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然紅著臉軟著腿下樓,安洛幾人只當她喝多了,並沒多想。
可她自己心裡卻七上八下,說不出的慌亂。那隻小鹿已經瘋了,亂跳亂撞。
那種在角落的種子此前只發了一點點嫩芽,這下卻猶如瓢潑甘霖灑下,直接拔苗助長了,可笑的是,她竟沒覺得方圓和別人做那事兒有什麼值得生氣的。
那事兒…徐安然不大懂。
遙記初中某天,家裡有了一台電腦,那是爸爸買來給姐妹倆解悶的,偶爾爸爸也玩玩遊戲。某夜,姐妹兩個無意中看到了瀏覽記錄,無意點了一下…
那震驚錯愕、世界觀重組的震撼感覺恍如昨日,小安然臊著臉夾著腿,隔了好久才敢偷偷問姐姐那時是什麼感覺。
小清淺只說:心臟難受。
時過境遷,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早就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了,徐安然有時候會偷偷看一眼,再不敢叫姐姐知道。
看過,知道,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里聽見,只隔著一道門,徐安然覺得自己整個燃燒起來,懵懂變作萌動,她清楚,屋子裡那個女人一定是林靈珊。
轟隆隆——
一陣雷聲滾過,回到客棧,徐安然把自己鎖在被子裡,大眼睛卡巴卡巴,心思早已被天雷攪亂。
……
閃電有兩種顏色,紫的和白的,沈寧飛在窗前看到好幾道電蛇游過夜空。
屋裡的聲音還在繼續,她佇立窗前想走又不想走,心緒繁雜,好氣又好笑。
小女孩變成了小女人,心思邏輯早就翻天地覆。
閉上眼睛,兩年前那個蜷縮在沙發上盼著今天不要挨打的小姑娘出現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
現在的她大部分時間生活在聚光燈下,有數千萬的人在關注關心著,每天吃的好,出門有安保,有豪華轎車,不出意外,她永遠不會再為餓肚子和學費發愁。
就連最最難得的感情也有了依靠,那是個好利害好厲害的男人,偶爾幼稚的像沒長大,偶爾往那裡一站,就頂天立地,叫她的小心臟顫抖,叫她仰視仰慕。
最最最胡鬧羞澀的事兒,她也做了。
二十歲,似乎整個人生都塵埃落定,沈寧飛心裡八分甜兩分苦,她知道,早知道,方圓永遠不可能獨屬於某個女人,更不可能是自己。
「歪…剛剛你在和誰說話麼?」
沈寧飛被這道賤賤的聲音驚醒,一回頭,見那人從臥室門裡伸出個腦袋,更賤了。
撲哧一笑,她搖搖頭。
方圓嘿嘿樂道:「你來。」說著招招手。
沈寧飛輕咬朱唇,遲疑幾秒,還是邁開腿走了過去。
邊走邊甩掉腳下的高跟鞋。
一到門口,就被方圓抱了起來。
砰。
臥室門重新關上,屋內景色再不可見。
——
凌晨開始下雨,雷聲大、雨點小。
小雨瀝瀝,洗去半城煙塵。
這種毛毛雨柔柔的,落在臉上的觸感像小狐狸用舌尖輕輕舔,麻麻痒痒,不需打傘。
兩種酒加持,方圓昨晚無比勇猛,持久不射,搞得小狐狸和沈寧飛不敢睡,到了凌晨天亮就走了,生怕他睡醒還要搗蛋。
「我們在路上補覺,你呀你,你真是……再不敢來找你了。」
兩個小丫頭一步三哆嗦地走後,方圓自己在房間睡到十點鐘。
顧離打來電話,說大家準備去市里採購點東西,下午要坐大巴去磧口,那邊是農村,物資不豐富,「范之瑤她們幾個去郵局把行李箱寄回學校就出發,你現在過來?」
方圓打著哈欠撓撓頭,眼裡的房間一片狼藉,被子床單上大片大片的水漬。
想起昨夜的瘋狂,想起沈寧飛竟然被開發出滋水槍絕活…他不由發笑。
對著電話說:「我沖個澡吧,古城南門集合。」
……
換好衣服擦著頭髮,方圓把鄒安、何顏叫到了房間。
他說:「下午我跟學校的車走,你們跟著就行。」
鄒安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頭說不妥。
方圓擺擺手,說:「就200公里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鄒安對方圓說:「一號在深城、二號在國外,但你已經公開露面了,還是注意點好。」
方圓抖著腿,開始往臉上抹大寶,香香的。
他說:「國內基本不會有動槍傻缺,你們跟住車就行。」
何顏不再勸,鄒安說:「那這樣吧,你坐哪輛大巴,我們四輛車前後跟著,讓司機跟好前車。」
方圓說行,讓他們看著安排。
「外面還下雨麼?」他望向窗戶問,這裡樓層太高,不是暴雨看不出來。
何顏從兜里摸出個塑膠袋,遞給方圓:「還下著,這是在樓下買的內褲和襪子,你換了吧,一會兒你走後,我讓人去把你的行李拿上車。」
方圓沖她咧嘴一笑,起身去房間換新褲衩。
乘電梯下樓時,方圓對何顏說:「等過幾天我回學校,你就放個長假吧。」
何顏點點頭,知道他說的是可以讓自己去做整形手術了。
她說:「大概要半年。」
方圓點頭說:「我知道,沒關係。」
何顏說:「我會先跟李響匯報,副組長會跟進你的安保職責。」
叮。
電梯門打開,方圓說:「行。」便和鄒安一起走了。
——
雨落石板路,有種泥土的味道,一點點腥,一點點清香。
平遙的中心商業街就在古城南門外,距離不遠,走路就行。
而且雨勢不大,淋在身上還挺舒服。
上午時已經有不少學生去街里採購,買些洗漱用品,衛生紙衛生巾什麼的必備東西。
因為昨晚喝酒的緣故,515和女神寢的人都起的比較晚,趕在中午時分,兩個寢室的人相約集體行動。
楊一帆太懶,表示生活用品蹭別人的,守在客棧沒動彈,陳逸陪著他,也沒來。
向東和木萱萱在古城內買些小零碎,自己行動,也沒跟大部隊。
於是,范之瑤和孟靜怡在去郵局之後,便跟安洛和徐安然一起在南門等著方圓、顧離和許悠。
四女三男,身後跟著一組四個便衣安保,去了商場採購。
兩個小時,四大兜子,方圓無語極了,其實屬於男生的東西很少,極少,而且他覺得這些東西裡面真正能算得上必需品的東西沒幾樣。
說到底,逛這麼一會兒,他們三個壯士就變成了拎包的長隨。
范之瑤充當款兒姐,請大家喝了咖啡,方圓不喝,表示自己沒手拿。
范之瑤湊近方圓說:「別生氣啊,今天是你最後一次當苦力,回學校之後,你就變成我們老闆了,誰敢指使你?」
方圓想起昨晚大包大攬的承諾,無奈道:「回去我讓人過來和你對接,別左右試探了。」
范之瑤捂著小嘴笑不停。
徐安然從頭開始不時偷瞄方圓,那神情就像在打量一個熟悉卻靠近不得的人,好似在說: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哦。
方圓偶爾和她對視時,小丫頭總是咻地把眼神躲避開,搞得他莫名其妙。
安洛打趣他一句,朝徐安然努努下巴,問:「你怎麼她了?」
方圓大呼冤枉,「還沒來得及怎麼呢。」
安洛「撲哧」笑了,和徐安然挽著胳膊說悄悄話。
午飯也是范之瑤請的,說法是為了報答方圓剛剛給她出了一個超級大賣點。
買衛生巾的時候,范之瑤問方圓:工廠那邊派人去韓國考察市場,回來說韓國的文具又漂亮又便宜,帶回來很多樣品,我給你看看?
然後就一手拿著夜用加長型,一手把電話裡面的照片找了出來。
方圓看後嗤之以鼻,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我們要做出實用化賣點。
范之瑤:文具有什麼實用化?功能性不就那些?
方圓:比如說…自動鉛筆吧,你想沒想過考試圖答題的時候,好學生會做,差生怎麼辦?
范之瑤不懂。
方圓說:學生只有三種,做題、作弊和作法。
范之瑤:什麼叫作法?
方圓:你在自動鉛筆上面設計一個「ABCD」四個面的小機關,可以轉的。
范之瑤反應了三秒,驚呼天人。
方圓笑笑:要不說你有經商頭腦呢,這麼快就想明白了。
范之瑤湊近他說:「不是人多,我親你一口。」
方圓義正言辭:「不必。」
吃過一頓豐盛但不超過三百塊的午餐後,七人決定回客棧。
步行街長長一條,走到盡頭就是一個大的十字路口,過街就是古城。
路上,已經幾天不搭理方圓的孟靜怡拉拉他。
兩人落後。
方圓笑著瞅瞅她。
孟靜怡今天化妝了,也沒再穿運動裝,平底鞋、連衣裙、外套小風衣,左臂處隱隱可見一朵小花的凸起,眼角的淤青已經很淡了,沒有戴墨鏡。
方圓看著她,知道她有話說,卻率先開口:「不生我氣了?」
孟靜怡很高,雖然沒穿高跟鞋,但只微微抬頭就能和他對視。
她吸了一口氣,淡淡道:「別撩撥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再沒巴結你的意思。」
方圓雙手拎著大袋子,聳聳肩膀,「我從來沒說過不喜歡你,只不過不是那種就是了。」
「打住。」孟靜怡苦澀一笑,說:「我不是要說這個。瑤瑤昨晚和我說你那個秘書處的事……」
她嘴上說著,眼睛在觀察方圓的表情,見他沒露出什麼嫌棄的樣子,才繼續道:「我可以加入麼?我現在比較缺錢,雖然不知道你那裡需要做什麼,但文案和助理的工作我都接觸過。」
方圓點頭:「行啊。」
孟靜怡:「……」
沒想過這麼痛快,她蹙眉道:「就這?」
方圓奇道:「還能有什麼?」
孟靜怡搖搖頭。
方圓樂道:「邊走邊說吧。」
街上無數家門臉放著音樂,劣質音響聲音又大又不真切。
不知是不是因為沈寧飛這幾天來平遙,放的都是她的歌。
《漫長的季節》、《滿目星辰皆是你》,還有最近爆火的《如願》。
其他人已經走到路口,快過了馬路,兩人一步步向前。
方圓說:「集團辦公室會正常招聘兩個全職助理,你們負責和她們兩個對接,我只要在學校,小事雜事就會丟給你們,當然,小和雜,意味著多,卻不難。」
孟靜怡跟著他的腳步,時不時側頭看看他。
她有些搞不懂了,有錢的油膩老闆她見過很多,但沒一個像這樣。
方圓雙手拎兜,脖子還挎著范之瑤的小坤包,鬍子沒刮,頭髮清爽但談不上立整,T恤衫大褲衩,腿毛不多,反正……這人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渾身上下除了手腕上那塊沛納海還值個幾萬塊,完全看不出是個百億總裁。
不霸道…不凌厲…
和電視上、雜誌上,簡直兩種形象。
哦,還有那條滴了噹啷的菩提手串,半俗半膩…
會心一笑,孟靜怡不多想了,從春節到現在,她經歷的太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不想去想了,安安穩穩,像個正常人一樣過下去,就很好了。
大部隊過了馬路,四個安保等在路口,他們兩個走過去時,紅燈還有五秒變綠。
人行道旁積了一處處小小的水窪,綿密的雨絲落在上面,砸出一點一點密集的漣漪。
孟靜怡哼著街上播放的歌曲,雙手插兜,抬起腳尖,輕輕點在水窪上。
倒影凌亂起來,風衣下擺、雪白的腳踝、纖直的小腿都被水波打碎。
她側頭一笑,「你會睡秘書嗎?」
方圓大笑,看著她說:「這個提議很棒,我會考慮的。」
紅燈綠了,兩人一齊向前抬腳。
孟靜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是37碼,方圓的那麼大,要42、43了吧?
都是小白鞋,看起來就不是一對。
雨淋濕了路面,很滑,但這是兩雙很不錯的鞋子,牛筋底,不打滑。
刺耳的輪胎抓地聲從左側響起,不對,前面也有。
兩個人誰都沒反應過來,方圓出於下意識把手裡的袋子放掉,抱住孟靜怡瘦弱的身子本能向後…
先聽馬路對面幾聲焦急的大喊:小心!小心!方圓!靜怡!
緊接著,兩人都感覺自己被一陣巨力先是向後拉拽,又被撲倒。
下一秒,或許不到一秒…
砰!
Duang!
砰!
方圓一手摟著摔倒在地的孟靜怡,一手推開身上的一個便衣安保,耳中嗡嗡,眼中恍惚,雖然沒受傷,但驚恐中還是被超速分泌的腎上腺素將身體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
一輛紅色的寶來前臉消失不見,直懟在步行街的一排石墩上。
其中兩個已經碎裂,自己的腳尖距離那裡不過半米。
遠處的馬路上,一兩灰色的凱美瑞正在不住翻滾,副駕駛碎裂凹陷,兩個前輪都飛了出去,不知哪裡正在冒煙。
一時間,周遭嗷嗷亂叫,烏七八糟的聲音全部充斥過來。
方圓拍拍耳朵,好半天才聽見準確的聲音。
孟靜怡撐著手臂坐起來,眉間緊蹙,問他:「你沒事兒吧方圓?」
方圓微微搖頭,馬路對面,同學們都跑過來了,鄒安也不知從哪個方向出現,跑到馬路邊,雙手端槍,對著面前那輛紅色寶來的駕駛室大喊:「死的活的?」
另一年輕安保湊近了隔著早已不見的車窗看了看,對鄒安道:「沒死,暈了。」
鄒安把槍收起來,對手下叫道:「去看另一輛!」
吼完,跑到方圓身邊,扒拉開顧離安洛幾人,神色嚴肅地問方圓:「有事沒?」
方圓搖搖頭,問:「你拿槍幹什麼?」
鄒安說:「沖你來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