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厚照對京軍的訓練重視,尤其是末位淘汰制、選鋒進入制的推行,一些沒有本事的勛貴將官開始退居權力中心,從原本的實權派成為了無權派,俸祿不變,只不過人清閒了。而在這個過程中,人才也開始湧現,夏侯臣便是其中一個。
王廷相堅定地認為,若是大明能按照朱厚照的意志繼續下去練兵、練將,興許十年之後,草原的威脅將不算什麼威脅!
有一批人,願意為大明付出,甚至是犧牲,這就是王廷相相信朱厚照的原因,也是敢於相信朱厚照,有勇氣圖謀城外近三萬韃靼騎兵的底氣!
「韃靼騎兵要進攻了。」
劉勝看著韃靼騎兵在遠處列好了陣勢,隨著一聲沉悶的號角聲,騎兵開始猛衝。
馬蹄踩踏在大地之上,聲響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震驚的聲浪,直衝雲霄,捲入城牆之上,威懾著一個個明軍。
「弓箭手,盾牌手!」
程鵬厲聲喊道。
一隊隊明軍軍士出現在垛口處,手持弓箭,弓已拉至一半,瞄準了城外的韃靼騎兵。
騎兵衝鋒起。
弓在手,箭在弦。
距離宣府城池接近一百二十步時,前面的騎兵從直線衝鋒的姿態,陡然變化。
一線騎兵,中間分為左右,各自斜著奔跑,原本朝南的馬匹轉為了東西方向,馬身側對著城牆,馬背之上的韃靼騎兵彎弓。
弓弦顫!
箭如蝗!
「射!」
程鵬喊道。
明軍紛紛還擊。
箭出之後,盾牌手紛紛上前,護住軍士與將官,王廷相、程鵬、戚景通等人則蹲在了女牆之下。
王廷相略微起身,目光通過垛口看去,只見韃靼騎兵射完第一輪之後,最前面的騎兵已然東西撤離,隨後第二批騎兵已至,一樣的身法,一樣的箭法,一樣的凌厲,一樣的致命。
縱有盾牌防護,可總有一些軍士沒有防護到位,有一些下落角度刁鑽的箭射傷了城牆之上不少明軍,慘叫聲時不時響起。
再看韃靼騎兵的前面十幾步外,地上插著明軍的箭矢。
一旁的戚景通對王廷相喊道:「不用看也知道,咱們的弓箭弱,他們普遍可以百二十步,而我們只有百步左右,論弓箭,我們確實不如這群韃子。」
王廷相冷冷地看了看,蹲下身道:「這也就是複合弓獨立營戰力還沒形成,若是他日邊防重鎮可以普遍裝備複合弓,韃靼進犯的次數一年會少過一年。」
戚景通笑了。
這話是有道理的,不說韃靼,就是草原上的蒙古人,他們縱橫天下的根基是什麼,是戰馬嗎?
對,但不完全對。
讓騎兵具備超強戰力的,是戰馬搭配弓箭。
相對來說,弓才是騎兵最主要的武器,也是最有殺傷、最具威脅的武器。
若是複合弓形成規模,徹底壓制過蒙古騎兵的弓箭,那對於蒙古騎兵來說,不敢說是一場災難,但可以說,其威脅將大幅度下降,攻城戰時,他們再沒有什麼便宜可占,野戰時,大明也可以一邊跑一邊射箭了,讓他們嘗嘗射程遠的降維打擊滋味……
夏侯臣看著城外不斷射箭的騎兵,心頭有些火熱。
這就是真正的騎兵,真正的騎兵作戰!
原來是這樣的!
那些韃靼將官說的沒有錯,教導的也沒有錯。
只不過,這些騎兵配合得太過精妙,而這是三千營的軍士很難學習到的。要做到這一步,首先需要人馬合一,其次需要默契的配合,此外還需要嫻熟的箭術!
什麼時候,明軍能有如此雄壯的騎兵軍陣!
夏侯臣渴望有朝一日,大明的騎兵可以縱橫草原,正面打敗蒙古騎兵,然後告訴他們,先烈做到的事,我們後人一樣可以做到!
遙想洪武時代,永樂時代,草原之上的騎兵,根本不敢與大明正面交鋒!
皇帝說的對,大明騎兵是不如韃靼騎兵,要正視差距,然後學習其戰術戰法,一點點學習,然後超越他。
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是這個道理。
騎射悠長的韃靼軍在發動了十幾輪攻勢之後,開始了沖城,數十名軍士抬著大圓木開始朝著北城門進發,騎兵以弓箭做掩護。
王廷相看到如此場景,對程鵬喊道:「該反擊就反擊吧。」
程鵬應聲,明軍弓箭手紛紛冒出頭,對著抬著木頭的韃靼軍就是一輪覆蓋,射倒了一批軍士,後面的韃靼軍士緊隨而上,空中弓箭射了過來,原本射箭的明軍中有人來不及躲避,被射死在城牆之上。
王廷相看到了身旁死去的軍士,屍體被人拖至一旁,自有軍士運至城牆之下。
死亡,只是在頃刻之間,瞬息之間。
死亡,就在身邊,隨時可能輪到自己!
王廷相沒有畏怕,聞著血腥味也沒有感覺不適,只覺得身體裡涌動著一股熱,似乎在灼燒臉龐,灼燒眼睛。
不,是灼燒全身!
熱血沸騰,王廷相厲聲喊道:「莫要讓對方接近城門!」
程鵬平靜地回道:「放心吧,這點人手若是能打開城門,那這宣府早就破幾十次了。」
抬木頭的韃靼軍很快被射死、射傷,最終木頭也落在了城門三十步開外。
巴爾斯看了看狀況,沒有再下令軍士繼續向前,而是命令軍士再次攢射,以弓箭殺傷明軍。
只不過這種遠程殺傷效果有限,尤其是對於守城經驗豐富的宣府軍士來說,只要做好防護,基本沒太大問題。
戰鬥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巴爾斯最終選擇收兵。
很顯然,只靠著小打小鬧的試探,並不足以打開宣府,要將其打開,需要動一動頭腦。
巴爾斯指了指宣府城,對一旁的浩斯、呼春道:「看出來了吧,明軍雖然看似有反擊之力,但實際上反擊並不犀利,後續補上來的弓箭手還有不少是傷兵,若是我預料沒錯的話,這應該是萬全右衛給他們的傷。我們這個時候不宜急攻,而是需要以攻心為主。這樣吧,命人寫一些話,拋射到城中,亂其軍心!」
既然王廷相沒軍心,既然萬全右衛都造反了,那這宣府城中還有多少人是順從王廷相的呢?
一將無能,累害三軍。
這句話可不只是體現在戰場上,還體現在守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