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種因果(1)

  第293章 種因果(1)

  進了樓道就是一股子酸菜缸味兒。

  方圓在先,沈凝飛在後。

  雖是一前一後,兩人的手卻一直拉著。

  二樓的感應燈壞了,方圓讓沈凝飛注意腳下。

  「老樓,台階有些窄。」

  沈凝飛輕輕發出一聲「嗯」,細弱蚊蠅。

  她就這麼跟方圓回了家,鬼使神差、鬼迷心竅…似乎都有一些,但更多的,是突如其來的心甘情願,即便如此,不緊張也是假的。

  這是他的家呀!

  這裡來過其他女人麼?

  開學才三個月,想來是沒有的吧。

  「你老家那邊醃酸菜的多麼?」

  「嗯?」

  樓梯不僅窄,而且短,就這麼短短的兩三層樓,沈凝飛的心思卻像攀登了萬丈高山。

  回過神,見方圓正回著頭笑眯眯地看著她,沈凝飛臉一紅。

  「小的時候見過,後來就沒怎麼看到了,我們那邊吃酸菜的少。」

  大門是新安裝的,嶄新到邊角還有沒撕乾淨的塑料膜。

  掏出鑰匙,方圓把門打開。

  「鐺啷啷,歡迎女主人首次來訪。」

  方圓拉著沈凝飛進屋,伸手摸黑按亮客廳的燈,哐一聲關上門。

  撲面而來一股乾爽的暖意和淡淡馨香,是很高級的香薰味兒。

  沈凝飛沒顧得上看房間的樣子,被由暗至明的燈光晃至迷離,像在做夢。

  一次都沒有,哪怕是從小到大的同學都算上。

  這是她第一次來一個男生的家。

  客廳不大,一目了然。

  布藝沙發、玻璃茶几、飯桌、陶製花瓶,和……一個樂譜架?

  茶几上有套現代茶具,玻璃茶壺、玻璃茶碗。

  鞋柜上放著一個稻草編制的鑰匙筐,方圓把鑰匙放在了裡面。

  飯桌上擺著涼水壺和水杯,都是簡單的透明玻璃的……

  兩個大畫框掛在沙發後面的牆上。

  一幅是岡仁波齊峰的遠景,一幅是陽光刺透密林間的小溪。

  都是油畫。

  整個屋子是極簡約的裝修風格,很現代,還有一點點雅致。

  其餘的牆面…

  沈凝飛伸手摸了一下,她很奇怪,明明像是剛刷的漆,可為什麼顯得不是很白,有些舊?

  「抬腳脫鞋,媳婦兒?」

  方圓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女士棉拖,嶄新,包裝袋都是現拆的。

  「我自己脫呀。」

  「我來,靴子太長了。」

  沈凝飛面紅紅彎下腰,但方圓已經扶著她的小腿從後面拉下拉鏈。

  隨即幫她把長靴子拔了下來。

  撐開拖鞋的鞋面,方圓把鞋子套在了那雙小巧精緻的腳丫上。

  純白純白的襪子,純黑純黑的大衣,灰色的毛衣。

  方圓知道,傻媳婦和他一樣,衣服大部分都是這仨顏色。

  扶著腰站起身,方圓拉著她走進客廳。

  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加上鞋底啪嗒的聲音,這才讓沈凝飛有了真實感。

  「今年的供暖不錯,暖和吧?大衣也脫了吧。」

  「嗯。」

  方圓又幫她把羊毛大衣掛在木衣架上,重新走到她面前。

  沈凝飛兩縷長發從肩胛垂下,擋住V領毛衣露出的細嫩鎖骨。

  她在發愣,方圓輕輕的、輕輕的環上那支細腰。

  「傻媳婦,傻了麼?這是家呀。」

  「家……」

  沈凝飛順勢把下巴靠上他的肩頭,抬起手也扶上他的腰。

  摸了摸,她問:「還疼麼?」

  耳邊呢喃,痒痒的,方圓搖頭:「腰硌了一下,還行,主要是腿疼。」

  「我給你揉揉。」

  沈凝飛站直了,腦門兒貼著他的鼻頭,拉著他坐到沙發上。

  方圓把運動褲一擼,露出小腿,扭著身子一看,腿肚子紅腫一大塊兒。

  沈凝飛白他一眼,先說的是:「你怎麼連秋褲都不穿?」

  再說的是:「呀,撞紫了,明天會更疼的。」

  「年輕人誰穿秋褲?」

  方圓大咧咧又站起來,走到飯桌上想倒水。

  想了想,回頭問她:「喝熱的麼?」

  沈凝飛搖頭說自己不渴。

  方圓自顧自灌了一杯水,直接走回來。

  沈凝飛歪頭看他,感覺好笑:

  「你就這樣招待客人?」

  坐著,把自己靠在她身上,方圓嘿嘿笑著:

  「你不是客人,這是你自己家,你要幹嘛隨便。」

  淺笑搖頭,不理他。

  沈凝飛給他慢慢揉著小腿。

  夜色撩人,靜謐無聲。

  垂眸低首,長長的睫毛下的那雙大眼睛水潤晶瑩。

  時鐘滴答。

  方圓猶若魂歸前世,向前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這種味道叫做家,從今而始,十幾年沒有變過。

  沈凝飛的心跳得很快,方圓的心跳得更快。

  一個是慌亂,一個是激動。

  兩個人都在各自壓制。

  「有……」

  「沒有別的女人來過……」

  沈凝飛撲哧一樂,冰涼的小手撫摸著他的腿肚子:

  「我是問你有秋衣秋褲麼?」

  這個其實有的,陳小婉和李理都給他買了,但他硬是藏在東山的房子裡沒帶來濱海。

  晃晃腦袋,方圓說:「沒有。」

  沈凝飛想著給他去買一套,然後又低下頭給他揉腿:「就算以前帶過別的女孩子,我也不生氣,說過不論過往的。但我知道你沒有。」

  方圓的心抖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氣,他說:「剛裝修完,電視還沒來得及買,電腦也在寢室,電影電視都看不了。

  「明天我訂一台電視和電腦,等你再來就有的看了。」

  「別亂花錢。」

  沈凝飛搖頭,微笑說自己在家的時候也沒有晚上看電視的習慣。

  手上一邊揉按,這才重新打量起他的這個家。

  相識以來,這是她一次這樣深入的去了解方圓這個男生。

  人前的他滿身內斂的光芒,看似陽光四射,隨和平靜。

  實則是因為他總能看穿別人的想法,繼而用最淡然的態度說別人最想聽的話,讓任何人都覺得與他相處很舒服。

  就連沈凝飛自己都經常能從這個男生的身上體會到心有靈犀的默契。

  其實真正貼近他後,才會發現這個男生的內心很封閉,像團墨色的迷霧,似乎有莫大的隱秘藏在裡面。

  這樣的男生,有著這樣一個小小的可愛的房子.

  這是他心裡最隱蔽的角落嗎?

  不明白、也不懂,沈凝飛不知道為什麼一進門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隨之按秒計算,越來越濃。

  牽了手,擁過抱,接了吻,走進這個角落,她就是突然之間更懂方圓了。

  越懂越心疼,他是個孤兒呀。

  想到自己嚴苛至極的母親,沈凝飛突然覺得自己的以前一點都不苦了。

  和他相比,和他一個人孤獨的20年過往相比,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個瘦瘦的男孩子站在路邊的爐子旁,嘴裡喊著:羊肉串兒羊肉串兒,一塊錢三串兒……

  聲音稚嫩又倔強,面龐俊秀而青澀。

  風吹日曬,雨淋霜打,一串一串攢下了這套小房子。

  他說…這裡也是她的家。

  他這算是把所有的過往都砸在了她身上麼?毫不保留。

  眼眶驀然濕了,卻又被腦補出的畫面逗得撲哧一樂。

  方圓被她愣神著糾結的表情搞得摸不著頭腦,只感覺傻媳婦手上的力度越來越溫柔,撫在腿上麻麻痒痒的。

  麻癢由下至上,沒點啥感覺就怪了。

  方圓乾咳一聲,坐起來,握住她的手,賤賤道:「媳婦,我覺得你在挑逗我。這樣可不好,還沒前戲呢,我可不是騙你上來……」

  被沈凝飛瞪回去了下半截話,方圓說:「我先去洗把臉,你自己熟悉熟悉地形。」

  衛生間裡傳來水聲,方圓開著門刷牙。

  沈凝飛去廚房看了看。

  鍋碗瓢盆都是新的,瓷碗瓷盤是最簡單、沒有任何花紋的純白。

  一應玻璃製品也都是純純的無色透明。

  沈凝飛望了望衛生間方向,會心一笑。

  冰箱裡東西很少,上層除了兩瓶老乾媽什麼都沒有。

  冷凍里倒是有幾袋速凍水餃。

  沈凝飛覺得不錯,至少沒有泡麵。

  客廳的樂譜架上沒有樂譜,窗台一塵不染。

  這裡距離學校這麼近,他應該是經常回來灑掃的。

  這裡…是他悄悄躲著的地方吧?

  陶製花瓶里有一束快要枯萎的洋桔梗,進門時她就看見了。

  一處處,一幕幕,都是她喜歡的樣子。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的這麼準確?

  望著窗外,午夜黑如幕布,深邃不可久望。

  她想如果是白天,這處窗台的採光一定很好。

  沈凝飛走進臥室,和廳里一樣的香薰味,淡淡淺淺的空靈氣息。

  打開燈。

  一張大床,床單被罩鋪得很整潔,是粗布麻麻的手感,很舒服。

  書桌上有各式各樣的小擺件。

  這些東西沈凝飛見過,比如凳子上那隻大白鵝,是在他發布的照片裡看到的。

  輕輕一笑,她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卻只覺得方圓成熟沉穩中更添了一分可愛。

  回過頭,沈凝飛一愣。

  雪白的牆壁上掛著碩大一扇玻璃木框,平整地鋪陳著一件淡黃色的碎花連衣裙。

  先是嚇了一跳,接著皺皺眉,看到了這側的床頭柜上擺著一本《地藏菩薩本願經》。

  輕輕翻動。

  …

  此皆是地藏菩薩久遠劫來,已度、當度、未度,已成就、當成就、未成就。

  …

  若未來世,有善男子、善女人,聞是菩薩名字,或讚嘆……是人當得百返生於三十三天,永不墮惡道。

  …

  合上。

  沈凝飛看不懂。

  先發一小段,一會兒繼續,萬字劇情,今晚發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