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官學院?
張懋疑惑地看著朱厚照,有些拿不準地問道:「陛下所言將官學院,所司何職?」
朱厚照抬起手,肅然道:「教習將官習兵法、知韜略、明戰陣,通戰爭!換言之,將官學院中結業之人,當為統兵將官!」
張懋凝眸,行禮道:「陛下,京師內已有武學。」
武學?
朱厚照搖了搖頭。
大明設有武學館,最早設置的還是朱允炆。
不過後來朱老四住在南京後,認為朱小文所有新政都不符合老爹朱元璋的心意,抬手就全砍了,包括武學。後來戰神朱祁鎮設兩京武學,負責教導武官。
但兩京武學有一個問題,這玩意門檻很高,得拼爹。
換言之,只有應襲子弟才能進去。如果你爹不是某某都指揮使,某某指揮僉事,那不好意思,進不去。
朱厚照深深看著張懋,肅然道:「武學廢去,改為將官學院。至於武學內弟子,可以納入將官學院中,同時告諭十二團營、三大營,但凡識文字過百者,准入將官學院!」
「臣遵旨。」
張懋沒有反對,認為不過是將武學改了個名,擴招一些人而已。但張懋嚴重低估了朱厚照的重視程度。
十二團營。
赤著上身的軍士揮汗如雨,拳風陣陣。
驕陽如火。
空氣似乎被炙烤得扭曲起來。
「哈!」
「哈!」
一舉一動,伴隨著整齊的吶喊聲,軍士不斷出拳,轉身,撤步,沖拳……
進入午時,將官才下令休整。
楊玄一甩了下腦袋,豆大的汗水飛了出去。
汗水滴在地上,轉瞬便死去,只留了一點陰影,只被太陽看了一眼,連陰影也不見了。
楊玄一回到棚下,端起冷涼的水咕咚咕咚往喉嚨里灌,喝盡了才擦了擦嘴,對坐在累得不想說話的羅長生道:「你小子後悔了吧,這軍營就不是你這種瘦小之人能待的地方,再過兩日便是第一輪末位淘汰、選鋒進入,你怕是沒機會留在這十二團營了。」
羅長生握了握拳,側頭看向楊玄一:「我是瘦了些,可論能耐不比你差,要不拿出劍、棍、槍比試比試?」
楊玄一哈哈大笑:「可這一輪末位淘汰、選鋒進入比拼的是體能,我可是聽說了,要攜帶二十斤重物資,沿著整個教場奔行二十圈,誰跑的圈數最少,距離最短,便淘汰誰。」
羅長生很是鬱悶。
以體能作為淘汰進入標準,這並沒什麼好指摘的,畢竟戰場之上、面對面搏殺時,體能弱的只能先敗、先死。
這身板確實偏瘦弱了些,可自己不想離開軍營!
不管了!
咬著牙,倔著骨!
自己也要闖過這一關,不被淘汰到三大營去!
「羅長生!」
一聲粗獷的聲音傳了過來。
羅長生連忙起身,抱拳道:「王領隊。」
領隊王河打量了下羅長生,問道:「識字?」
「識字。」
「過一百沒?」
「過了。」
「你呢?」
楊玄一搖頭。
王河對羅長生道:「就你了,收拾收拾,離開十二團營吧。」
「啊?」
羅長生有些錯愕。
楊玄一連忙說:「領隊,距離淘汰還有兩日,他還沒比就……」
「你懂什麼,英國公說了,陛下旨意,選京軍中識字過百者加入將官學院。」王河打斷了楊玄一,對羅長生抱拳:「記住了,咱叫王河,有句古話說得好,苟富貴莫相忘,他日成了將官還請多多提攜。」
羅長生有些茫然:「將官學院?我從未聽聞。」
王河呵呵一笑:「你以前聽聞過特勤局、糾察隊?」
羅長生恍然,這是正德皇帝新設的一個衙署。
楊玄一鬱悶了,自己還苦悶著練武,人家羅長生已經成了後備武官……
不舍中送別。
十二團營、三大營十餘萬軍士中,識字過百的,只有羅長生、姚鼎、蒲仙廉、項戰、宗滿江等二百六十餘。
沒辦法,窮苦人家當兵的多,實在沒機會識字。
就連一些將官都得配個書吏,許多文書都是書吏代念代筆……
羅長生、姚鼎等人被送至武學館。
朱厚照在張懋、徐光祚、王廷相、顧仕隆、曾紹賢等人的陪同下,出東安門朝著武學館而去。
武學館位於北京城東黃華坊內,與祿米倉相鄰。
抵達武學館時,武學的門匾已被摘下,換成了大明將官學院,朱厚照剛想進去,便聽到一陣悠遠的鐘聲,不由愣了下,轉身望去,問道:「那裡是什麼寺廟?」
徐光祚瞧了一眼:「回陛下,是智化寺。」
朱厚照見遠處廟門外人流如織,多問了一句:「裡面供奉的是哪個佛,這香火倒是旺盛。」
張懋、徐光祚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王廷相想了想,開口道:「陛下,現如今那裡倒是也有如來殿,不過,還有一座旌忠祠,還有一尊塑像。」
「哦,哪位忠臣的?」
朱厚照問道。
王廷相沉聲道:「王振。」
朱厚照皺眉,冷冷地看向王廷相:「誰?」
王廷相感覺到了一股威壓,但還是堅定地回道:「智化寺原是司禮監太監王振的家廟!現如今,裡面還有王振的旌忠祠與塑像!」
朱厚照臉色鐵青。
王振?
那個他娘的葬送了大明國運,開啟大明由盛轉衰,讓朱祁鎮與也先一起狩獵,害得于謙打了北京保衛戰的死太監王振!
他竟然有旌忠祠,還有香火?
顧仕隆拱了一把火:「陛下,不僅這智化寺美化王振,就連這寺廟的住持性道,也與劉瑾關係密切。劉瑾生前最仰慕之人便是這王振,還時常前來拜祭。」
去你大爺的!
朱厚照看向曾紹賢,厲聲道:「去查!若是屬實,將王振塑像與旌忠祠給朕砸了!連同這智化寺一併查封!那麼多先輩死在土木堡,大明遭遇劫難,差點江山不保,這王振是佞臣,禍國殃民之人,如何能受百姓香火!」
板上釘釘的罪人!
竟然公然受百姓香火,接受百姓祭拜!
其他皇帝不敢動朱祁鎮的「政治遺產」,我朱厚照動!
不僅動了,還要告訴全天下,王振和劉瑾一樣,都是佞臣、奸臣!
誰想給他們洗白、拜祭,那就是佞人、奸人一黨,應該一起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