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工業皇冠上的明珠，也想去摘
上世紀 CAD軟體沒有誕生之前，設計師們的日常，所有的圖紙全靠手繪完成。
那個年代流傳著一句話：判斷一個人是否是一名設計師的一個標準就是看他肚子上有沒有一道桌子壓過的痕跡。
那個年代的設計效率非常低下。
然而，自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工業軟體出現後，設計師們終於不用通過手繪來完成圖紙的設計了，轉而在電腦上完成，設計效率極大提高。
如今工業軟體已經是工業行業必不可少的軟體，航空、船舶、汽車等產品的研發少不了它。
許多人可能不太了解工業軟體這個行業，其實工業類軟體按照功能可分為三大類，CAD(計算機輔助設計)、CAE(計算機輔助工程)、CAM(計算機輔助製造)。
這三款軟體是如今工業行業必不可少的軟體，航空、船舶、汽車等產品的研發少不了它。
說它是工業皇冠上的明珠，肯定沒有人有意見。
而目前企業常用的這三大類軟體，基本上都被美、法、德三國所壟斷，尤其是在 CAE領域，美利堅更是霸主般的存在。
而在CAD領域，法蘭西達索旗下的CATIA和西門子旗下的UG，是汽車行業繞不過的門檻！
南山集團就大量的使用CATIA作為汽車零部件和整車的設計。
波音，空客，福特，大眾，戴克，寶馬，沃爾沃，標緻雪鐵龍，豐田，本田，雷諾，菲亞特，三菱汽車，博世，現代，起亞等汽車行業企業，也都在使用CATIA。
正版CATIA的價格是很貴的，不說購買的時候的費用，就是每年的維護費都不便宜。
南山集團許多工程師都需要使用這個軟體，每年給達索公司貢獻的軟體費都是過億了。
在華夏，只要是收費軟體，那就一定存在對應的盜版軟體的市場。
特別是在2011年之前，許多盜版軟體的下載途徑還是比較方便的。
南山集團雖然從來不鼓勵使用盜版軟體，但是個別事業部有時候為了節約經費，在購買了一些正版軟體之後，使用一些盜版軟體的情況，其實是存在的。
而這一次的壞消息，就是跟盜版軟體相關。
「曹總，達索公司把我們給告了，說我們有一部分員工使用了盜版的CATIA，要求我們索賠1334萬元的經濟損失，並且要求我們在一個月內完成支付，否則將會影響其他正版軟體的使用。」
劉友梅有點情緒低落的跟法務部部長向薇一起過來給曹陽匯報剛剛碰到的一個新問題。
這些年，南山集團也不是沒有打過官司，甚至現在還在美利堅那邊跟人扯皮呢。
但是過往的官司，哪怕是沒有必勝的把握，至少還是可以努力一把。
這一次卻是有點不一樣。
她跟法務部諮詢了，自己這邊沒有任何的勝算。
「我們不是一直在使用正版CATIA嗎？」
公司那麼大，曹陽顯然是不可能什麼事情都去操心。
但他是有印象公司的預算裡頭，有各種軟體的購買費用的。
所以才會這麼問。
「確實是有在使用正版的CATIA，並且大部分都是正版的。」
「不過由於這兩年我們的研發人員增加的非常快，軟體費用方面的支出也是大大的增加。」
「所以就有一些事業部存在個別員工使用盜版軟體的情況。」
「特別是有些事業部允許使用員工自己的電腦辦公，這就導致盜版CATIA的使用情況變得更加明顯了。」
在曹陽面前，自然是要如實說明清楚情況，要不然誤判了就不好了。
所以劉友梅是沒有任何隱瞞，把實際情況都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達索這一次沒有冤枉我們？」
曹陽臉上陰晴不定。
國內的工業軟體不行，這個事情他倒也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痛點太多，之前曹陽的關注點不在這裡。
現在出事了，情況自然就不同了。
「曹總，如果要打官司的話，沒有什麼贏得希望。」
「並且到時候輿論會對我們很不利，帶來的潛在損失比這些索賠要大多了。」
向薇在旁邊很是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預判。
這倒是讓曹陽熄滅了折騰的心思。
「想辦法跟他們和解吧。」
曹陽說完這話，就讓米穎去把饒永祥等人叫過來。
這個虧，現在沒辦法，只能吃下去。
但是，這種虧，肯定不能一直吃下去。
工業軟體這個很容易被人忽略，一直沒有得到重視的領域，他想要去挑戰一把。
很快的，一場特別的會議就在南山集團內部召開。
「曹總，工業軟體難道我們自己不能開發嗎？這個問題，有無數的華夏工程師都在內心中問過。」
「可以其實是可以，但是這不是幾年能完成的，甚至不是十幾年能夠完成超越的。」
「如果僅僅是開發一款類似於企鵝這種 APP，或者是開發一款類似於金蝶這種財務管理的企業級軟體，它頂多也就是網絡編程與資料庫交互的應用，不需要程式設計師掌握其他知識。」
「但工業級軟體可不是這樣，程序元不光需要掌握最基本的編程能力，更重要的是對多學科的交叉融合。」
「工業軟體的開發，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這是計算機專業的事情，但事實上它還真不是計算機專業的事。」
「工業軟體是以數學為基礎，貫穿了物理、化學、力學、材料科學等諸多領域的交叉學科。」
饒永祥一聽到曹陽要跟大家討論自己開發工業軟體的事情，立馬就頭大了。
這是一個巨坑啊！
一個投入巨大，但是不一定出成績的巨坑！
關鍵現在還是想要開發類似CATIA的工業軟體，然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真要是所有南山集團都要使用的工業軟體都自己開發，那根本就不現實啊。
國內那麼多央企、國企都不敢去碰工業軟體這個大坑，南山集團一家民企卻是要硬著頭皮去撞牆，饒永祥顯然是不大支持的。
「饒總說的確實有道理，就先拿 CATIA這類軟體來說，因為軟體是給專業畫工程圖的工程師們使用的。」
「所以要求開發工業軟體的程式設計師們必須懂得工程圖學的知識。」
「例如基本的投影知識，要把這些知識融合到代碼裡面，通過計算機顯示在屏幕上，更是需要計算機圖形學方面的知識。」
·「再拿 CAE軟體來說，你要軟體能夠計算出設計零件的疲勞極限與壽命，這就需要到材料力學方面的知識。」
「如果你對設計的汽車進行氣流分析，這就又涉及到流體力學方面的知識，軟體當然也要計算出流體力學的各種參數，這就需要求解大量的偏微分方程，又涉及到數學方面的知識。」
「工業軟體本質就是將力學、數學等各種學科的公式，通過算法的形式寫進代碼裡面。」
「如果目前學術界沒有特定的公式，那麼就需要開發人員自己去推導公式。」
「這就是一個無底洞，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結果。」
「任何一款工業軟體，其難度不比我們開發HONOR系統來的低。」
戴漢彪也是對自主開發工業軟體的事情有點擔心。
這個坑，沒有人敢踩啊。
他當然希望工業軟體都能實現國產化，但是沒有幾個人認為這是能實現的目標。
「業軟體行業有個特點，那就是先來者有肉吃，後來者連湯都喝不到。」
「工業軟體跟一般的手機軟體不一樣，它要求絲毫不能差錯，一旦哪個環節出現問題，造成損失就難以估量。」
「但是只要是軟體一定會有 Bug，要想消除這些 Bug，必須經過大量的的用戶來充當『小白鼠』進行使用反饋測試。」
「可如果一款軟體本身用戶量就很少，軟體廠商怎麼能獲得用戶回饋從而修復漏洞呢？「
「所以，這就造成一個『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現象。」
饒永祥有點痛心的說道。
這是一個贏者通吃的市場，南山集團想要拿到入場券，太難了。
「大家說的都有道理，正是因為工業軟體有這些問題，所以國內一直都是非常的薄弱。」
「但是這個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國內基礎學科的人才其實不少，只是這些人才經常找不到發揮自己能力的舞台。」
「我們集團現在已經有大量的工程師，其中有不少都是有計算機背景的。」
「智能網聯中心那邊的軟體開發人員更是快要突破一萬人的規模了。」
「我打算在智能網聯中心裡頭新成立一個事業部，專門負責工業軟體的開發。」
「剛開始的時候，就以我們自己的需求來出發，以五年為目標，先研發一款能用的CAD軟體和一款能用的CAE軟體。」
「這個事業部就叫做工業軟體事業部，成立初期先從各個地方抽調1000名人員。」
「後續根據規劃可以不斷的招人，上不封頂！」
曹陽這麼一說，饒永祥和戴漢彪等人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說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老闆都不怕花錢，這麼有意義的事情他們要是再反對，也說不過去。
搞軟體開發，最主要的投入就是人工成本。
如果真的願意砸錢，那麼五年開發出一款能用的CAD軟體和能用的CAE軟體，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這個軟體開發出來之後，如何讓它真正的能用，將會是一個問題。
「曹總，一切從零開始的話，耗費的時間可能非常多。」
「我覺得可以考慮收購和招募一些國內搞工業軟體的團隊。」
「雖然國內這方面沒有太多能夠拿得出手的成績，但是一些高校還是有人在搞工業軟體的。」
「甚至在羊城也有一家叫做羊城中望的公司，就是專門研究CAD軟體的，在業內也算是小有名氣。」
「我覺得是不是直接安排人去把他們給收購了？」
既然老闆要搞工業軟體，大家自然就要集思廣益，開始考慮如何去落實了。
剛剛一直都是不支持搞工業軟體的戴漢彪，也開始改變自己的口風。
這倒不是說他真的就骨頭那麼軟，隨便就改變了自己的態度。
只能說一個事情的討論過程和執行過程，大家的觀點是不同的。
「羊城中望這家公司我也聽說過，已經成立了好多年了，確實是可以考慮收購過來。」
「除此之外，華中科大在模具成型軟體方面的研究比較深入，可以考慮跟他們的團隊合作，甚至把一些人給招募過來。」
饒永祥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議。
「我之前跟客戶聊天的時候聽到一個說法，也不知道是否準確。」
曾婷婷雖然不是搞技術的，但是今天曹陽也把她叫過來一起開會。
大家都在集思廣益，她自然也不能一聲不吭。
「要問世界上哪家公司的代碼數量最多，很多人可能回答是微軟、IBM或者谷歌，但事實上這些都不是。」
「單論代碼數量，世界上最大的軟體公司是美利堅的軍火商巨頭——洛克希德·馬丁。」
「而且他們做的軟體大部分僅供自己使用，不對外銷售。」
「所以我覺得曹總成立工業軟體事業部，憑藉著我們整個南山集團的平台，哪怕是這些軟體將來不對外銷售，其實也能支撐這些軟體的發展。」
「等到十幾年後，這些軟體已經非常成熟了，我們需要採取哪些推廣措施，主動權就完全在我們自己手中了。」
曾婷婷的話讓大家眼前一亮。
雖然她說的不是什麼技術問題，但卻是比技術問題更加重要。
她讓大家對工業軟體的開發有信心！
在一個巨坑面前，如何趟過去，信心有的時候比其他的東西都要重要。
「工業軟體是對工業技術和知識的程序化封裝、復用，是工業化的頂級產品。」
「今後我們的各個事業部在招募研發工程師和測試工程師、質量工程師的時候，可以有意識的向軟體工程和計算機相關專業傾斜。」
「這些人在其他工業領域工作了幾年之後，如果安排去開發工業軟體，往往能夠起到比直接招募IT人員去開發軟體更好的效果。」
曹陽想要做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成。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例外的情況出現。
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關係到了曹陽在南山集團的威望。
如今既然成立了工業軟體事業部，那麼將來可以取代CATIA和ANSYS等CAD/CAE的軟體，就必須開發出來。
這個時間可以長一點，他還等得起。
畢竟，現在才是2011年。
雖然工業軟體跟晶片一樣重要，但是受到的關注度卻是低很多。
所以留給南山集團去開發工業軟體的時間還是比較長的。
只要五年內搞出一個差不多的版本出來，再用五年時間去不斷的完善。
最終十年磨一劍，到時候肯定可以給大家一個意外的驚喜。
「開發軟體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工成本，在這方面我們華夏是有非常大的優勢的。」
「歐美那些工業軟體巨頭，他們的人力成本可能是我們的五倍、十倍。」
「我們的工業軟體事業部哪怕是有一萬名員工，平均年薪幾十萬人民幣，一年也就是幾十個億的投入。」
「按照集團現在的盈利能力，每年騰出個幾十個億出來，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財務部部長董勝男也站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她雖然不是軟體專業人士，但是曹陽重視的事情，就是她重視的事情。
越是大家都覺得有困難，有擔憂，她就越是要站出來表達自己的信心。
要不然她這個財務部部長的位置，怎麼可能一直都做的那麼穩？
「董部長說的沒錯，去年的大學畢業生數量已經去到了630萬了。」
「基礎的人力資源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工業軟體的開發雖然不能簡單的用人海戰術去搞定。」
「但是一個有經驗的老工程師和若干個程式設計師一起形成一個個開發小組，最終發揮出大家的優勢出來。」
「我覺得搞定幾款工業軟體，也不是沒有可能性。」
「10個億搞不定，就100個億，如果還搞不定，那就200億。」
「多投入幾年，一定是會有效果的。」
曹陽這話還真不算吹水。
國內過去那麼多年都沒有拿得出手的工業軟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投入產出不成比例。
你沒有的時候，人家可能會卡伱。
但是一旦你有了，人家立馬就跳出來打壓你。
你一個新開發的軟體肯定不可能超過人家的。
結果就是很多工業軟體剛剛誕生就夭折了。
可是南山集團這邊不一樣。
老闆下定決心要搞，不怕花錢，也不愁沒有人去使用。
畢竟單單南山集團自己的使用需求就非常廣了。
等到軟體開發出來的時候，需要使用類似CATIA軟體的工程師，肯定已經是達到了幾萬人的規模了。
有這麼多人使用，各種BUG都容易被找到。
積累個幾年之後，哪怕還是跟CATIA、UG之類的前輩有差距，也是可以拿出來遛一遛了。
而只要價格足夠有吸引力，到時候讓產業鏈上的供應商跟著使用，難度並不是很高。
甚至到時候可以借著行政的力量，讓各個國企都跟著使用。
曹陽相信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伴隨著南山集團的這個會議，各個部門立馬就行動了起來。
工業軟體事業部初期的1000人團隊，也是很快就組建起來了。
而收購羊城中望的事情，進展也很快。
成為南山集團的一份子，這是大部分打工人沒有辦法拒絕的存在。
羊城中望的老闆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
如果他不同意收購，南山集團直接安排獵頭把下面的員工直接挖走了，他都沒有任何辦法。
甚至這樣子的操作手法，比直接收購更加省錢。
所以在南山集團初步的接觸了一下之後，羊城中望就非常乾脆的投入到了南山集團的懷抱，成為了南山集團的子公司。
而對羊城中望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之後，曹陽直接就把智能網聯中心下面的工業軟體事業部給併入到了羊城中望。
華夏最大的工業軟體廠家，就算是正式的誕生了。
十幾年後，這一系列的動作甚至成為了華夏工業軟體發展行業的一個重要節點被銘記於歷史當中。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
而南山集團的這些動作，自然也都瞞不住，也沒有必要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