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承平已久,夜生活也豐富,雖說一到晚上要關閉城門,可城內並沒有宵禁,人來人往,頗是熱鬧。
平日裡路過貢院門外沒人管,但在會試或鄉試期間的晚上去貢院外瞎溜達,那是不太可能的,就是白天去,那也得小點聲,敢折騰出動靜來,軍士便會拿出長槍請這位趕緊走。
軍士站崗貢院,威懾與看守的可不只是裡面的舉人,還有外面的宵小之輩。
站在瞭望塔上,借著星辰點綴出的夜色,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
曾紹賢神情冷峻,對一旁的崔元道:「為了抓到幕後之人,我們必須冒險一些。」
崔元凝重地回道:「一旦起了火,出了事,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曾紹賢嘴角微動,抬手道:「總不能只抓幾個小魚小蝦吧,陛下最近的心情並不好,萬一這件事再有頭無尾,你我很可能會被斥責,甚至是撤職。」
崔元沒再說話。
事實確實如此,王大隱、周邦襲擊大明銀行,這事背後透著古怪,錦衣衛調查之後以為只是被精簡下去官吏的報復,自己當時可是下了命令將人送去刑部了的,可皇帝一番話下來,錦衣衛只好將這兩人弄回來二審,結果牽扯到了寧王……
這件事不僅說明王大隱、周邦不簡單,更說明自己的辦事能力有限,沒發現其中的問題。
朱厚照雖然沒有明面上說,但眼神中透出了失望。自己領錦衣衛指揮使,掌管北鎮撫司,說到底還是靠著駙馬的身份,忠於皇室的立場,而不是真有本事。
崔元想退離這個位置,可也清楚,自己主動退出錦衣衛與沒辦好事被皇帝強制退出錦衣衛是兩碼事。要走可以,事必須辦成,否則自己的弟弟崔允、兒子崔鳳征、崔驥征,日後的官途很可能會被連累。
「來人了。」
崔元提醒道。
曾紹賢揮了下手,一枚石子飛出圍牆落在了街上,滾動了幾下沒了動靜。
南街。
兩輛推車在六個人的推拉下緩緩而行,車輛上似乎裝了沉重的東西需要兩人走在前面,扛著繩子拉動,眼看前面距離軍士不遠了,推車被掀翻在地,一把把菜刀嘩啦啦落了出來,六人抓起菜刀便朝著軍士丟了出去。
軍士早就有了防備,盾牌一擋便衝殺過去,這些人根本沒上前與官軍纏鬥,丟了兩次菜刀轉身就跑,還不忘挑釁一句「來追我啊」之類的話,官軍自然不會罷手,追了出去。
軍士就這麼多,一追難免這裡便出現了漏洞。
果然,在官軍追出一條街之後,就有人從附近的牆頭裡面翻了出來,一個個火把被點了起來,叫嚷著朝著貢院奔跑而去。
王頭扯著嗓子喊:「快衝。」
趙福二跑得最快,沖在了最前面,不遠處就是貢院了,只要將火把丟進去事就成了,完成還能收一筆錢。
雖說這是玩命的勾當,可富貴險中求,只要跑得快,只要離開這兩條街,咱就能消失,只要天一亮,尋個機會出城就能逍遙快活,躲三五年再回來,還能當個富家翁……
還有三十步距離!
再跑十步就可以丟火把了。
地面之上,一道繩索猛地繃直,旋即抬至小腿高。
趙福二眼睛盯著前面的貢院大牆,哪裡會留意到這些,直接被絆倒摔在了地上,因為速度快,摔得也狠,若不是胳膊先著地,估計一張臉都沒辦法要了,即便如此,趙福二也摔得站不起來,後面跟著的人見狀頓時打了個哆嗦。
「特勤局在此,來人,拿下!」
詹大同從暗處走了出來,冷漠地抽出腰刀。
「快撤!」
王頭一看這情況,轉身撒腿就想跑,可腿一蹬地,卻發現地面不見了,回頭一看,自己竟然被人給提了起來,當看清是周子順時,急切地喊道:「放我下來!」
「嘿嘿,放你下去,老子的功勞從哪裡來?」
周子順抬腿,王頭被橫著墜落,慘叫連連,也不去攔其他要跑路的人,只守著自己的「獵物」,等詹大同走過來時,周子順咧嘴道:「這群人陰險得很,想要將李德拉下水。」
詹大同皺了皺眉頭:「是拉下水,還是他們本就是一夥的?」
周子順微微搖頭:「應該不是一夥的,有人出了五十兩銀買這些人做事,裡面並不見有韃靼人。」
詹大同看著想要爬走的王頭,上前便是一腳,踩在了王頭的手指上,在王頭的慘叫聲過後,對周子順道:「不見韃靼人,反而要拖韃靼人下水,呵,那這事就更有意思了,讓他們跑吧,我們在後面慢慢跟,至於最後如何處置,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周子順點頭。
特勤局的人帶走了王頭,詹大同讓人將消息告知曾紹賢,然後追了出去。
曾紹賢、崔元並沒有急著去皇宮裡稟告,這一波人想要拉李德下水,而剛剛丟菜刀的,則明顯是想將吳山拉下水。
吳山,便是兀山!
此人在哈流土河被俘,之後為皇帝重用,任命為三千營的指揮僉事,為了褪去蒙古人的特性,更好融入大明,朱厚照便給這些主將改了名字。
吳山此時正在府中酣睡,身旁還躺著一位回回美人。
嘭嘭!
急促的敲門聲讓吳山猛地起身,下了床抓起一旁掛著的馬刀,厲聲喊道:「何事?」
「頭領,似乎情況有些不對。」
嘎魯的聲音傳了進來。
這些下屬並沒有改名字。
吳山走至門口,打開門看著嘎魯。
嘎魯連忙說:「不遠處有人手持火把,喊打喊殺,似乎正朝著咱們的府邸而來,會不會是朝廷想……」
「閉嘴!」
吳山呵斥了句,回屋穿好鞋便走了出來。
自從歸順大明之後,朱厚照對自己算是厚待至極,甚至考慮到風俗習慣問題,還特意讓人在西面找來了蒙古血統的回回女子讓這些人成家。為了報答朱厚照,自己可是每日都在教場訓練大明騎兵,哪怕是冬日寒風獵獵時也沒停過。
現如今正是大明騎兵剛剛打好一些基礎,正要形成戰鬥力的關鍵時期,朱厚照不可能對自己下手。
卸磨殺驢,那也需要等驢將活幹完了,這磨還沒拉完就殺驢的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