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看著徐清淺柳眉變成八字的呆萌詫異樣子,方圓也怔了一下,「你昨天沒看電視?」
打從四月下旬方圓失蹤的消息曝露天下開始,不少人就被震驚了。
除了尋常吃瓜群眾外,方圓身邊的集群人也一樣。
高中的、大學的、同班的、外班的,總之有他聯繫方式的人大多都打來了電話、發來了簡訊。那陣子,方圓的電話著實關機了好一陣,後來開機也是交給了總裁班的人負責接聽。
古人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方圓坐地起飛後,其實真正從他身上得到實惠的人很少。
一來是他年紀太小,身邊的朋友大多還在念書,物質需求不多。
二來他沒親屬,諸如後世中彩票之後先擼一圈網貸,然後等著催收聯繫親友這類的避禍手段用不上,乘勢而起的除了幾個紅顏知己和柯紹這類最早的合作夥伴外,獲利最多的其實當屬未來慈善基金撒幣的對象,以及商業排場中得到利益的上下游鏈條。
五中的一小圈同學都在QQ、微博、簡訊等平台留言了,三個月查無此人,中間大B哥甚至一遍一遍的打電話給陳小婉老師,當兵一年多,他才知道戰友是多麼珍貴的關係,而此前他求學階段唯一的「戰友」就是方圓,得知這貨有可能在災區掛掉,著實著急了。
方圓無奈之下讓陳婉給了對方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陳婉對褚斌說的是:「你覺得我現在傷心麼?」
當時陳婉正在歐洲和兩個學生「好姐妹」吃香的喝辣的,掛斷電話後大B哥迷茫了足足有兩天,才反應過來這話啥意思。
08年進入組織磨鍊的大B哥已經不是07年土肥圓的大B哥了,他充滿靈性的從陳婉的話里發掘出兩個信息。
一,方圓沒逼事。
二……
陳婉明牌了。
她和方圓就是那層關係!
雖然就大B哥而言,這件事之前就有了99%的肯定,但那百分之一仍然讓他不敢下定論。
這算什麼?有錢就可以當沖師逆徒?
如果說楊藝學姐是他高中的白月光,那陳花魁就是全五中男生的夢。
遲到了近兩年的靈感突然爆發,大B哥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麼那階段五中嬌花榜會從上到下一個個陣亡了。
這是個蓄謀已久的陰謀!
方圓!恐怖如…
嘶,大B哥在西疆某偏僻的土操場上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去冬的無人區大雪救援事件,十一個小戰士得到了覆核提升士官的資格,加上他前陣參與了前往災區運送物資的美差,班長曾經暗戳戳跟他說過,有望上。
這幾天本還挺興奮,但在想清楚一些事後,大B哥動搖了。
選擇和骨折都可能成為人生的轉折點,此時此刻瘦下來三十斤的大B哥尚不知道一個念頭就可以改變接下來的命途。
不止他自己,還有許多人。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保守秘密是兄弟的本分,大B哥兩樣都占了,所幸,跟他打聽方圓到底嗝屁與否的老同學很少。
濱海大學又是另一番景象,只有沈凝飛知道確切信息。
方圓沒有通知校長、院長又或是導員,寢室兄弟和其他同學更不知道。
他們想打聽也打聽不到,不說515幾個男生,單是安洛都失神了幾天,范之瑤更是聯繫到大伯范發數專門問了好幾次,最後也沒個准消息。
FLY官方發布方圓失聯的通稿出來後,不單是外部網絡上,單濱海大學校內貼吧就多了三頁的方圓嗝屁消息,包含各種版本,但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三個字:傷仲永。
好話壞話都有,天妒英才和李元霸遭雷劈的說法不一而足。
攝影系的同學狠是在下面站隊了一陣子,後來學校和導員出面,一邊刪帖一邊勸導,近一個月的時間謠言才淡了下去。
期間,安洛第一次主動並且單獨約了一次沈凝飛,無他,只想知道死活。
沈凝飛猶豫再三也什麼沒說。
陸曦只提過一次,沈凝飛也沒說,後來也不問了,陸曦去問了夏初,夏初也沒說,陸曦就大概知道了答案,然後刷怪升級,暑假隨禮。
其餘人,包括向東帶著515全體找了老么媳婦沈姑娘詢問,沒得到答案。
於是,薛丁格的方圓在大學朋友圈中存在了好一陣。
直到…直到有一天,孟靜怡在一次下課後的教室里再也聽不下去這幫蠢材的碎碎念,說了一句話:
「你們看沈凝飛傷心麼?」
恍然大悟的脆皮大學生們才驚嘆道:妥必妥是商戰的高端操作!!!
這番操作的確是方圓最早半玩半鬧準備對付陳華和五舅的商戰操作,但從一開始就不高端,屬於半陰半陽的小計謀,其實不用細分析都能知道他沒逼事,但這種敵明我暗的感覺讓方圓大呼很爽,而且那時候他得養傷,就索性裝下去了。
後來又趕上暑假,他也樂得清靜,便好生陪了沈凝飛一段時間。
從陰影里重回陽光下,是昨天的事。
平遙攝影節不能不去,這可是本專業不可或缺的一次歷程,所以,方圓在李喬都快急眼的多番催促下,終於在昨天在濱海在田園牧歌的揭牌儀式上露了個臉。
到場媒體除了自家的門戶網站(包括但不限於PIPALA、微博和飛天與佳禾共同組建的全新採訪突擊小分隊)、濱海市電視台、東海省電視台外,只有兩家娛樂小報接到了邀請。
等到通稿發布時,其他媒體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錯過了一個頭版消息,不少老朋友氣抖冷。
採訪時,方圓沒有多說,記者問他為什麼消失多月,是不是在和「敵軍」打擂台。
方圓笑呵呵說:「我是學生,我在放暑假。」
記者按FLY辦公室交待的問題又問他放暑假幹啥了。
方圓人畜無害的說:「正如剛剛所說,我還是個學生,最近迷上了看小說,瞧,就是這個,超好看。」
說完晃了晃手裡卷邊的《三體》(1和2)。
第三個問題:對田園牧歌項目,你能親自介紹下麼?
方圓笑道:「別墅靠海,有什麼可介紹的。」
……
闊別公眾視野三個多月的方圓再次出現在鏡頭前,昨晚的濱海晚間新聞有相關報導。
徐清淺不喜歡看電視,徐安然也不喜歡看,姐妹倆昨晚促膝長談到十點多就睡著了。
所以,徐清淺至今才知道方圓從量子坍縮態「復活」了。
先前關於孟靜怡的分析她是認可的,因為她本也是那麼想的,但對於這個偷偷做好事(幫自己買藥)的高富帥來說……
她想過一些別的,但沒想太多,沒資格,她覺得自己不配。
所以長時間以來,她還是把情緒穩定在上下起伏不超過五個百分點的狀態里,該幹嘛幹嘛。
解釋下,在徐清淺的強大心理素質下,五個百分點的波動大抵相當於車禍、天災,半殘那種,到愛上一個人之間。
方圓的生死在這個範圍里,而且距離中間零度線很近,她不愛方圓。
可是……
剛剛寒暄幾句乍然反應過來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方圓後,有那麼一瞬間,她脆弱的小心臟——吧嗒撕裂般疼了一下。
素手輕拍巍峨,峰巒震顫。
方圓的眼波跟著蕩漾了幾下。
徐清淺看到了他的目光,好氣道:「以前你還知道背著點偷偷看,現在就這樣了?」
方圓愕然,然後從記不清第幾次琢磨迭胸甲和心臟病防護之間的關係中回過神來,好笑道:「這麼久沒見,你該給班裡最英俊的男生留點面子。」
徐清淺莞爾一樂,走回吧檯後面給他續了一杯冰水,自己又接了杯熱的。
「最近還好麼?」
盛夏的晌午熱了起來,一熱,知了就顯得聒噪,人也常常跟著躁,但在校園裡不一樣,清清爽爽。
說來也怪,距離人行道上的幾棵法桐就三四米遠,這個距離甚至能看到一隻知了pia地落在樹幹上,可咫尺之外的蟬鳴反而更讓清風習習的店門口變得安靜下來。
聽見淡淡的一聲問候,方圓這次偷看過去,徐清淺正望著門外,沒看他。
這一幕卻很好看。
在他前世的印象里,大學女生的圖景很模糊,似乎大家都很雷同,他並不懷疑許是時間久後,過往不重要的人物就都變得臉譜化模糊了。
但今生不是。
他先前就懷疑過是不是上天給自己的重生福利中,只把艷遇選項點滿了,又或是衣食無憂後多了些空閒專門把眼神聚焦在發現美麗的事物上。
總之這次大學生涯中,各花各艷,讓他目不暇接。
這幾個他看的上眼的姑娘里,安洛很靜,但靜在神態,其實安洛不少說話,甚至他從美食街留宿回來後在校園裡見過安洛晨跑。
木萱萱也靜,她的靜是弱弱的那種,風中細柳的那種,而且…有對象,沒多觀察。
沈凝飛不算是靜,算是淡、算是冷,屬於生人勿近。
徐安然…那是呆。
唯有徐清淺是真的靜,靜到只要站在她身邊便感覺心跳都慢了幾分。
風慢了,蟲鳴鳥叫慢了,時間似都慢了下來。
那兩縷在二十八九度的氣溫中緩緩升起的熱氣,從她手中的杯子裡飄到粉色的臉頰旁,懸懸飄擺,漸漸彌散。
生平第一次,方圓覺得心臟病是傳染的。
是真的好看。
饒是他剛從沈凝飛和秦婉瑜的夾縫中逃出來,依舊被驚艷了一下子。
「好…吧,算好吧。你呢?」
徐清淺點點頭,沖他笑了笑,「你今天不趕去平遙麼?」
電磁爐上煮珍珠的鍋開了,她轉身把火勢調小,讓湯鍋慢慢咕嘟。
方圓這才想起來前幾日在群里看到徐清淺不隨大部隊出行的消息。
看著她,方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像其他人習慣了參與活動一樣,徐清淺大體也習慣了不參加活動的學生生涯。
方圓想起了這家店鋪剛開不久時那次和「妹妹」被鎖的經歷。
不能玩、不能吃。
在妹妹眼裡,姐姐是可憐的。
「傍晚的飛機,安然出發了?」方圓問。
徐清淺說:「早上走的,我等她出門才走,所以今天才遲到,今天不算二倍工資。」
方圓無奈笑笑,甭管玩笑與否,徐清淺有些時候真的較真,用較真和倔強掩蓋心裡那點落寞和自卑。
然後,再用烏梅子醬一樣淺淺的微笑掩蓋孤獨。
等死大概是最讓人無法感同身受的孤獨了吧。
幾倍工資的事方圓聊都不想聊,他說:「被逼復活了,一堆事要忙,要不是哄著公司里的人說學生以學業為本,想用攝影節偷個懶都不行,說實話,我在網上搜了搜攝影節的消息,嚯~」
他端著杯子擺動手,指著後邊的小操場說:「人山人海,跟咱報導時那種密集程度,你知道,我這種公眾人物,很容易被圍觀的,想想突然就不想去了。」
「嗯,那正好別去了。」徐清淺看著他,說:「身為店長,你也留下來看店吧。」
「……」
以前不這樣吧?
她以前有把天聊死的習慣?
方圓不知道說啥,看到徐清淺突然揶揄一笑後,他才知道不是徐清淺變了,是他自己太久沒回來,生分了。
上學期好不容易跟同學們建立起來的那點熟悉感,快沒了。所以剛剛不自覺就變得憐弱惜小起來。
這下子就搞得有些尷尬。
徐清淺從他的尷尬里知道他想明白了,便笑道:「其實大家都很關心你,也想你了,這次去,別搞的現在這麼尷尬。」
說完還是笑。
方圓無奈嘆了口氣,「本來想的好好的,和大家一起體驗沒羞…美好的大學時光,看起來很難做到了。」
徐清淺拄著下巴問:「已經做到這樣了,還是不自由?」
「自由?」方圓呵呵笑了一下,指指幫可樂舔毛的七喜,「它們倒是看起來很自由,不還是困在這個小屋子裡。」
徐清淺看著貓,又看看方圓,沒找到類比的由頭,便說:「上學期的期末考試和專業課作業你都沒交,會掛科麼?」
「……」
這小姑娘…
方圓說:「你參加辯論社了?」
徐清淺沒明白,歪頭不解地看著他。
方圓說:「好好嘮嗑咋戳人肺管子呢?」
徐清淺咯咯捂嘴笑了兩聲,白他一眼道:「是你先戳我的。」
兩人都笑了笑,把話題轉移到別處。
學校的趣聞徐清淺這種性子是不會知道多少的,但守著這麼一個天然的八卦集散地,總還有些稀奇的事能講講,可大學生之間又能有多稀罕的事兒發生?
嘮來嘮去,還是班裡那幾個人,任何變化都沒有。
「聽說你的業務開展到非洲了?」徐清淺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聽誰說的?」
「瑤瑤,我們這些人就她天天關注生意的事。」
方圓點頭:「貿易,給非洲黑兄弟送點生活物資,毛衣拖鞋啥的。」
「很大的船對麼?」
「嗯。」
「開過去要多久?」
方圓很奇怪她為啥問這個,但還是回答了。
「十幾天吧。」
「船票很貴麼?」
船票???
方圓有點丈二和尚,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徐清淺笑笑說:「估計你也不需要畢業旅行,到那時,我能搭你的船去非洲麼?」
這幾句話過於詭異,愣了半分鐘,方圓才想到她說的是什麼。
「你還是想去吉力馬札羅?」
徐清淺點點頭,那張秀美的臉蛋兒上滿是笑意。
上次也是在這裡,曇花開了一剎,望過去,方圓看到了花枝花葉,但沒花了。
在普通大學女生的眼裡,赤道都融不化的吉力馬札羅的雪該是很浪漫的東西,但方圓肯定這丫頭不是這麼想的。
赤道都融不化,嗬,那得多堅挺,多冷啊。
機票往返有些貴,方圓覺得「姐姐」八成不大捨得花錢,又或者覺得遠洋輪渡也是一種畢業旅行的體驗。
「我是暈船,到時候再說吧,你可以先去公園的湖裡體驗一下。」
徐清淺嬌笑著顫抖兩下,山峰又搖晃起來。
「是,到時候再說吧,時間還早呢。」
方圓問:「藥吃完了麼?我之前…」
徐清淺截話道:「顧離跟我說了,你把國外的那個朋友的聯繫方式給他了,我知道的,要買的時候爸爸會聯繫。」
方圓點頭,聊天沒話題,又冷了場。
但靜靜香香的,他有點不願意走。
一個坐在高腳凳上倚著吧檯,一個伏在一邊拄著下巴,奇了怪了,就沒一個客人進屋。
可樂終於不叫了,似乎睡著了,七喜慢悠悠走了一段貓步,蹭一下竄上吧檯,伏在徐清淺的肘旁,臥了起來,喵了一聲。
「得,我走了,開學見。」
方圓放下杯子,起身要走,徐清淺說:「88。」
揮揮手,方圓走去車裡,又拿了三本書回來,遞給她說:「很好看,超好看,推薦你看,刷三觀。」
看看手裡的《三體》全三部,徐清淺問:「講什麼的?」
「兩個女人毀滅全宇宙的故事。有點基本的物理常識就能看懂。」
「???」
「哦,第三部是內排版,還沒面世,但估計不會大改了。」
方圓看看她無語的表情,笑道:「飛飛也在濱海,你無聊找她玩,我聽說陸曦同志後天也來,你們一起玩。」
徐清淺沒明白,一起玩…這個詞小朋友才會用。
好笑地看著方圓的大奔馳開走,她翻了兩頁書,一點點就看了進去,安靜總是讓人容易沉浸到一件事裡。
一個多小時,珍珠煮好了,她又開始拾掇其他小料,然後煮茶,兌奶精粉。
配好了足夠百十杯的份量,她看了看時間,左右無聊,她打算在學校呆到天黑再走。
書放在一邊,她坐在椅子上點開網頁。
莫名地就有些想上網查查方圓的新聞,最新的新聞,結果滑鼠剛動,搜索記錄就顯示著:
【貓會來事麼?】
【貓有月經麼?】
【貓為啥總叫?】
徐清淺怔了怔,看向伏在軟墊上的呼呼睡覺的可樂,噗嗤笑了。
『是啊,貓有…那個麼?』
她也好奇地點了一個進去。
【雌性寵物貓咪餵養基礎知識:特殊的生殖結構……貓沒月經。】
【之所以總叫……八成是發情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