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二個良夜
前世離開校園很久，方圓已經快忘了大學生活。
有次吃飯的時候，一個朋友跟他說了當代大學生現狀。
在網際網路紛雜碎片化信息的衝擊下，小部分墮落、大部分迷茫、小部分優秀。
方圓聽後覺得有些唏噓，但表示還算正常，不咋離譜。
任何一個時代的人群畫像都是這樣的棒子型，兩頭尖，中間粗。
只是4G時代的林子裡，鳥種多了而已。
能從超量信息中汲取養分為己用，從而早早提升認知的人，很快會從同齡人中冒出頭來。
再次來到這個時代，方圓很慶幸自己遇到的這些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都有相當程度的自主意識。
秦婉瑜蘭情蕙性，有早慧；
沈寧飛獨立自主，韌性超強；
小陸曦的內心世界極為豐富；
徐清淺…不用多說；
等等等等…
即便劉小蘇、徐安然這樣相對單純一些的姑娘，仍然都有自己的思維邏輯，在不斷提升自我。
想要的，她們自己都清楚。
甚至方圓身邊的大部分男生都絕非是見美女就變舔狗、見牛逼人就喊「義父」之流，並非天天傻樂呵。
大學數年，是樹立三觀的關鍵時期，不想平庸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吸收、過濾、再反思。
這並非心機深沉，而是從生活中看到、解析、悟到，思考生命、修煉內功。
青春理所應當該明媚張揚，但光芒的發生是積累內在能量，而不是讓別人照亮。
（以上部分為反對某書友留言【大學生而已，心機這麼深沉，可悲】。）
林靈珊，家世擺在那，對熟悉的人開朗大方，對陌生人保持距離，三觀堅挺、五官精緻，對這個世界看得比方圓都透徹。
愛麼？自是惹人愛的。
只是這隻手怎麼伸出去呢？
她的願望是看遍景色、歷經千城，最後擇一人選一城而終老，方圓能陪著她實現麼？
大包大攬的方先生自認為論家世…自己有房而無家，論財力…呵呵，論人品…在對方那，自己有人品可談？
論相貌……他覺得自己也就顏值配的上人家了。
華蓋木一枝雙葉，點點碧華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蒼老泛黃。
方圓的枝頭上鬱鬱蔥蔥、密密麻麻，還有地方能擎得住鳳凰？
在手裡擺弄了幾下塑封袋，他覺得……擠一擠還是擎的住的。
每個人心裡都有執念，執念是種象徵，會因為代表著一段磨滅不掉的故事而具象成某個物件。
方圓人到中年仍然懷念小時候的炸串味道，林靈珊的執念是彩虹糖蛋糕。
「以後請你吃唄，一個蛋糕而已，你知道我請的起。」
「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
林靈珊抿著薄薄的嘴唇，俏皮地笑了。
雖是那樣說，卻拉住方圓暗戳戳伸過來的手，沒讓他抽回去。
把大手墊在膝蓋和臉中間，她側枕上去，不動了。
車窗內側已經逐漸起霧結冰，空調的熱氣拉不動溫度了，林靈珊卻覺得暖和了許多。
臉頰滑膩柔軟，小手冰涼，方圓能分別從被握著的手腕和被貼貼的手背上感覺到。
林靈珊悠悠低語，輕輕用手指肚摸著方圓的皮膚，滑動間能感受到他的脈搏。
「如果你不是方圓，該多好。」
方圓笑了：「你說錯了，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一切都沒有可能。」
林靈珊用頭髮撓方圓的手背：「現在就一切都有可能？」
方圓自信道：「敢想、敢做，才有可能。」
方圓覺得「孤男寡女」這個詞真的是有大智慧、大經驗的人才發明得出來。
這種環境下，孤男和寡女總是更容易破防，兩點心火各自萌芽，各自燃燒，燃燒著各自的想入非非。
靜靜看著他許久，林靈珊說：「方圓，談戀愛會很開心麼？」
方圓點頭。
林靈珊搖頭。
「不信，我看蘇蘇和婉瑜都很難過，總是很難過。」
方圓嘆息：「愛情這個東西吧，其實不好定義，美好里總帶著那麼一點操蛋，幸福里總會讓人暴躁。
「說不好，總之就是陷入愛情里的雙方都被一種抓心撓肝的痒痒牽絆著，撓不到，又欲罷不能。」
林靈珊捂著嘴樂，噴吐的熱氣打在方圓的手背上，他真的感覺痒痒的，抓心撓肝。
第一次，他開始diss自己，都特麼要沒命了，還這麼急色，枸杞吃多了？？
「沉淪的意思麼？」林靈珊重新把臉貼了回去。
「應該是。」方圓守住心神，點點頭。
「可沉淪不會讓人痛苦麼？」
「會，但很爽，像潛水，你潛過水麼？」
林靈珊潛過水，能理解他的意思，海面之下是幽深黑暗，有窒息有恐懼，但總是想向下再向下，向下去看看。
「方圓，我冷。」
方圓想說：那抱抱？
但話到嘴邊就變成：「我也是。」
氣氛也冷掉了。
林靈珊撲哧一樂。
方圓尷尬地回過身，拎過自己的雙肩包，從裡面拽出來一件黑棉襖，楚爹的，給她披在肩上。
此一系列動作的全過程皆為單手操作，另一隻手不捨得拿下。
林靈珊拈著衣角整了整，眨巴著眼睛，淺笑看他。
方圓支吾兩下，問：「我前幾天拔智齒了，你要看看嗎？」
林靈珊笑著搖頭。
方圓又說：「其實…親嘴會讓體溫升高，你信不信？」
林靈珊笑著搖頭。
方圓解釋道：「是真的。
「呼吸頻率增高、脈搏加快、細胞擴展、血液流通量增大，所以體溫會升高。」
林靈珊不說話。
方圓繼續說：「如果兩個人相愛，接吻時雙方的體溫能達到38度。」
林靈珊向耳後別了一縷頭髮，低下頭把軟軟的嘴唇貼在他的手背上，繼而閉上了眼睛。
「方圓，我困了，我真的特別想吃蛋糕，去夢裡看看有沒有，醒來告訴你好不好吃。」
「你是懂分享的。」
摸摸頭，方圓說：「睡吧。」
林靈珊的夢裡沒有灑滿彩虹糖的蛋糕，只有一片青灰色的冰冷海域。
她見過好多好多優秀的同齡人，方圓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但也是最特別的一個。
痞里痞氣的草根，有良知沒節操，是個色色的好人。
曾有過零星幾次預設，都不成功。
站在望不到邊的高牆下，她實在不敢預設和別人共度一生，自然的相處就好。
天有道，不會讓有情人分離，天若無道，她就該遵循天命。
冰海上，命運化作巨浪，把她帶到哪，那就到哪吧。
「我要睡著了哦。」
「你都打呼了。」
手背被小貝殼夾了一下，濕潤、不疼。
「我真要睡著了。」
「嗯。」
「方圓，摟著我吧。」
這句呢喃幾不可聞，但方圓聽得真真切切。
「也好。」
右肩上的小狐狸胸膛微微起伏，發出極細微的喘息，兩隻小前爪緊緊捆著方圓的手臂，在黑襖子的包裹下，蜷著腿，身子和睫毛都在瑟瑟抖動。
小狐狸真的睡著了。
他把大燈關掉，除了攬勝幾個按鈕上的螢光，整個世界烏黑一團。
雪團和冰粒打在車身上，噼里啪啦的碎響。
和21歲的林靈珊等死的第一夜，第二次和她困在車裡。
方圓覺得這寒冷刺骨的良夜似乎不大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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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