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薛丁格的方圓
陳逸在寢室門外的走廊里跟一伙人打撲克，向東在另一桌玩三國殺；
楊一帆擎著手機參考「文獻」，給自己的小說尋找可以借用的靈感；
許悠似乎在和董雨晴玩簡訊SEX，時不時賤笑一聲；
顧離累了，已經發出鼾聲。
本不寂靜的夜晚，突然收到沈凝飛的這條消息，方圓的腦中霎時間萬籟無聲。
起初的一瞬間，方圓被沈凝飛問糊塗了。
換做別人，這句話絕對會被理解成略矯情，但也僅僅是一瞬間，方圓就反應過來了，他太懂沈凝飛。
客觀的解讀，「沉默」說的是無聲無力抗拒家庭的掣肘與束縛，「難過」是她對自己、對自己以前的生活、對曾經憧憬過的現在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呢？
方圓覺得自己出現在她的世界後，已經極盡所能去撕開傻媳婦頭頂密布鉛雲的天幕，還沒有撕開麼？
最讓方圓費解的是，這條信息她應該發給「方圓很規矩」，而不是「清茶」呀。
冥思苦索後，重重一嘆，戒菸許久的方圓突然想抽一袋解心寬。
重新躺回枕頭上，他想明白了。
一年半前的那次火車偶遇，他自己成了沈凝飛命途上的那隻蝴蝶。
寥寥幾句由心之言，在沈凝飛的心裡化作風源，經過一年多的醞釀，風源形成颶風。
雖然尚未吹偏她全部的生活軌跡，但已經把她的內心攪得粉碎。
方圓相信，觀念重組之後的沈凝飛的現實選擇，會和前生大有不同。
開心果的笑話、有關於自由的剖析、僚機二號千里追愛的種種行為……
看著天花板，方圓啞然失笑。
吳貴舉那傻缺竟然成了傻媳婦青春懵懂時期腦中的第一塊思想鋼印。
坦白身份？
方圓賭不起。
沈凝飛不是陳婉，陳婉能變成現在這樣有必然性，陳婉是個小女生，性格里除了依賴性人格之外，還有普通女孩子的俏皮、對新鮮事物的好奇，敢於冒險。
當時的陳婉，家庭、事業、感情三線告急，方圓又剛剛重生，根基太淺，沒有別的計策可使。
在陳婉身上賭對了，這麼長的時間過去，錢、事業、感情都趨於穩定，方圓不打算再賭第二次。
更何況沈凝飛從小接受「錘鍊」，導致性格外方內方、內心深處極度渴望安穩、平靜和自由，除非她徹底屬於方圓。
否則，重生這麼刺激的事情，會讓她下意識遠離，不敢靠近。
絕症？意外？讓僚機二號提前墜毀？
也不行，那會讓吳貴舉在她腦中的印象更深刻。
換人設？
仔細琢磨一下，雖然有再次讓沈凝飛失望的風險，可為了避免自己成為自己的情敵……
清茶：【問號】發錯人了？
——
此時同樣躺在寢室床上的沈凝飛，並不知道那個叫吳貴舉的男孩兒就在兩棟樓之外默默腦補。
女人，是形式主義的典範，是邏輯主義的障礙。
作為女人，作為被分析者本人，沈凝飛屬實沒有那麼多心理活動。
她的想法很簡單。
好姐妹陸曦今天拆線了，蹦蹦跳跳恢復了健康，沈凝飛很高興。
跟陸曦在當初那家咖啡館喝了東西，她陷入回憶，很高興。
返校的車上，遇見了孟靜怡，她不高興了。
不是因為孟靜怡本身，而是關於過往和現在的概念，她多想了一點點。
嘴上，她說的是過往不重要，現在才重要。
那是因為她的過往很糟糕，除了壓抑，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念念不忘。
但過往畢竟真實存在，可以擱置，沒法剝離。
十年如一日的灰暗，沒讓自己變得極端、扭曲，反而鍛成樂觀、更加嚮往未來的性格，這是過往的成就。
仔細想來，沈凝飛突然在灰色調的過往中看到了一點亮光。
朝那裡走去，沈凝飛看到了一個軟臥車廂，聽到了哐哧哐哧的鐵軌聲，見到了那個穿著校服的男生。
最初，她拿起手機，又放下了。
因為她又看見了另外一個男生，利落的短髮，乾淨的笑容，抱著吉他在唱歌，送給她一束花，承諾她一條花路。
嚴謹的沈凝飛幾番確認，確定過往只存感激而無關風月之後，才發送了那條QQ消息。
或許，她只是覺得通過網絡，更容易表達真實的自我。
回復來的很慢。
清茶：發錯人了？
Freedom：沒有，發給你的。
清茶：沒看懂，這是哲學問題？你們藝術生都有些哲學思維呢。
Freedom：我和同學已經在學校開始學吉他了，她還來嗎？
清茶：我們已經分手了。
沈凝飛有些驚訝，想了想，覺得雖然有些冒昧，但仍然委婉問了一句。
Freedom：前陣子你們還那麼好，一起出去玩。
清茶：炙熱的愛情里，喝蜜都覺得不夠甜。和平分手，像你說的，失望和沉默攢夠了，我們都去尋找下一站快樂。
Freedom：哦。
清茶：周末有時間麼？我可以請你吃飯，之前一直答應的。
Freedom：周末要學吉他。
清茶：好吧，再約，記得常聯繫啊，我還知道一家私人影院，環境很不錯。
沈凝飛沒再回，怔住一會，手機又震了一下。
「方圓很規矩」的頭像跳了兩下，旁邊多了紅色圈圈的1。
方圓很規矩：親愛的沈同學，您的音樂老師小方已經返校，請問周末還學吉他麼？
沈凝飛抿了一下嘴巴。
Freedom：學。
方圓很規矩：尊貴的VIP沈女士，您的專屬管家小方隨時恭候您的大駕，請問…咖啡果汁還是可樂？甜品是否需要？
Freedom：都要。
沈凝飛握著電話甜甜的睡著了。
方圓背著手像個老大爺似的在走廊里遛彎。
他在思考。
僚機二號正式墜毀，真實的方圓還處在不可觀察的箱子裡。
被拆穿，必死無疑；
不拆穿，這場戲演到什麼時候？
需要加攻速了，這種迭加態太難受。
——
第二天的黑白攝影課，老師帶著他們第一次進入暗房。
其他同學很好奇，方圓覺得平平無奇。
暗暗的小紅燈，總讓他覺得這地方氛圍古怪。
布袋裡倒膠捲，放大器上擺著相紙，顯影液里顯影，定影液里定影。
男生偷摸嚇唬女生，女生嗚嗷亂叫。
這兩周的作業主題是：《我眼中的校園》
數量要求是三張成片，曝光、構圖、內容，都影響分數。
主題這玩意……公說公有理嘛，方圓順手拍的，一張是陳逸的衣服堆、一張是上次的專業課堂、最後一張是從寢室窗台往下拍的樓宇建築和風景。
人物、風景建築、生活日常，瞧，都有了。
技術說不上多好，但畢竟學過一次的東西，曝光正常、構圖中規中矩。
放大好三張照片，方圓有信心得六十分。
肩膀被拍了一下，一陣香氣，回頭見是長發飄飄的孟靜怡。
「有事？」
孟靜怡把手指豎在嘴邊，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拉著方圓走到烏漆嘛黑的角落裡，離其他同學都遠遠的。
孟靜怡貼上他的耳邊，用微不可查又極度撩人的語氣說：「我想追你。」
方圓說：「我知道啊，但我不同意。」
孟靜怡說：「我不介意你追別人。」
方圓說：「我介意。」
孟靜怡仍然不生氣，把自己的胸口貼到他身上，笑嘻嘻地說：「晚上帶我去賓館吧。」
別人吃飯，我打字，別人喝酒，我打字，別人唱歌，我打字，同事問我是不是處對象了。
可能是對於老單身漢的同情，我順利的回了家。
先發一章，繼續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