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如此強迫掃盲

  將官學院。

  風吹來,捲起幾分涼意,點點紅白荷花搖晃。

  張懋跟在朱厚照身後,言道:「陛下,朝中對恢復寧王護衛之事議論頗多,臣也以為,不宜給寧王設護衛,朱寘鐇叛亂可謂前車之鑑。」

  朱厚照站在池邊,欣賞著眼前一小片荷花,笑道:「別看荷花眼下開的熱鬧,可待西風緊時,也只能殘敗滿塘。英國公,有王守仁在江西坐鎮,朕不認為寧王能犯上作亂。」

  張懋面露難色:「可王巡撫到任之後,並無什麼捷報傳來,此人當真能看住寧王?」

  不看好王守仁。

  此人沒什麼為官經驗,唯一能拿得出手被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挨了一頓揍去了龍場驛。

  朱厚照側頭看了一眼張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王守仁領悟了心學之道,他的智慧已然通達,再多變化他也能從容應對,莫要小看了此人,若不是江西亂子太多,他此時應該和你一樣,陪著朕在這將官學院裡談論將略兵道。」

  張懋眉頭微動。

  王守仁之前被調任兵部左侍郎,因為姚源洞之敗太過慘烈,朱厚照這才不得不將王守仁外派。

  現在看來,皇帝原本將此人放在將官學院!

  朱厚照並不認為給朱宸濠一點口子局勢便會失控。

  造反是需要長期的準備工作的,歷史上朱宸濠可是準備了十餘年之久。

  自己只要在朱宸濠砍木頭、掛旗子、喊口號的時候,果斷介入,迅猛鎮壓,他就翻不出什麼水花。

  別看北京城距離南昌遠,但王守仁近啊,等萬銳回去之後,自己就有了一個真正的「超級間諜」。

  沒錯,朱宸濠招募護衛時必然不會只招募八百人,可問題是,誰給朱宸濠保證,招募來的人都是良民?裡面就不能有強盜、土匪、水賊、錦衣衛、特勤局……

  朱厚照笑了,邁步走開。

  經月亮門後,朱厚照見一干人正在練習射箭,連連點頭,徐光祚、徐禎卿上前行禮。

  朱厚照擺了擺手:「朕看這些人,精氣神可比往日好多了。」

  徐光祚笑道:「新教法之後,莫要說他們受益良多,就是老臣也有所感悟,說到底,還是陛下的功勞。」

  徐禎卿在一旁附和:「身為未來軍中將官,當有為國、為陛下征戰、死戰的意志與信仰,臣以為,只要堅定了這個念頭,其精氣神就出來了。」

  朱厚照贊道:「不愧是徐指導員,此話令人振奮。」

  看著一干人射箭,朱厚照想到什麼,對徐光祚問道:「前段時日,隨咸寧侯剿匪時表現優異的千戶林長風,軍士楊玄一等人,跟上進度沒有?」

  徐光祚微微搖了搖頭:「陛下,林長風、楊玄一等人確實英武,敢於搏殺,奮不顧身,可識字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座大山,教授宋新每日教導,鬍子都要拔光了,他們硬是記不住幾個字,原本該加入訓練的,可被宋教授勒令習字……」

  朱厚照想了想,轉頭對徐禎卿說:「你去告訴宋教授,就說斷了他們的飯食,想吃什麼,想做什麼,一律寫出來,寫不出來,就一直待在學舍之內,不准外出!」

  徐禎卿吃驚地看著朱厚照:「這不好吧?」

  朱厚照目光變得嚴厲起來:「將識字與生活綁在一起,朕不信他們認不出字,寫不出字來,去辦。」

  徐禎卿領命而去。

  張懋、徐光祚相視一笑,為林長風等人默哀。

  朱厚照很清楚,正常人沒有誰認真學還認不出字、學不會字的,林長風、楊玄一等人是純粹的武將,自己認定自己是粗人,掌握不了文字,心裡自我否定,自然無法集中精神去學習。

  除非給他們危機感。

  被朱厚照這麼一整,楊玄一個大漢幾乎哭了,內急啊,為何不讓去如廁,我哪知道「如廁」兩個字怎麼寫。

  老宋,你行行好,晚點教行不行,等我解決好了回來認真跟你學?

  不行啊。

  娘的,總不能一個大男人解決在褲襠里吧。

  如廁!

  丫的,這是什麼字,那麼難寫。

  宋教授你看清楚,我寫對了啊。

  宋新搖頭,這寫的什麼東東,女那麼大,口那么小,你連如都搞不定,還想去廁?

  回去重寫。

  一個個也別笑,他現在著急,等會你們也一樣,說不定比他還慘,陛下說了,不管你們想幹嘛,寫不出來,都別想出門……

  林長風沮喪了,不行啊,至少需要將「如廁」兩個字寫會了,要不然後面丟人丟大了。

  楊玄一被逼得一身汗,終於寫出了合格的字,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蹲在茅廁舒服了,低頭一看,廁所里空空如也,拭穢用的手紙(明中後期已開始用於富貴人家)不見了,廁籌也不見了。

  丫的,連個瓦片也沒了……

  這——

  宗滿江走了進來,丟了一塊黑炭,道:「宋教授說了,想要什麼寫什麼,寫不出來就一直蹲著吧……」

  楊玄一幾乎崩潰,不帶這樣玩的吧。

  宗滿江在門口掛了寫好的「瓦片」紙張,然後在外面候著:「考慮到手紙、廁籌你寫不會,專門給你挑了最容易寫的……」

  楊玄一問候宗滿江,直至宗滿江改成「廁籌」才放過,不是因為手紙不好用,而是「手紙」是兩個字,可「廁籌」楊玄一隻需要練習一個「籌」字就夠了,為了如廁,這「廁」字已經寫會了……

  方法是不地道了一些,但不得不說,很管。

  原本七八天硬是寫不出來字的粗漢,結果在半日之內學會了好幾個字,雖說字跡歪歪扭扭,但好歹是個字了……

  宋新認為這一套很有用,於是當許東、羅長生等人吃飯時,林長風、楊玄一等人只能幹瞪眼,然後悶頭學習寫字,好不容易通過吃飽飯,想要躺下去休息,還要寫「睡覺」……

  熬到半夜打著哈欠睡去,第二天醒來,還被逼著寫「起床」,否則就讓一直躺著。躺著是好事,可問題清晨有早練,徐禎卿會點名,點名不到,訓練加倍。

  一群老粗,硬生生被逼地握住了筆桿子,開啟了蛻變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