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以貪婪定生死

  「胡先生,既然入了伙,我們就算重新起局了。新局要有新規矩,從今天起,你不能單獨行動,所有通訊工具上交,聽我吩咐行事。」

  胡偉康是懂行的,主動從腰帶取下BB機。

  唐小奇接過去,道:「手機呢?」

  「手機太貴……」

  唐小奇無語道:「你這次做局,冒充的是千萬富豪,連個手機都不配置,很不專業啊……」

  胡偉康訕笑道:「最小成本,最大收益,對付縣城裡的土老帽,不用太專業。」

  「黑七,你留下,陪胡先生把縣裡的事辦完,然後去東江和我會合。」

  林白藥隨口給唐小奇起了個假名。

  之所以讓胡偉康繼續南方洪水騙局,是為了徹底麻痹他。

  單憑黑話盤道和武力恐嚇還不夠,必須得有投名狀。

  借這個洪水騙局,林白藥和唐小奇就算是胡偉康的同犯。

  騙子的世界,沒有完全可信的人,相對可信的,只有同犯!

  然而胡偉康不知道的是,洪水騙局裡的魚兒,都是林白藥的親戚。

  這樣哪怕出現最壞的情況,胡偉康突然抽風去自首,也可以保證林白藥能全身而退。

  警官,我接近騙子,是為了打探虛實,見過騙親戚的,可見過連親爸一起騙的嗎?

  博弈是漫長的心理戰,先從小局入手,坐實兩人的太行山身份,然後再謀大局。

  林白藥走的時候,唐小奇問了該怎麼看著胡偉康,林白藥給他說了四個字:

  寸步不離!

  唐小奇去買了墨鏡和帽子,冒充胡偉康的保鏢。

  他和鄭燕芳石熙並沒照面,兩人回家的時候他已經在小屋裡睡覺,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做點偽裝的好。

  外公家。

  石熙和林白藥前後腳進門,林正道迎上來,沒道理林白藥,拉著石熙問道:「借到了嗎?」

  「媽的,都是孫子!平時我為他們出頭辦事,請客喝酒,什麼時候談過錢?現在借點錢用用,一個個就跟借他們老婆似的,拿著兩三百來寒磣人……」

  石熙一晚上沒睡,雙眼充斥著血絲,精神頭不減,全靠發財的執念撐著。

  「那怎麼辦?」

  「姐夫,你幫我想想辦法唄,燕芳可是發了狠,這次我要借不到兩萬塊錢,她就跟我離婚,日子不過了。」

  林白藥很想說句離就離吧,可再想想外公外婆,他們這個年紀的人,會覺得家裡孩子離婚是很丟人的事,又把話給咽回肚子裡去。

  「……石熙,姐夫也不瞞你,兩萬塊我是真沒,但手裡還有一萬塊的積蓄……」

  「姐夫,你就是窮苦的我的大救星,一萬塊也行,比那些孫子的兩三百強太多了。」

  「停停停!這錢不是借你,算是我入股。一萬塊的收益,咱倆對半分,怎麼樣,姐夫沒虧待你吧?」

  石熙想了想,是這個理,沒毛病。

  照眼前的形勢,今天他絕對搞不到兩萬塊,與其把胡老闆給的配額浪費,還挨老婆的臭罵,不如答應姐夫的條件。

  「行,但這事不能讓燕芳知道。等賺錢了,我悄悄的給你分一半。」

  「好,這事也不能讓你姐知道……」

  兩人對視,嘿嘿一樂,勾肩搭背的去銀行取錢。

  林白藥雙手攤開,小朋友的腦袋上有很多問號:

  這,完全當我不存在是吧?

  你們就不怕我去告密?

  等取了錢,交給石熙,林正道提出想去見見那位胡老闆,可被石熙拒絕了。

  他的理由很充分,要是被鄭燕芳知道用了林正道的錢,那兩人別說分錢,不被罵死就算命硬。

  林正道也確實怕了鄭燕芳的潑婦勁,沒繼續堅持,悻悻然回來,在大門口撞見林白藥。

  「你去哪?」

  「回東江!」

  「嗯?」林正道以為耳朵聽錯了,道:「你不等我,自己走?」

  「你把錢給了舅舅,不等著看結果?」

  「搞投資,又不是炒腰子,菜到鍋里,顛勺就能裝盤……人家胡老闆說了,搞到物資,再運到南邊,至少得十天時間。」

  「那也不能現在走,你待到晚上,等舅舅給你回信,總得知道錢投進去沒有啊……」

  「哎,這也是。」

  「快進屋吧,我媽好像找你。」

  林正道反應過來,抓住林白藥胳膊,道:「不是,你幹嗎急著走?」

  「剛哥要用車,讓唐小奇開車回去,我趁他的車走,你明早上自個坐客車回吧。」

  「……」

  支開林正道,林白藥出門瞧瞧沒人,坐進駕駛座,手動擋一氣呵成,開車揚長而去。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為啥會開車,所以故意把林正道撇下,免得多費口舌。

  傍晚時到了市里,先去找楚剛,說了胡偉康的事,楚剛疑惑道:「既然發現是騙子,報警就好了,幹嗎這麼費勁?」

  「生菩薩這行當,看似平靜,實則殺機四伏,加上胡偉康行事老道,一看就不是新手,這些年不知道騙的多少人家破人亡,我估計他手裡至少會有一百多萬的現金。」

  林白藥神色冷峻,渾沒有和胡偉康交談時的半點溫和,道:「現在報警,只能小懲,無法嚴辦。人往南方運物資,這個緊要關頭,肯定能賣出兩三倍的高價,如果非要問為什麼沒他事先承諾的幾十倍的利潤,那是商業範疇,物價和市場一天一個樣,誰能做的准?何況又沒和鄭燕芳他們簽合同,矢口否認就能脫身。最多用他偽造身份和合同來定罪,但這些東西遍布各省,連個受害者都沒有,是真是假,極難查證,怎麼判?並且他給自己留有後路,之前騙的贓款,不會吐出來一分錢,坐牢出來照樣風光……」

  楚剛聽出幾分味道,這是生怕胡偉康死的不夠徹底,他既震驚為何林白藥對生菩薩這行當如此了解,又疑惑為何要對胡偉康趕盡殺絕。

  以這段時日對林白藥的了解,他不是特愛計較的鼠肚雞腸,要不然東江夜話的郝製片也不可能再回來工作。

  「白藥,你和這個叫胡偉康的騙子有舊怨?」

  林白藥搖頭,道:「萍水相逢,要不是他騙到了我親戚頭上,我也不會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

  「那……」

  「不為私怨,只求公義!「

  「公義?」

  「生菩薩這行里的人,毫無底線,惡事做絕,壞事做盡,不管男女老幼,也不管是否貧弱可憐,只要被他們盯上,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治病救命的錢要騙,上學的錢也騙,更別說那些打工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他們眼裡,沒有禮義廉恥,沒有道德國法,更有甚者,把偏遠山村的男人騙到西山省的煤井,暗中弄死,再敲詐礦主弄錢。胡偉康和西山省有很深厚的關係,很可能手上沾染了多條人命……」

  楚剛悚然道:「有證據嗎?」

  「胡偉康吃完早飯回房間,他不知道房內有我和唐小奇,而十萬元即將到手,那是他最放鬆也最得意的時候,再有自制力的人在那一刻也會下意識的露出底細……」

  「什麼底細?」

  「他進門時哼了一句伊蒙山小調,那是西山省獨有的,且用的是最地道的西山方言。而他平時說話,是最地道的普通話,沒有任何口音。」

  林白藥道:「但他招供時,卻說來自中州省,言不盡實,心必生鬼。所以,我故意逼他,讓他明白,想花小錢打發了我們是不可能的,從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你在等他反擊?」

  「反擊來的很快,胡偉康直接拋出了隴原省瓜洲的風電項目,說什麼這次設局,是為了詐騙西山省那個礦主八百萬。其實,這根本是個局中局。」

  「啊,怎麼說?」

  「他騙的不是礦主的八百萬,而是任何相信了他這番言辭,跟著他前往西山,自以為能夠發大財的蠢貨!」

  林白藥冷笑道:「你盯著的是八百萬,他盯著的是你的錢和你的命!若不是在西山省根深蒂固,他哪裡來的底氣把人帶到西山省去處置?而從他在那麼短時間內布置出這麼完美的計劃,可知絕不是第一次了,瓜洲風電項目的合同,早就存在,且只是為了騙人到西山省謀財害命而存在。」

  楚剛眼中冒出怒火,他有些理解為什麼林白藥準備對胡偉康大動干戈,狠狠的道:「要不要我找人把他做了?」

  「剛哥,你又忘了我說的話,打打殺殺沒有出路。對付胡偉康,要以牙還牙,他能設局來謀我,我也能設局來謀他,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就看誰更加的貪婪。」

  林白藥笑的坦蕩而平靜,道:「我有信心,輸得肯定是他。因為他靠著詐騙謀生,設局騙人是他生存的所有意義。我不同,我不需要靠詐騙來賺取財富,所以,他一定會比我更貪婪!」

  話雖如此,可和這樣的人對弈,無疑是與虎謀皮,楚剛難掩擔心,道:「胡偉康要是真的背有人命,你在東江會不會有危險?」

  「越是愛玩弄人心的人,越是不喜歡出現意外,胡偉康已經起了局,要引我去西山省,那麼,他只可能在西山下殺手。東江市內,我是安全的,況且有唐小奇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盯著他,不怕他玩出什麼花樣。」

  楚剛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太冒險,道:「白藥,要不還是報警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犯不著親自下場和這樣的亡命徒較量……」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正因為胡偉康是生菩薩,不是普通的騙子,要對付他,需要斷了七寸,再剝皮抽筋。否則,等他緩過氣來,那時候,不僅我,連你們都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