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風暴過處(1)

  第339章 風暴過處(1)

  發布會既定的末尾本來是要由方圓介紹集團的組織架構,但被他臨時取消了。

  一是劉少鋒和多數新晉高管不在場,二是……他覺得沒必要再增加額外的曝光。

  不出意外,這件事的熱度會持續一段時間,國內治安再好,也防不住有心算無心。

  而且架構這玩意,官網不是都有麼。

  於是,這場簡短、但乾貨滿滿的FLY集團首秀就算結束了。

  楚楚和劉菁菁親自給到場的媒體發紅包,來者有份。

  她們的要求很奇葩:稿子……請務必簡潔。

  台下,燕京台的女記者最後離開,走之前她去到方圓面前。

  「方總,不知道今後能不能有幸請您到台里做個專訪?就像,」她看向一旁的陳婉,繼續說:「像陳總那樣。」

  方圓說:「一定有機會。」

  女記者笑笑:「那就好,這是台長剛剛臨時給我下發的任務,有您這句話,我就可以交差了。再會……」

  這時柯紹走過來。

  本來今天算是這一眾國內商界新貴的集體亮相,所以每個人都穿打扮得挺板正。

  FLY集團的初創元老們有個很直觀的特點,年輕並且顏值高。

  柯紹也是一身小西服,不知道是不是效仿鄒安,鼻樑上還架了一副金邊眼鏡。

  柯紹小聲說:「老大…老闆,濱海大學下午的會……」

  方圓點點頭,說:「我知道。」

  女記者眼睛一亮:「方總,下午幾點?我們可以去麼?」

  方圓沖她笑了笑。

  濱海大學從今早開始不住聯繫FLY辦公室,說地方媒體都快翻牆了。

  方圓懂校長的心思,但那是他現在生活的地方,必須要亮個相交待一下。

  他知道今天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絕無可能再享受單純的校園氛圍,可學校的面子還是要給。

  他對燕京台女記者說:「下午三點,但不算是什么正式會議,就是老師們希望我簡單上台說說,可沒有採訪環節。」

  女記者點頭說:「我們跟著聽。」

  送走媒體,眾人依然呆在現場。

  陳婉、李理在笑,楚楚、李木子在笑。

  劉菁菁雙手搭在身前,靜靜站著。

  柯紹在最左邊叼著根煙,沒點,眼鏡下的雙眼微眯。

  昨天來得急,宋超時的頭型是今早特意理的,油油的大背頭。

  秦剛站在最右側,說不上來什麼表情,或者說面無表情。

  方圓帶著笑容,一一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最後說:「我算是上崗了?」

  ……

  這次突如其來的曝光,打亂了方圓原本的節奏。

  對FLY集團來說不僅不是好事,反而算是一場危機。

  濱海只是重頭戲,但不是全部,全國各個地方都和這裡差不太多。

  許多媒體難民似的闖入分公司或者營業部,問當地負責人是不是對方圓有所了解,見沒見過方圓,云云。

  所有區域領導都是一個頭兩個大。

  方圓?哪一個喔?

  別說見了,聽都沒他媽聽過。

  但既然媒體都懟著話筒問咯,那老子……

  老子只能說:雖未有幸得見,但大老闆、董事長的傳說一直在下面流傳……

  只有李響和徐梓涵最安逸,一人一個大豬蹄子在沙發上盤腿啃著看電視。

  飛馳物流西南大區的副總經理……她這幾天突然不見了,沒人知道哪去了。

  「爸爸好帥。」徐梓涵說。

  李響的小嘴油漬麻花的,輕輕「嗯」了聲。

  諸地亂象需要緊急公關,所以大家這幾天都會很忙。

  方圓讓陳婉帶他們去飛雲資料庫的辦公室先處理事情,他需要回趟學校。

  從始至終,秦剛也沒找到機會和他單獨說話。

  最後陳婉和李理陪他上了樓。

  「不想穿這么正式回學校,我已經夠格格不入了。」

  房間裡,方圓邊脫衣服邊說。

  陳婉幫他掛衣服,一張紙條從西服口袋裡掉了出來。

  陳婉打開看了一眼,撲哧樂了,回頭看看正在泡茶的李理,然後偷偷使勁兒掐了下方圓。

  正在光膀子套T恤,方圓扭頭看到了陳婉手裡的東西,懵一下,也咧嘴笑了笑。

  那是他昨晚手寫的小小發言稿,但沒用上。

  『男人想成功,必須要做到疼媳婦。

  『要時不時主動找媳婦聊天,尊重媳婦,每天夸媳婦…

  『不讓媳婦帶著情緒入睡,媳婦永遠是最重要的,吵架要讓著媳婦。

  『疼媳婦風生水起,愛媳婦家財萬貫,我方圓說的!』

  陳婉皺著眉頭沖他吐吐舌頭,心裡好氣又好笑,想丟掉,又不捨得,最終把紙條揣進兜里。

  她清楚,這段話方圓是給她寫的,是給李理寫的,更是……給那個女孩兒寫的。

  ——

  2007年12月26日,節禮日。

  正午十二點,也就是濱海發布會結束後的四十分鐘。

  FLY集團辦公室把對外通稿發去了全國各個分公司。

  最後給東山市五中校辦打去了電話。

  電話里,FLY集團首先感謝了……

  哦,電話是楚楚親自打過去的。

  電話里,她用嚴正但仍然甜甜的聲音首先感謝了學校之前對集團公關策略的配合;

  其次,通知對方可以接受媒體採訪了……

  掛斷電話,劉學平跑去了校長室。

  張志遠和周興一直等著,在辦公室看著電腦之前的直播畫面,連午飯都沒吃。

  劉學平向張志遠匯報了電話內容。

  兩個老頭兒對視一眼,神色複雜,欣慰、感懷、回憶……不一而足。

  劉學平一拍大腿,跑回辦公室,按照通稿在貼吧置頂了一篇帖子。

  張志遠則帶著周興下樓去迎接在校門口等了一上午的東山市諸家媒體。

  步伐起初十分凌亂忙叨,但遙遙看見校門外比肩繼踵的場面後,老校長頓感胸懷舒暢,腳步也穩了下來。

  21歲的富豪,全國乃至全世界最耀眼的一顆商界新貴,剛從自己的學校里畢業不到半年……

  這什麼概念?

  誰敢信?他自己之前都不信。

  之前教職工們都覺得離職教師陳婉就夠牛了……誰承想,誰承想牛逼的是人家班裡的學生。

  一年多來陳婉和方圓之間的風言風語瞬間不重要了。

  師德?

  哪個老師能教出這種學生?可謂教師巔峰了好不好。

  他們現在只覺得方圓在回饋師恩。

  為啥?

  瞅瞅那邊的籃球場,飛越餐飲捐的五十萬建的!

  當時還匿名呢,現在一切都說的通了。

  尤其是參加過李響婚禮的幾個老師……

  【老闆吩咐了,誰欺負車上的人,誰就得立正挨打!】

  【我老闆叫方圓!有本事找去吧!】

  當初那個威風凜凜的女保鏢說的話一瞬間在腦海中浮出水面。

  瞧,通了,通透了。

  哪個叫重情重義,什麼叫師恩似海!

  他們只恨方圓為什麼不是自己班的學生。

  周興今天甚至打了一丟丟粉底,黃毛不見了,染黑了,還模仿起方圓剪了寸頭。

  小襯衫黑風衣,浩子兄弟今天倍兒帥。

  他覺得自己重任在身,必須監督五中這個老校長幫老闆把逼裝圓咯。

  這時,一個超胖的高個兒男人從人堆兒里擠了進來,走入校門,兩手拎著至少十杯熱奶茶。

  路過張志遠和周興時,男人微微頷首,卻依舊面無表情,渾身透著一股子陰鬱。

  周興奇道:「這人是?」

  張志遠嘆了口氣,微微搖頭:「一個老師,得病了,不用管他。」

  胖子是劉寒,劉寒的確得病了,相思病晚期。

  李響在時,他每天都給人家送奶茶喝。

  李響走後,他依然每天買十杯奶茶,自己喝,喝不了就給同事喝。

  短短一年間,曾經那個高大帥氣的體育老師不見了,變成一個脫髮發福的大胖子。

  很多人勸他不要醬,但他控制不住,走不出來。

  那個漂亮呆萌的同事離開了,他卻走不出來。

  身體素質不能再教體育課,他主動申請調到後勤,工資減半,只為留在這裡,活在回憶里。

  …

  東山電視台、東山晚報、晨報、東山都市報,以及教育局的幾個領導都來了。

  他們跟著張志遠來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

  之所以不去高二和高三的教室,是因為高二和高三的在校生認識方圓,容易搗亂。

  高一新生沒見過他,只聽說過此前有個牛逼哄哄的學長畢了業。

  很多小男生九月份入校後就暗暗在心裡對自己說,在此後三年一定超越那個勞什子大魔王,將校霸極限拉高,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但此時此刻,弱小且懵逼的他們統統被攆到了走廊里,看著校長和許多老師帶著一堆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們在教室里誇誇而談,他們懂了,傳說就是尼瑪傳說,他們終其一生都超越不了。

  可至少……得讓「五中嬌花榜」重啟吧?

  不然這高中念的還有什麼意思?

  張志遠指著靠窗倒數第三排的座位,衝著鏡頭說:「瞧,那就是方圓同學剛剛入學時坐的位置。

  「那時他就是一個陽光開朗渾身靈氣的男孩子,我一早就瞧出他以後有出息,所以才讓最有才華和經驗的陳婉老師當他的班主任……」

  聞言,身邊懂球的老師都懵了。

  高一的方圓陽光開朗渾身靈氣???

  那時他明明裝酷耍帥不說話,而且一身戾氣好不好。

  再說……陳婉有才華、有經驗?那時她剛剛從業一年多……

  張志遠目光幽幽,似乎陷入回憶,淡淡說:「遙想當年,那孩子在課堂上認真學習的樣子一下子就浮出來了,嘖嘖,時光飛逝、歲月如歌啊。

  「呵呵,老了老了,愛絮叨。

  「瞧!」張志遠指向窗台上的那個花盆,「那盆文竹就是那孩子獻給班級的,一晃三年矣。

  「還有,你們應該都知道,方圓高二時曾經寫過一首詠竹詩,還得了魯迅獎呢。

  「歲歲不覺苦,步步入雲端……入雲端,這孩子,早熟、小時候就有這志氣呢。

  「現在想來,可不就一步入雲端了麼。」

  幾個知道內情的老師更傻了,這花……不是您抓到他在水房抽菸,罰他買的麼??

  閔螳螂低著腦袋後退,隱入人群。

  他怕極了。

  他怕校長會突然指著他說:瞧,這就是那孩子當時在課堂上打過的老師……

  ——

  時間還早,柯紹先送方圓去了美食街,然後自己開車去了學校,他需要提前跟校方交待事宜。

  家樓下,方圓上了鄒安的車。

  消失一上午的鄒安一直守在這。

  「沒走?」

  「沒走,一直在樓上。」

  鄒安說的是沈凝飛母女。

  本打算是地下情玩一陣,但覺得不尊重對方,方圓還是決定在去學校之前,先見一下准丈母娘。

  鄒安沒吱聲,似乎明白他內心此刻的糾結。

  方圓淡淡說:「給我根兒煙。」

  「……」鄒安勸道:「戒了就別撿起來了。」

  方圓搖搖頭,徑直打開手扣,抽出一根兒荷花。

  鄒安無奈,給他遞火。

  方圓沒要:「不抽,叼著找找感覺。」

  【你們不合適,分開吧。】

  【彩禮五十萬,你拿不出來的。】

  【或者能換個房子?】

  【你都做不到的,這個年紀了,你們真的不合適。】

  【是,除了你,誰都行。】

  那時,方圓知道高彩禮也好、換房子也罷,不過是她刻意的刁難。

  刁難來自於偏見。

  看的東西越多,讀的書越多以及重生後的乍然清醒,方圓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偏見。

  就算是理論家,或者研究史學的專家,這些權威的理論也只是一種自我的見解。

  見解來源於認知、成長環境,很主觀。

  聽得多了,見得多了,兼聽則明,人就會形成自己的一種「見」。

  他現在很理解吳語,作為一個母親,她是愛著自己女兒的,只是有些極端。

  希望自己的孩子過上物質豐足的生活,這是當下所有家長的願景,是錢本位的社會縮影,無關對錯。

  鄒安問:「你打算怎麼辦?說服?」

  方圓打開車門,丟掉煙。

  「不說了,人不是靠講話來生活的,認知不同,說是不行的。」

  方圓準備順著吳語的認知做,滿足她的認知。

  關車門前,他用手指點了車窗。

  鄒安說:「明白,準備好了。」

  先發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