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朱厚照的無間道

  歸順朝廷?

  朱厚照詫異不已,看著詹大同有些出神,默然了會才反應過來,問道:「當真?」

  詹大同肅然道:「當真,河間參將袁彪在剿匪時曾遇到過劉六、劉七,這兩人出自文安縣大盜張茂麾下,此番投效朝廷,納了投名狀……」

  朱厚照了解之後,皺了皺眉頭:「文安縣張茂,朕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曾紹賢走出一步,提醒道:「曾在張忠的引薦之下,入豹房陪陛下蹴鞠過。」

  朱厚照恍然:「是他!」

  倒是有這麼一回事,宦官張忠、谷大用、馬永成都是霸州人,張茂正是靠著同鄉關係、利益輸送,這才得以進入豹房。不過張茂此人並沒什麼其他本事,不會說好話,蹴鞠也一般,並沒給朱厚照留下太深印象。

  朱厚照問道:「劉六、劉七歸順朝廷,是奔著袁彪去的,還是衝著仇鉞?」

  詹大同回道:「據此二人交代,是衝著袁參將去的,並不知咸寧侯帶人抵達河間。」

  朱厚照沉默了。

  劉六、劉七衝著袁彪投降,說明在仇鉞抵達河間府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並非迫於局勢變化、生死危機而投降。

  「現如今這兩人在何處?」

  「咸寧侯差遣了十名軍士,正將這兩人送往京師,明日下午便可抵達。」

  朱厚照點了點頭,看向曾紹賢:「派特勤局的人前去接應下,務必讓這兩人見朕,不得出了意外!」

  曾紹賢領命。

  朱厚照轉身進了乾清宮。

  詹大同跟在曾紹賢身後,低聲問:「曾指揮使,陛下為何如此看重劉六、劉七,分明就是兩個不起眼的盜賊。」

  曾紹賢冷著臉回道:「我也有此疑惑卻沒有問,你可知為何?」

  「為何?」

  「因為我們是陛下手中的刀劍,刀劍只需要聽命行事,不需要多嘴。」

  「下官明白。」

  詹大同欠身跟在曾紹賢身後,言道:「前陣子曾指揮使讓下官物色的人選找到了,一個名為馬梓銘、一個名為譚小七,皆善偽裝,是巧言令色之人,且帶著一股子痞氣。」

  曾紹賢微微點頭:「讓他們來見我。」

  詹大同答應一聲,出了宮門匆匆而去。

  翌日。

  朝會之上,新上任的兵部右侍郎李浩直言進諫:「如今賊寇四起,然朝廷應對不力,衛所懈怠,官軍戰力孱弱,臣以為,當革冗費、修戰具、整飭衛所、訓練強兵……」

  朱厚照知道李浩所言是對的,但眼下還不是整飭地方衛所的時候,比如湖廣、四川、陝西等地,造反勢頭正大,這個時候整頓其行省內衛所,很可能適得其反,導致衛所將領不敢為朝廷效力。

  「革冗費、修戰具、訓練強兵,朕准了。」

  朱厚照掠過了整飭衛所。

  李浩還想進言,卻為王廷相打斷。

  王廷相奏報導:「陛下,鑑於地方賊寇晝夜出沒,民不聊生,臣以為,朝廷可在盜賊眾多之地設捕盜通判,負責捕盜事宜。」

  朱厚照思索了下,若是出一些事,便相應設一些官,然後這些官逐漸固定下來,越來越多,最終形成冗官,便言道:「增設官職以捕盜,並非善策。吏部給各地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發文書,朝廷考核官員,以百姓安居樂業、不受盜賊襲擾為吏治最優。」

  「督察院派御史半年一次考核,歸寧地方、盜賊銳減者,府衙的功勞,府衙自上而下賞一年俸祿,縣衙的功勞,縣衙而下賞一年俸祿,擇優破例擢升。若地方依舊混亂、民不聊生,一年不見成效者,不拘泥於三年考核之期,該罷黜罷黜,該追罪追罪。」

  王廷相拿著笏板退了回去。

  吏部尚書梁儲走出,道:「臣領旨。」

  以考核是否有盜賊亂民為標尺,治地方太平的,升官領錢,治不出太平,該回哪回哪去。

  朱厚照目光掃過眾文武官員,威嚴地說:「支持地方都司、衛所視當地情況,抽調精銳組建捕盜軍,若捕盜軍在捕盜時受傷、死亡,兵部核實之後,受傷者,給二兩撫恤,陣亡者,除衛所內撫恤外,額外增撫恤五兩。另外,斬殺大盜頭目者,賞五十兩銀!」

  王廷相領命。

  朱厚照沒有將「殺了多少盜賊」作為獎勵標準,這個獎勵不能立,很容易造成殺良冒功,而是通過「重賞」的方式,激勵官軍殺賊。

  朝會後,朱厚照回到文華殿,見到了特勤局軍士馬梓銘、譚小七。

  馬梓銘臉型略顯圓潤,眼睛大而明亮,眉頭處還有一處傷疤。

  譚小七臉型方正,皮膚略顯黝黑,一雙小眼透著狡黠。

  朱厚照盤問一番後,道:「朕需要你們做一件事,只不過此事危險,稍有不慎便會搭上性命。」

  馬梓銘、譚小七毫不猶豫,齊聲道:「願為陛下赴湯蹈火!」

  朱厚照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你們便去江西南昌投奔寧王朱宸濠吧。」

  「啊?」

  馬梓銘、譚小七傻眼,有些不知所措。

  曾紹賢咳了聲。

  馬梓銘、譚小七這才明白過來,感情皇帝這是讓自己去當臥底……

  朱厚照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點了點頭。

  沒錯,自己需要臥底。

  安化王朱寘鐇已經被挫骨揚灰了,他的罪名天下皆知,燒成渣渣灰也沒人說個不是。

  可寧王朱宸濠就不一樣了,朱厚照知道此人要反,但歷史上此人造反是在正德十四年,距離現在還有九個年頭。

  無憑無據,朱厚照身為皇帝也不可能隨意削去寧王這一脈藩王,就像當年的朱小文,削藩削急眼了,後面乾脆理由都不帶找的。朱棣到了南京城外時,為何谷王朱橞(還有李景隆)幫著朱棣開城門,說到底就是朱小文削藩的過程與手腕不得藩王人心,出了人命。

  雖說正德時代里沒什麼強有力的藩王,但還是有不少藩王,如秦王朱惟焯、楚王朱均鈋、興王朱祐杬等,這些人雖然沒兵權,可畢竟是皇室宗親,若是朱厚照毫無理由地削藩,必然會引起亂子。

  故此,朱厚照想要動朱宸濠,必須有鐵證。

  馬梓銘、譚小七在文華殿停留了一個多時辰,最終領命離開京師。

  朱厚照看向曾紹賢,吩咐道:「將所有關於馬梓銘、譚小七的文書包括軍籍勾去,從現在起,這兩個人的存在與去向,不見文字。知曉之人詢問,一律以前往肅州辦差為由打發。」

  肅州,大明西面邊陲,來回一趟一兩年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