗。」孟離望向展示櫃裡的可卡犬,目光中流露出緬懷的意味。
「嗯,我為人比較內向,雖然房東一家很熱情,但總感覺有些融入不進去——社會氛圍和生活習慣相差太懸殊了。」他輕嘆一聲說道,接著又認真地補了一句:「而且英國的飲食跟狗屎一樣,完全無法下咽。不僅是我,很多中國留學生都吃不下去。」
「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裡,我也只能埋首於學業,社交和娛樂幾乎跟我絕緣。」他自嘲地笑了笑,「房東一家大概也覺得我不好相處,漸漸地也冷淡下來——仍然是有求必應,但是不再像開始那般熱情了,當然,這主要怪我,不怪人家。」
「那段時間很難熬,卻無處訴苦,畢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適應不了環境只能怪自己。我不能後悔,甚至不允許自己生出這個念頭——這個留學名額是我擠掉了無數人,千辛萬苦才爭取的。我也不能跟父母說,免得他們擔心。只有房東家裡那只可卡犬跟我十分親近,為我排解了很多寂寞。」他微笑著說,目光的焦點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但終究是要分開的,對麼?」張子安輕聲說道。他猜到了一些端倪,因為孟離在這裡,回到了中國,而不是留在英國。
「是的,終究要離別,就像我的名字一樣。」孟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