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腳下去,劉瑾倒

  朱寘鐇為何造反?

  文武百官中知道緣由的大有人在,可就是沒人敢站出來說。

  這些年來都被劉瑾給整怕了,能留下來的,要麼是劉瑾整不走的,要麼是不敢得罪劉瑾,卑微求活路的,要麼就是依附於劉瑾,是其同黨……

  朱厚照看向沉默的群臣,冷著臉發問:「怎麼,安化王造反,朝廷對其反意竟是一無所知?難不成他朱寘鐇造反沒個由頭,只是看不慣朕不順眼,便興兵討伐?」

  「這……」

  焦芳見朱厚照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不得不站出來幫劉瑾解圍:「陛下,安化王造反必不是一時之舉,而是多年謀劃,想來其有二心已久,眼見時機成熟,便興兵作亂。」

  兵部尚書王敞出班道:「其野心在外,覬覦大寶,臣以為當革除其爵位,並削去朱寘鐇一支宗室屬籍!」

  朱厚照沒有任由王敞牽著鼻子走,當即將話題拉了回來:「革其爵位是必然之事,暫且不論。朕想知道的是朱寘鐇為何反,怎麼,難道只有朕聽聞到風聲,諸位大臣皆耳目閉塞,不聞殿外之事?」

  劉瑾渾身汗毛直立。

  皇帝聽聞了風聲?

  這不可能!

  張永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群臣雖然也知道這回事,可都被自己擋在了豹房之外,沒一位大臣在這之前接近過皇帝,更不要說奏事!

  何況皇帝身邊都是自己的耳目,朱厚照若是知曉,自己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李東陽、楊廷和面色凝重。

  兩人算得上久經宦海,歷經沉浮,都知道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應該一劍封喉!

  若殺不了劉瑾,必然為劉瑾所害!

  只是,今日的朱厚照與往日大不同,他面對安化王造反這震驚朝野的大事件時,沒有一絲慌亂,也沒有半點興奮,表現得極是淡定從容,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超然氣勢,而他預判朱寘鐇之亂堅持不到二十日,更透著超乎尋常的自信!

  他似乎變了一個心性,沒有輕佻浮誇,沒有猶豫不決,而是堅定如山,果決如刀。

  楊廷和看著朱厚照那雙深邃的目光,想起他剛視朝時對劉瑾的呵斥,決定站出來,賭上自己的前途!

  腳步剛動,楊廷和便看到了一隻手。

  「我倒了,內閣有你在,總有一日可見朗朗乾坤。」

  李東陽攔住了楊廷和,低聲說完,便毅然決然走了出來,在楊廷和震驚的目光中、劉瑾等人驚嚇的神情里,高聲喊道:「陛下,安化王朱寘鐇叛亂,確有告示與檄文,只不過被人藏匿,不准示人!」

  劉瑾臉色大變,站出來呵斥:「李首輔,說話之前可要想清楚,若是構陷誣言,萬歲爺可饒不了你等!」

  李東陽已經六十有四,自天順八年中式以來,歷經成化、弘治、正德三朝,面對劉瑾虛與委蛇,多方保全,整日如履薄冰!

  現在有一個機會,李東陽想試一試,哪怕是死在這裡也無妨,因為還有一個比自己更為聰慧、更有城府、更有能力的楊廷和在,這江山——亂不了!

  李東陽沒有看劉瑾,老眼灼灼地看著朱厚照,高聲喊道:「這裡是奉天殿,皇帝不言,哪裡有閹人說話之地!」

  劉瑾駭然。

  一向老好人的李東陽發起火來,竟是如此鋒芒畢露!

  朱厚照暼了一眼劉瑾,對李東陽道:「李首輔,是何人藏匿了朱寘鐇造反的告示與檄文,朕倒想看看,誰如此大膽!」

  李東陽抬手一指,道:「是劉瑾劉公公,陛下若是不信,可搜其身,查其家!若沒有告示與檄文,老臣以死謝罪!」

  豁出性命了!

  成敗,在此一舉!

  劉瑾慌亂不已,見朱厚照看來,連忙下跪道:「陛下,臣絕沒有藏匿什麼告示與檄文,是李東陽誣陷!」

  朱厚照呵呵笑了,旋即放聲大笑起來,強大的氣場籠罩著整個奉天殿,群臣紛紛低頭不敢直視。

  「李東陽誣陷嗎?」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劉瑾面前,沉聲道:「那你聽聽這是什麼!近年以來,主幼國危,奸宦用事,舞弄國法,殘害忠良,蔽塞言路,無復忌憚,致喪天下之心,幾亡神器之重……」

  劉瑾癱坐在地,身體微微顫抖。

  這內容,不就是朱寘鐇所寫的安民「告示」。

  朱厚照看著劉瑾,眼神中涌動著殺機:「還有一篇討伐檄文,說你蠱惑天子,變亂祖制,排擠忠良,聚斂民財,屢興大獄,殘害無辜,四處派遣廠衛官校,脅迫遠近臣民……劉大伴,你當真沒見過這告示、這檄文嗎?」

  劉瑾面如死灰,叩頭哀求:「臣只是一時糊塗……」

  嘭!

  朱厚照抬起腳,重重踢在劉瑾身上。

  要知道朱厚照習武,善騎射,這一腳下去用了十足力,直將劉瑾從御台之上踢倒出去!

  劉瑾滾摔下去,官帽丟了,頭髮亂了,狼狽至極。

  朱厚照傲然地站在御台之上,看著劉瑾,對目瞪口呆的群臣下令:「劉瑾大逆不道,弄權作奸,圖謀不軌!著令錦衣衛將其下獄!李東陽、楊廷和,全權負責查抄劉瑾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