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全都司。
師爺吳克文走至總兵蔣壑身旁,俯身道:「特勤局、錦衣衛的人將章傑、晏經、孫琦三人從糾察隊手中提走了。」
蔣壑疑惑了下,笑道:「這倒有些不同尋常。」
章傑、晏經、孫琦三人是因為貪污、欺辱軍士、剋扣軍餉、冒功等被顧仕隆給查了出來抓走的,這是正當整頓,這些人交衛所鎮撫司也好,交刑部也好,無論如何都輪不到特勤局、錦衣衛插手。
可偏偏,他們介入了。
吳克文嘆道:「老爺,任由顧仕隆這樣調查下去,遲早會壞了軍心,應該讓其儘早收手離開。」
蔣壑哈哈大笑,微微搖頭:「顧仕隆在這裡,只能讓軍心更穩,少幾個蛀蟲,這樑柱能多支撐幾年,我們還是莫要打擾他調查為好。」
軍營。
顧仕隆席地而坐,對圍坐過來的軍士講道:「但凡是欺辱、毆打軍士,奴役軍士,剋扣了你們的糧餉,占了你們的田,奪了你們的功勞,糾察隊保證為你們討回公道。我知道,你們興許會擔心說出來會被報復,呵,我將話撂在這裡,但凡坐實其罪,糾察隊便將其帶走,一旦上了糾察隊的名單,我不認為他有生之年還會到這裡來掌兵!」
「陛下對軍士尤是看重,絕不允許將官辜負軍士、踐踏軍士!所以諸位,我們是奉皇命而來,為的就是察查奸貪將官。無論你們是聽聞,還是自身受其害,但說無妨,哪怕是說錯了,也不需要擔責,糾察隊不會冤枉一個好官,也不會放過一個壞官!來,給我一個名字,小旗、總旗、百戶、千戶、指揮使,哪怕是你們總兵,也可以告訴糾察隊!」
一個軍士喊道:「千戶牽走了我家的牛,還將地拿走了,能不能告?」
顧仕隆拍手:「不僅能告,我們還可以給你拿回田,拿回牛!」
軍士感動不已,道:「千戶周路,他……」
顧仕隆記下來,然後問道:「還有誰?」
「百戶王發二。」
「副千戶郭振。」
「還有鎮撫賀琪!」
一個個軍士紛紛揭發,顧仕隆一一記錄下來,待沒有人再說出新的名字時,便起身道:「想到誰,大可來找我。若白天不敢說,那就晚上來。我可以給你們保證,這名單上的人,今日便會被抓,沒人會對你們報復!」
顧仕隆說到做到。
命人依名冊抓人,不需要問是非,不需要什麼清白不清白,冤枉不冤枉,抓了再說。
雖然這種做派一開始不被兵部、督察院認可,認為太過胡來,但架不住皇帝支持,皇帝說了:
大膽抓人,小心求證。
抓了再證明其清白,有問題的跑不掉,沒問題的也不冤枉。
事實上,能被軍士點名舉報,尤其是被許多軍士同時檢舉的,基本上就沒跑了,軍士是質樸的,也是老實人居多,作為最底層的一批人,與他們結怨的,只能是影響到他們活下去的那些人,至於因為犯錯挨了打懷恨在心告狀的,雖然有,但畢竟是少數,也沒幾個人陪他一起揭發。
糾察隊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完成大範圍清查,一抓抓一堆,靠的就是「走軍士路線」,這也是朱厚照教給顧仕隆的整頓「法寶」。
萬全都司的將官人心惶惶,尤其是一個接一個的將官被抓走,這昨天還吹噓自己安然無恙的,今天就看不到人了,剛剛還在一起吃飯呢,轉眼之間就分桌了。
別看一個個武將蠻橫,手底下有兵,但面對糾察隊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顧仕隆一來就告訴了所有軍士,糾察隊奉旨察查,誰敢譁變鬧事,視為反叛,糾察隊有權緝拿甚至是格殺。
一千多糾察隊湧來,僅僅是宣府城內就有五百,這些人到處找人聊天打探消息,完事就告訴顧仕隆,然後再去抓人。
這手段和錦衣衛當年的辦事風格很像,但不同的是,糾察隊從不鬧出人命,只調查,只抓人,只出具可能結果,並不參與判決,那是五軍都督府、兵部、刑部與皇帝的事,糾察隊並不參與。
大風酒樓。
曾紹賢對朱厚照稟告道:「章傑、晏經、孫琦三人得知走私案一事後很是震驚,之後便緘口不言,雖然我們用了刑,但他們依舊沒開口。」
朱厚照擱下酒碗,起身道:「帶路,我去審。」
曾紹賢領命。
一座庭院,原是左參將劉寶的外宅,用來私會女人的,自劉寶被抓之後,這院子也就空了下來,被特勤局給占來,給當做了臨時監房。
書房。
曾紹賢命人將章傑、晏經、孫琦三人一起提至,三人看著曾紹賢、崔元等人側立,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人,不由地有些緊張。
腳步聲從屏風後傳出。
一襲黃衣龍袍的朱厚照緩緩走出,腳步沉穩,目光冷峻。
曾紹賢、崔元等人嘩啦行禮,山呼萬歲。
朱厚照抬手命人起身,坐了下來,看著沒任何動作的章傑、晏經、孫琦,淡然一笑:「怎麼,見朕不跪?」
章傑、晏經、孫琦渾身顫抖,連忙跪下。
這裡可是宣府,誰也沒想到,朱厚照會親臨此處!
朱厚照將文書展開,威嚴地說:「特勤局、錦衣衛辦事,朕是放心的,有沒有冤枉你們,你們自己心裡也應該有數。自白羊口謝素可以交代左參將劉寶,劉寶自然也會交代出你們,當然,還有白元勛,以及萬全右衛的諸多將官。」
「走私案調查得很深,基本也已調查清楚,只是這主謀一直游離在外,神秘得緊。朕希望你們戴罪立功,多少給家人爭取個恩典,你們——誰先開口?」
章傑、晏經、孫琦神色慌亂,依舊沒有從震驚中走出。
孫琦暼了一眼朱厚照,喉嚨動了幾次,才開口道:「陛下,臣等並不知什麼走私,更沒有參與其中,若我等欺瞞,不得好死!」
朱厚照呵了聲,笑道:「是啊,糾察隊調查的你們貪污、欺辱軍士等事,看在你們多年戍邊軍功多的份上,很可能只是削為平民,要不了你們性命。可與韃靼走私罪,誰碰誰死,你們不敢承認也合情合理。只是走私這些事,你們是親力親為,還是通過心腹來辦,所謂心腹、管家、下人,他們會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