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弟妹你坐(5K3)
和父親到醫院的時候,劉蘇見到了兩個人。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她的小姨,魏蕊。
另一個是完全陌生的人,她的新小姨夫。
因離婚和家裡鬧掰,魏蕊一走十二載,從來沒回過東山。
在劉蘇的印象里,小姨魏蕊是那種下樓倒垃圾也要穿戴整齊的精緻女人。
重新相見,劉蘇覺得小姨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依然風姿綽約,像朵迎風傲放的百合花。
十二年前,在她8歲的時候,魏蕊和丈夫離婚,原因只是因為小姨夫往她養的蘭花盆裡彈菸灰、扔菸頭,多次勸阻無效。
離婚時,她只給家裡人說了一句話:「他人很好,只是過不到一塊去。」
劉蘇還記得當時姥姥罵她說:「你就是書念太多,事兒就多了!」
在姥姥眼裡,她的女婿高大英俊,能賺錢,孝順顧家,反而是自己的女兒任性自私。
姥姥很難理解小姨痛斥小姨夫的那些諸如:不愛洗澡、衣服襪子亂扔、吃飯狼吞虎咽、沒空陪她、記不住她的生日……
姥姥覺得這哪能算是毛病,男人不都是這樣的?
小的時候,劉蘇和小姨夫的關係很好,因為小姨夫會給他買洋娃娃和公主裙。
小姨離開時,流著眼淚對劉蘇說:「希望你能理解我,一輩子太長了。」
那時的小劉蘇怎麼能懂?
病房裡。
魏蕊站在病床邊,回過頭溫婉一笑,對著劉父叫了聲「三哥」,然後眯起漂亮的一雙眼睛對劉蘇說:
「小丫頭這麼大了?還記得小姨麼?」
劉蘇只訥訥點頭。
劉父和魏蕊說話,劉蘇跟姥姥說話,但姥姥手術做完,有些偏癱,已經失語了,只是啊嗚啊嗚發出幾個不明意思的音節。
跟新小姨夫互相點頭微笑,互道一聲「你好」,劉蘇拎起水壺去打熱水。
走到門口,劉蘇又回頭看了看。
十二年,新的小姨夫出現了,他個子不高,相貌平平,但整個人看起來乾淨清爽,笑起來很溫和。
姥姥的床頭放著一束康乃馨,水果切成了小塊兒,新小姨夫坐在床邊,一塊一塊地餵姥姥吃……
開水房,熱水嘩啦啦已經溢了出來,劉蘇卻在發呆。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明白了小姨當初那句「一輩子太長了」。
如果生活中沒有節日,沒有驚喜,沒有感動,沒有浪漫的話,那應該叫做搭夥過日子吧?
但生活……難道不該過的有滋有味,不去將就麼?
病房裡的事情不多,小姨說今晚他們夫妻倆在醫院陪護,勸走了劉蘇父女。
出門的時候,小姨從住院部送他們走到醫院外。
魏蕊一直挽著劉蘇,一路上她對劉蘇說了很多。
回到家,劉蘇寫了一篇日記:
人和人的緣分,不是一場躲在屋子裡就能避開的雨。
我們這一生會遇到許多人,有些人在你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會忍不住喜歡上他。
這種眼緣不一定對方長得多帥多美,而是當這個人出現在你面前,你內心第一時間激發出來的那種感覺。
可能是他的眼睛,可能是他說話大笑的樣子,也可能是他的穿衣風格。
總之這些一眼就能抓你眼緣的人,就算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都能悄悄贏走你的心。
第一眼喜歡的人,是靈魂認出了對方。
若今生遇到了,那麼前世他一定深深愛過你,所以你才會一眼萬年。
這世上,最好的相遇,不是在路上,而是在彼此的心裡。
你要相信,世上總有一個人願意用樸素的方式愛你,不是撩,也不是套路,就是那種單純的想對你好,忍不住的那種。
兩人只要想在一起,就一定能在一起,不必擔心家庭,不必恐懼未來。
在這個年代,我們無法決定的事情有很多,但也是因為這個年代,才並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兩個人相愛。
只要兩人說的話都算數,無論多難都能走下去,要珍惜上天給的緣分。
你要知道,愛情里最大的遺憾絕對不是最後沒有結果,而是當後來想到對方的時候,自己發現當時居然沒有用盡全力。
小姨覺得我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和我說了好多好多,我都覺得有道理呢。
壞傢伙,爸爸不攔著,媽媽不攔著,我又懂了這麼多道理……
我做好所有的準備了,等你愛我。
——
陳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方圓這樣連續多天膩在一起了,所以整個周日她基本上沒放開拉著方圓的手,就連早起時噓噓也拉著他。
坐在馬桶上,陳婉悶悶不樂地嘆氣。
「一天不聯繫,我就想你,就不自在,臭小子,我是不是太粘人了。」
方圓哪裡不懂?都說真正相愛的兩個人的確是這樣,一天不聯繫就受不了,白天還好,如果到了晚上還是一點消息沒有,就完犢子了,整晚別想休息,心裡會胡思亂想,沒法睡覺。
哪怕收到消息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候,就會快樂的跟什麼似的。
這種感情,沒有經歷過的人是體會不到,不會明白的。
方圓蹲在馬桶前,告訴她:「像以前一樣,我每天都會向你報備。」
陳婉吧唧下嘴巴,搖搖頭:「那倒也不用,跟上班打卡似的。哎呀,就是想纏纏你。」
甩開他的手,陳婉臉紅紅抬腿踹他:「出去吧,我要擦屁股了。」
方圓賤笑道:「我幫你?」
——
上午吃完飯,方圓就帶著陳婉去了燕郊一處小茶院,僻靜、清幽。
他約了一個人,一個正兒八經的專家,是以飛雲資料庫的名義約的。
進門前,陳婉緊張地問方圓:「要注意什麼麼?」
方圓握了握她的手:「就一老頭兒,不用緊張。」
陳婉又問:「DZ能預測?」
方圓說:「他能。」
耿青國,知名地質學家和DZ專家。
1970年,滇南DZ後,人民敬愛的好總理立即召集全國DZ工作者舉行了一場會議。
在會議上,總理強調:「DZ有預兆,可以預測,也可以預防。抗災工作要以預防為主。」
意思是,我們必須攻克災難預防這一難題。
在搶險救災結束後,耿青國等專家開始走訪當地居民,收集震前的異常現象。
多數結論包括老鼠和動物四處亂竄、當地乾旱以及水井無法打水等。
然而,這些現象往往出現得太晚,根本來不及疏散人群。
直到1972年,耿青國在平谷出差時,因口渴向一位老農買了西瓜。
與老農閒聊時,老農抱怨起了當地的異常天氣。
有句俗話說「大旱不過陰曆五月十三」,但現在已經是陰曆六月十五,天空仍未降雨。
老農的這番話啟發了耿青國,讓他想起在滇南大DZ之前,當地也經歷了乾旱現象。
因此,耿青國開始對此展開調查。
他發現,在1956年至1971年期間,全國共出現了46個旱區。
令人驚訝的是,在這些旱區中,有39個旱區在災害發生後的1至3年內遭遇了六級以上的DZ。
耿青國不僅研究了近代的資料,還深入閱讀了古籍,找到了200多篇關於DZ的記載。
他發現,在這些災難發生之前,絕大多數地區都經歷了乾旱現象。
例如,在2700多年前的西周時期,有一篇記載是這樣描述的:「川竭,山必崩,山川竭,岐山崩。」
這句話的大致意思是:首先是河流乾涸,然後是山川崩塌。
1556年,樺縣發生了一場8.25級DZ,導致了近100萬人死亡,堪稱人口稠密地區歷史上最具影響力、損失最慘重的特大災難之一。
在這場DZ發生前,嗪嶺一帶曾經歷了特大旱災。
再舉一個例子,1739年銀城發生了一次8級以上的DZ。
在DZ前,當地也遭受了持續的旱災。
雖然不是每一次DZ前都會出現乾旱現象,但從眾多案例中,我們可以發現六級以上的DZ區域在震前三年內都曾遭受過乾旱。
正是這些發現讓耿青國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大旱之後必有大震。
這便是他提出的旱震理論。
在提出這一理論之後,耿青國進一步深入研究,並總結出了幾個關鍵點。
在DZ發生前,如果突然出現嚴重乾旱,並在一年內恢復正常,那麼在接下來的兩到三年內很可能會發生七級以上的大DZ。
而如果幹旱持續一年到三年半,通常會發生六級以上的DZ。
此外,這種情況下,旱區面積越大,可能導致的DZ震級越高。
在得出這個結論後,耿青國查閱了平谷及周邊地區的氣象資料。
結果令他驚訝地發現,華北及渤海北部的乾旱區域竟達到了113萬4千平方公里。
因此,在年底的會議上,他提出了自己的理論,並預測在1972年大旱之後,華北及渤海地區很可能會發生7級以上的大DZ。
然後,1975年2月4日,東海省營城一帶真的發生了7.3級大DZ。
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成功預測DZ。
1976年1月28日,耿青國曾撰寫了一份報告,認為京、津、唐、渤、張地區在未來兩年內很可能會發生6級以上的大DZ。
在7月24日的一次會議上,他甚至將時間範圍縮小至1976年7月29日之前。
然而遺憾的是,他的報告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結果眾所周知,在7月28日,唐城發生的事。
早在兩年前,也就是2005年,耿老就預測在川蜀和阿壩附近的地區,在未來1到3年內很可能發生7.5級以上的DZ。
現在整個世界上,只有方圓知道,這是真的。
直到明年5月6日,耿青國親自給DZ局打電話表示:在川甘青交界地區,特別是川蜀和阿壩洪源150公里範圍之內,可能會發生7.5級以上的強Z。
然而,這次的預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而DZ的結果……
看著面前這位年過花甲卻依然精神矍鑠的老人,方圓心裡滿是崇敬,親自起身倒茶。
老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你是什麼單位來著?」
方圓坐直脊背,恭敬道:「飛雲資料庫,我們是研究大數據領域的。」
耿老搖搖頭,表示不懂。
「雖然不懂,但你說要把一些過往災情做個統一記錄和存貯,用來防範未來可能發生的災難,這我是支持的,需要我做些什麼?」
方圓微笑點頭,對老人說:「這位是我的領導,飛創科技的總經理陳婉女士。
「她願意在飛雲資料庫內專門設立一個警示網頁,專門對旱、洪、震等災情做一個分析預警,同時我們也打算在公司現有的幾個網站上進行災難宣傳,讓老百姓切記居安思危啥的。」
耿老聽得連連點頭稱好,說現在人掙錢掙瘋了,很少有人願意做這種宣傳。
看看陳婉,耿老說:「原來是這小妮,我在電視上總看到你。」
陳婉大方點頭,說:「應該的。」
桌子下偷偷掐了掐方圓,搞小動作,陳婉心裡驀然升起一絲溫存。
瞧,這就是我喜歡的臭小子,色色的臭小子,心軟的臭小子,心懷天下的臭小子。
和耿老聊了近三個小時,午飯就在茶院吃的點心。
回市內的路上,方圓問陳婉還想去哪玩。
陳婉卻搖頭表示不想出去了:「回酒店吧,就我們倆,我想抱著你。」
膩膩歪歪到天黑,陳婉一直蜷在方圓懷裡,倆人坐在窗邊望著風景,說些有的沒的。
撫上方圓的臉,陳婉說:「你真厲害。」
方圓難得羞澀:「厲害麼?我歇一歇,一會兒還能再戰。」
陳婉呸了一聲,嗔道:「我說的是你能想到用這種方式去做預警。」
方圓恍然,嗐了一聲:「災難從古至今,或者說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演,這個世界一直沒有安穩過,只不過是我們生活在一個安穩的國家,承平日久後,別人的災難我們或許會同情,會惋惜,但時間一過,就忘了。
「區別就是有人閒的沒事多想些,有人太忙,顧不上。」
陳婉跟著唏噓,腳丫指著窗外:「很可以了你,見天悲天憫人的都是和尚,除了念經什麼都做不了。
「你瞧,街上來來往往那麼多人,誰沒有幾件傷心事?大多不都是抹了眼淚,抬頭繼續忙碌,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地球離了誰都會繼續轉的。」
方圓說:「世界上沒有哪一道傷口是永遠不能癒合的,雖然癒合後,在陰雨的日子還會感覺到痛。
「文明一次次倒塌粉碎,一次次在火海中重建,因為文明有記憶,文化才會更加趨同,人和人之間才會更加有同理心。」
陳婉咬著嘴唇看他:「你這樣說話的時候真迷人。」
方圓臉有些熱:「你才迷人。」
吃晚飯的時候,方圓讓陳婉叫上李木子和劉菁菁一起。
雖然進或退對劉菁菁來說都算成功,但得到任用還是心情大好,這是被人徹底認可的喜悅。
一年前的劉菁菁不算井底之蛙,但也只是芸芸眾生的一員。
一年多來,她眼瞧著方圓平地起高樓,雖然已至中年,但好奇心卻越來越大。
現在登上了這艘巨輪的駕駛艙,她真的想看看,他會帶著這些人走多遠。
略平靜的是李木子,她想的很簡單,在陳婉面前,她不該和方圓說太多話。
交待清楚成立集團的時間點,方圓看向劉菁菁:「劉姐,暫時你先兼管著行政,等副職都招上來在專管財務。」
劉菁菁一愣,大眼睛轉了轉,她明白了。
「好,以後一應註冊、變更的事情,我讓行政部門自己做,不會外包。」
點頭笑了笑,方圓舉起杯:「燕京一行,女英雄們讓我刮目相看,敬三位。」
晚上八點,陳婉只把方圓送到房間門口,沒有多說,沒有多送。
陳婉、劉菁菁和李木子還要在燕京處理資金和傳媒公司的事,只有方圓帶著鄒安和劉少鋒回濱海。
房間門口,陳婉幫方圓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笑著說:「今年春節能和我過麼?」
方圓說:「不回家我去哪?」
本來定的三張機票,但劉少鋒堅持說不用折騰別人,就由他把S400開回去。
方圓同意了。
排隊登機時,連正兒八經的幾句話都沒說上的沈寧飛給他發了信息:我在吃棒棒糖。
方圓回:明星要注意身材管理。
按著電話,鄒安從後面懟懟他。
「有熟人。」
方圓回頭,又順著鄒安的手指頭往隊伍前面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香奈兒月光白的長款羽絨服,披散著長發,女生把票遞給地勤時,方圓看到了那張頂級側臉。
「夏初?」
鄒安慫慫肩膀:「你投胎的時候是不是把桃花運選項點滿了?」
方圓砸吧幾下嘴,沒說話。
上了飛機,方圓看到夏初坐在離他很遠的位置,也沒特意打招呼,舒舒坦坦窩在座位里。
正想著關機。
叮!
進來條簡訊。
陳婉:好想抱抱你啊,再摸下你的胡茬子,聞聞你的味道,跟你撒個嬌,然後乖乖縮在你懷裡睡個覺。沒什麼,就是想你了,好想好想。
方圓:重生回來時,我把幸運值和愛情血條點滿了,放心吧,這輩子咱倆鎖得死死的。
關機。
廣播:女士們、先生們……請打開遮光板、調直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
對準跑道、滑行、加速,咻的離地起飛。
地面越來越遠,萬丈蒼穹之上,星月黯淡無光,黑沉沉的夜空籠罩著好大一片燈火。
巡航中,機艙的燈光重新亮起,空乘開始準備放飯。
鄒安問方圓:「你啥時候能有架那個登山怪的私人……」
方圓懟他一下,鄒安立即息聲。
身後一個脆嫩的女聲傳來:「這位先生,我能和你換個座位麼?」
鄒安回頭,看見了一臉微笑的夏初,又看了看方圓……
「你認識我弟?」
夏初點頭,問方圓:「行麼?」
方圓問鄒安:「行麼,哥?」
鄒安點頭:「行,弟妹你坐。」
一下子病來如山倒,以前對不起自己的事情開始被清算了,一天吃了半斤藥,短時間內不能熬夜碼了。
聽說聖陵上升起了阿拉姆黑旗,同樣,對不起別人的事情也要被清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