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進入沙漠以來,科考隊總算度過舒心愜意的一天,沒有坐在熔爐般的車廂里起早貪黑地趕路,沒有被李皮特像趕鴨子一樣驅使著忙忙碌碌,幾個男學生只要跟著衛康布置完紅外相機,就可以搭起天棚舒舒服服地納涼了。🐍🐝 ➅➈丂卄𝔲ⓧ.cσᗰ ♝☜
幾具胖瘦高矮黑白各異的軀體躺在防潮墊上,脫光了上衣,下半身只穿著沙灘褲,光著腳丫,戴著太陽鏡,手邊是幾罐熱乎乎的啤酒,放空思緒,什麼也不用想,只要等著太陽落山就好了。
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
這才是科研預備役人員所期待的科研生活。
貓是夜行動物,當然要夜間才會出來——假設附近確實有貓的話。
衛康沒跟他們一起享受生活,而是跟納巴里談論一些沙漠中的見聞,後者幾十年來在沙漠裡見過各種匪夷所思的怪事,比任何故事書都有意思。
張子安一直被薩利姆纏著學中文,到後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教了些什麼。
何荷沒跟任何人混在一起,獨自坐在一邊長吁短嘆,有時候高恪他們來找她搭話,她也沒什麼說話的興致。
其實倒也可以理解,一個嬌生慣養的年輕妹子來到埃及,又吃苦又受驚嚇,肯定歸心似箭,恨不得提前回到父母身邊。
時間一晃到了晚上。
前幾天大家每天白天累個臭死,吃了晚飯聊會兒天倒頭就睡,但今天大家並不累,沒什麼困意,但發生了這麼多事,幾個學生之間的關係也沒以前那麼好了,就算聊天也是尬聊,後來大家沒什麼話說了,就找藉口各自回到帳篷里,看手機里預存的小說電影動漫打發時間。
張子安被煩得不行,為了讓薩利姆能消停一下,一股腦給他灌輸了大量中文(備註:東北口音)用語,然後讓他自己去慢慢消化,總算獲得了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
白天用無人機探查過附近的地形,由於此地的沙子較為緊實,有利於車輛行駛,以及魔鬼之海外圍區域沒有起伏的平行沙丘擋路,預計車隊的速度會大為提高,再加上李皮特他們拋掉了科考隊這個累贅,經過一整天的行駛,可能現在已經抵達魔鬼之海的中心區域,最遲明早也會抵達。
他們會在那裡見到什麼呢?要說張子安完全不好奇,那是騙人的,畢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學生們都回自己的帳篷里,他獨自一人坐在營地中心的野營燈旁休息和思索。
「小張,想什麼呢?」
衛康教授端著杯咖啡走過來打招呼。
「沒想什麼,只是發呆。」張子安挺直身體,「衛教授您還沒休息呢?」
衛康找把摺疊椅坐下來,「我掛念著李皮特那隊人,會不會在魔鬼之海里遇到危險,也在想紅外相機的安放地點有沒有問題,另外還想和你商量一下這幾天晚上的守夜值班的事。」
原本是和李皮特他們共同分擔守夜任務,但他們現在離開了,科考隊只能靠自己了。
「現在咱們人手少,而且一路上也沒發生什麼異常,這裡人跡罕至,也不像有什麼大型野獸,你覺得咱們還有必要輪流守夜嗎?」衛康問道。
雖然聽上去是在商量,但其實衛康已經表露出自己的傾向,覺得守夜的必要性不高。
張子安想了想,提出異議:「咱們應該居安思危,這種荒無人煙的野外,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而且危險往往發生在思想懈怠的時候,所以我覺得還是守夜比較好。」
衛康很重視他的意見,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我問過納巴里先生了,他也這麼認為。既然你們的意見相同,那還是求穩好,我這就去把大家叫過來,大家商量一下守夜的輪換順序。」
說著,衛康就要起身去叫人。
「等下,衛教授。」張子安叫住他,「不必商量了,我一個人來守夜就行了。」
「啊?」衛康聽得一怔,繼而連連擺手道:「你一個人?守整個一晚上?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呢?大家輪流守夜,每個人都要輪換。」
「衛教授,您聽我說——你們有科研任務,而我白天沒什麼事,閒著也是閒著,可以白天補覺,反正滿打滿算就三個晚上而已,沒什麼關係。」張子安說道。
其實張子安是不放心那四個不靠譜的學生,讓他們守夜,等於把命交到他們手裡。另外,他在守夜時可以把精靈們放出來,請老茶、弗拉基米爾它們幫他盯一會兒,自己則找機會打盹,不會很困的。
衛康不清楚他的考慮,只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公平,說什麼也不答應。
「我也來幫忙吧。」
納巴里拎著水煙壺也走過來,「我和傑夫每人守半夜,這樣應該沒問題,你們其他人好好休息吧。」
顯然,納巴里也跟張子安有類似的顧慮。
一路走來,納巴里冷眼旁觀,對隊伍里每個人的表現都做到了心中有數——哪個可靠哪個不可靠。他沉默寡言,但心裡跟明鏡似的。
在魔鬼之海的邊緣紮營,已經令他很不安,更不可能把生命安全寄托在幾個不靠譜的年輕人身上。
如果是兩個人各守半夜的話倒還好,不至於太困太累,衛康勉強答應,不再多說什麼,但心裡覺得很是虧欠他們二人。
納巴里和張子安一拍即合,簡單商量一下,決定今天晚上由前者守前半夜,後者守後半夜,明天晚上再互換。
說好之後,張子安返回自己的帳篷休息,養精蓄銳等待後半夜值班,順便也勸衛康也回帳篷安心休息。
少了一半人的營地,夜裡顯得格外安靜,豎起耳朵的話,連風吹動細沙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大家隱約感覺到,少的不僅是人,而是安全感。
人是社會性、群居性動物,人越多,越能安心,人越少,就愈發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張子安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帳篷門突然傳來呯呯的輕微敲擊聲,他才猛然睜開眼。
「傑夫,醒了嗎?」納巴里在外面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