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黃口廟 5
風廣陵和鹿九帶著沉浸在懊悔中的何阿晟出現在黃口廟院中。
在何阿晟的指引下,風鹿二人又翻出來一些人繭罐子,約莫一百多個。這些罐子裡孩童的魂這些年就聚集在黃口廟上空,有一些調皮的經常在城裡亂竄戲弄戲弄活人,被戲弄的活人可能會生病或者忽然脾氣暴躁對著人無故發火。
年深日久,本地人身上多少沾了些陰氣,精氣神兒受損,脾氣大、身體差、易破財。
「竟波及到這麼多人,這城裡的百姓也真是倒霉。」風廣陵把柴房裡的柴灑在人繭罐子上說道。
「受波及也不算冤枉,這黃口廟的建成可是募捐來的,他們或多或少推動了邪廟的建成,所以有些虧損也在所難免。」鹿九沉思道,「或許,這就是因果吧。」
風廣陵掐一個火訣,柴火燃燒起來。
把這些人繭燒了,這些孩童的魂就歸入地府,該投胎投胎。
這一焚燒,何阿晟身體驟然一縮,頭髮瞬息之間全白了,身上迅速生出老年斑。他本來看著有六十歲的模樣,現下看起來老得像個乾癟的苦瓜。
風廣陵拿著鐵鍬「咣咣」沖陶罐瓷壇砸了一通,火舌舔抵著罐子的裂縫,童屍眨眼就灰飛煙滅。
何阿晟發出慘叫,牙齒顆顆滾落地面,頭髮簌簌掉光,他身上的皮膚開始潰爛。
他不停的抓著自己的身體喊痛,後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嘶啞著嗓子叫道:「快殺了我!快!給我個痛快!」
他在地上扭曲著,身若無骨,又化成在水缸里「一灘」的模樣。
這實在夠慘烈,鹿九對風廣陵道:「你給他個痛快吧!」
風廣陵抽出長劍一劍削掉了何阿晟的腦袋,沉寂了一會兒,那滾落一旁的腦袋又嚎叫起來,同時他躺在另一處的身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手指緊緊摳著地,摳的鮮血淋漓……
直到那罐子裡的人繭全部燒完,何阿晟才安靜了。不一會他的屍身化成一團黑色棉絮一樣的東西。
深夜裡,只聞火中偶爾發出的噼啪聲。
第二日,百姓們發現黃口廟燒毀了,除了黃口廟外其他房屋均未受到一點損傷。
大家說這火燒的古怪,一眾人圍著黃口廟的灰燼議論紛紛。
何阿晟在生命的最後看到了他的妻與子,他們臉上沒有一絲歡樂,都被他的執念栓了兩百年,痛苦延續了兩百年。
在明白慧娘希望早日投胎不願再續往日之緣的心愿後,何阿晟就知道自己也該離開人世了。
慧娘請求風廣陵幫小寶早日投胎,也幫助自己脫離苦海。
慧娘哀求著,求風廣陵,於是風廣陵捏斷了慧娘肉身的脖子。
她的鬼魂感激地對著風廣陵鞠躬致謝,又親了親小寶的臉頰,對小寶柔聲道:「娘親先走一步,在地府門口等你。」
說著便化成一股青煙消失。
何阿晟痴痴呆呆的看著,想到這些年他帶給家人的只有苦與痛,曾經的執念變得毫無意義。
死也許是解脫。
營州城中縈繞多年的黑氣消散。
第二日,早晨。
街上行人一改往日的陰鬱,一個挑著擔子乾貨的小伙子邁著輕鬆的步伐,覺得心裡莫名開心,忍不住哼起了歡快的小調。
街上包子店的大叔見了笑呵呵道,「賣乾貨的小子,你是昨天剛娶了老婆嘛,瞧你樂的。」
賣乾貨的小伙子抬頭望了望天,湛藍的天空飄著幾片透薄的雲,陽光下那雲像鑲著金邊兒。
他笑道:「今兒天氣真好啊!」
風廣陵和鹿九在這樣好的天氣中一人一騎,慢悠悠行在大路上。
鹿九瞅了瞅走在前面的風廣陵,不咸不淡道:「廣陵兄是位高人啊!」
風廣陵不解道:「什麼?」
鹿九道:「廣陵兄的本事深不可測,能與廣陵兄同行為伴,我真是深感榮幸!」
風廣陵側了側頭想回頭看她,最終看向前路,高聲道:「瑤章妹子也有趣得很。一個山村裡的小丫頭,不過在個不入流的小仙門學了幾個月,膽子卻大得很,見了小鬼神情自若,一點不畏懼。」
鹿九沉默半晌才嘿嘿一笑,道:「我天賦異稟啊。說明我天生就是修行的好苗子。」
「哈哈,那真是不得了。」風廣陵道。
兩人各有心思,誰也沒再追問。
沉默一會,鹿九道:「廣陵兄,你名字是假的吧。」
不等風廣陵說什麼,鹿九趕緊道:「誒!沒關係!人在世上飄,誰還沒化過幾個名兒。我以後不叫施瑤章了,我要改名兒做個全新的我。」
風廣陵問:「不叫施瑤章,那你叫什麼?騙人精?跟屁蟲?死丫頭?」
「你正經點。」鹿九不理他的打趣,認真道:「我叫鹿九。呦呦鹿鳴,食野之苹的鹿。」
「鹿九,好啊,那以後我喊你小鹿鹿。」風廣陵也模樣認真道。
「什么小鹿鹿,為什麼不是小九九。」鹿九說完感覺一陣牙酸,「你可以叫我阿九。」
「我願意叫小鹿鹿,這名字多可愛。」風廣陵有點得意,他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給鹿九起的暱稱。
鹿九撇撇嘴抗議道:「咦~肉麻死了。」
風廣陵並沒否認鹿九之前的話,看來「風廣陵」
真的是化名。
人活一世,誰還沒點秘密了。鹿九心下暗想。
兩人無言行路,此時深冬,雖暖陽當頭,路上樹木蕭條,眼前沒什麼綠意與生氣,人也覺無
甚趣味。
倆人中途在農家討口吃喝休息時,鹿九道:你還記得那何阿晟曾經說過我的話嗎?
風廣陵夾菜的筷子頓了頓,「你是說你問他為何要取你性命,他說你身上可有點東西?」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他在我身上見到了什麼?…鹿九一路上作了多種猜想,實在不知
是何意。
「可惜當時忘了問這事兒……」風廣陵嘆道。
鹿九卻輕輕鬆鬆道:「隨便吧!老天讓我活著我就活,想那麼多也改變不了什麼,人力有限,人算哪比天算,隨緣生隨緣死吧。」
說完埋頭吃飯,農家飯香噴噴她吃的樂津津。
風廣陵聽完他的話頗為意外,斜眼看她一會兒,嘴角彎起個笑,:鹿九真不是一般人吶,見識不凡,我受教了。」
鹿九用一種~你有病啊的眼神看著他,指指盤中菜,「你吃不吃啊,不吃別說我沒給你留。」
兩人把菜吃的七七八八,感覺眼睛發澀,一股睏倦之意襲來。
鹿九打了個哈欠。
主家老婦從外面推門進來,咳嗽了幾聲,用帕子掩著唇,道:「冬日易倦,二位困了就去裡間睡會兒。」
鹿九站起身,搖搖晃晃走了兩步眼睛迷糊頭也昏沉,腳如踩在棉花上,然後身體就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
風廣陵見勢不對,站起身指著老婦道:「你……」
才說一個字,他眼前便天旋地轉起來,心下一沉,暗道:栽了!竟毫無察覺,這可丟人了……他渾身酸軟無力,連站立與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很快便昏睡過去。
老婦看著他二人沒了動靜,老臉浮上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