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華京比起來，徐昌的冬天，溫度能稍微暖和兩三度。
但是北方的冬天還是那麼的乾燥，讓人冬天都不願意在街上多呆。
集中供應暖氣，還是華京才興起的新玩意兒，其餘的地方現在是沒有的。
連飯都吃不飽的年生，這種一個月花費那麼多錢的取暖，完全是沒有必要。
臨近到年底，本來就沒有多少事情的機關單位，人們工作起來難免有些懈怠。
在稅務局上班的林麗，回家還算正常，是6點左右，但在文化局上班的錢深詠，回來得就早多了。
等到林麗進家門，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放眼一瞧，桌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其中有錢深詠從外面滷菜攤子帶的，也有錢深詠自己做的，八菜一湯，分量都很多。
沒辦法，家裡有三個兒子，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真是一點都不差。
每頓飯煮飯，用那個妹夫送過來的電飯煲，要兩個電飯煲煮飯才夠。
隨著生活條件好了，林麗覺得三個兒子都恨不得用盆來吃飯。
而每頓都是菜肉果蔬齊備，特別是肉食的豐富，就更是兒子們喜歡吃飯的原因。
沒經歷過80年代的小孩子，永遠都不知道，一盤全肥肉都能下兩碗乾飯的情形。——就好像80年代的小孩子，無法理解70年代的小孩子，一小碟酸菜就能下飯的情形一樣。
幸好孩子們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平日裡又喜歡運動，打籃球和踢足球都玩得起勁，所以林麗才沒有擔心家裡養出三個小胖子來。
孩子們此時已經放學回家了，正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等著媽媽回家，一起吃飯呢。
林麗見狀是一笑，放下包之後，三兩步在院子裡的水龍頭洗了手，便坐在了桌子上。
「開動！」
隨著林麗的一聲令下，三個兒子第一時間就拿起筷子開始衝鋒。
錢深詠倒是不慌不忙的，先給老婆夾了一口菜，才道，「待會兒老戴要過來一趟。」
「哪個老戴？」林麗吃著東西問道。
「就是咱們廠里以前焊接第一的老戴啊。」錢深詠道。
「他不是辭職去了外地，給集體企業打工嗎？」林麗道，「怎麼忽然你們就有聯繫了？」
「以前我們的關係就不錯嘛，只不過他媳婦生了二胎，再靠著廠里的拿點工資，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人家才離開的。」錢深詠道，「他的大女兒，也就是曉珍，你還記得吧？」
「記得啊！小丫頭片子挺爭氣的，考上了華京的大學吧？幾年前上了大學的時候，咱們還隨了禮呢！」林麗順口道。
「曉珍在大學裡面成績很好，前段時間還考上了什麼托福？準備去美.國留學了呢！」錢深詠感嘆道，「想不到老戴這麼沒有文化的人，居然有這麼個女兒！」
「話不能這麼說，這也是靠人家自己的努力。」林麗看著埋頭猛吃的兒子們，不覺一嘆氣，「你看我們家裡的三個猴子，成績一個比一個差，老三才小學二年級，數學就已經不及格了！想要他們考上大學，真是難啊！」
「才不是！」8歲的錢毅嘴裡塞滿著食物，嘟囔著道：「二姨跟我們說了，等我們長大，就接我們去美.國讀大學！」
「去去去！你一個男人，靠你二姨，你好意思啊？」林麗瞪了兒子一眼道。
錢毅嚇得一哆嗦，趕緊的繼續吃飯，不敢再接話。
別看林麗罵兒子得厲害，但聽兒子說起這個，她心裡也是舒服得很。
有那麼一個大明星的妹妹，真是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以後孩子們的道路，也能走得順暢許多！
錢深詠也是一笑，然後把話給轉了回來：「曉珍要去美.國留學，雖然是公費的，可家裡必須在國內先給她準備一點錢，不然去了美.國，要是有個什麼事情，身上沒有錢，那可是很糟糕的事情！」
聽到這個，林麗就皺起了眉頭，「你不是又想給他們換美金了吧？」
「呵呵，這是幫忙嘛！」錢深詠道。
「我不是反對你幫忙，可你那些朋友們，三天兩頭的來找你換美金，把我們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上次警.察過來都說了一次了，這才消停了幾天啊？」林麗怒道，「我妹妹給的錢，是讓我們備用的。你倒好，現在換了那麼多出去，以後要是我們有什麼用度，你又拿人民幣去換美金嗎？誰給你換啊？」
見到媽媽發火了，三個小孩子嚇得趕緊三兩下把飯給刨完，丟下碗就跑。
林麗發火是有原因的。
林清霞和林麻蘭瑛來林麗家裡住了兩個月，別人都知道她有這麼一個海外親戚，還是能掙大錢的大明星。
有一次，錢深詠單位上的一個同事，要去香江出差，想要給家人買點東西，就琢磨著換點美金帶身上。
他試探性的問錢深詠有沒有多餘的美金，錢深詠想著都一個單位的了，不能把關係搞得僵硬了，就給他換了500美金。
同事倒也沒有占便宜，他是以5:1的價格來換的，比官方2.5:1的價格，要貴了一倍。
這才是美金本來的價值，在外面大家都按這個價格兌換，而且經常你還換不著，只能加價，或者碰時機。
幫同事換一次是不打緊的，可問題在於，這個同事去香江買了東西，回來大家便都知道了他美金是哪裡來的。
於是，無論是單位上的，還是有這方面需要的，都拐彎抹角的找到了錢深詠，想要找他換美金。
人情世故就是這樣，一旦打開了頭，就算很多人可以拒絕，但也有很多人沒辦法拒絕的。
那麼除非你寧願得罪所有的朋友，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停得下來。
不僅僅是錢深詠，就連林麗那邊也有不少人在打聽和請求。
林麗還容易拒絕人一些，畢竟她是女人，可錢深詠本來臉皮就薄，根本沒辦法拒絕，所以這麼幾個月，前前後後的已經給換了1萬多美金出去。
弄得政.府方面都來了一個主任，委婉的提醒，錢先生，錢夫人，雖然咱們這錢來路很正，我們也知道你們是幫朋友，但是如果換出去太多，會對銀行產生困惑的啊，以後還是少換的好！
這也就是麒麟食品公司已經和徐昌市簽訂了小麥收購合同，涉及到了每年上百萬噸的小麥買賣，讓林麗和錢深詠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起來。
否則銀監那邊早就請了警.察過來，抓他們兩口子進看守所了。
畢竟在這個年代，私下裡換美金，還是被禁止的——基本上國家喜歡搜刮一切自己看到的美金，然後換成人民幣給你。
有了這個藉口，錢深詠這個月倒是沒有再兌換美金出去。
但這一次他也是沒有辦法，「小麗啊，別人我都不說了……但老戴和我的關係，你不是不知道！當初你生老大的時候，不是老戴去鄉下收了40個雞蛋，送給咱們的嗎？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我怎麼可能看到困難不幫呢？」
丈夫提起了這事兒，林麗臉上的怒容也收斂了一些，「曉珍不是去留學嗎？不能去銀行兌換一點美金？」
「哪裡可能有這種好事兒？」錢深詠苦笑道，「我已經找人打聽過了，留學的話，你拿著護照去銀行，銀行就給你60美金，多一分都沒有！」
「60美金！？」林麗驚呼了起來，「那也太少了吧？」
「60美金的兌換價是2.5:1，他們換得多就吃虧得越多，當然不可能多給。」錢深詠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所以老戴四處打聽之下，發現我手裡有點美金，就求到我頭上來了……」
「老戴想要多少？」林麗點著頭問道。
錢深詠一聽就知道有戲，腆著臉道：「咱們可以給他多少？」
殷俊拿給他們家的120萬人民幣，每個月利息500塊錢補貼家用，這個錢錢深詠是知道的。
但林清霞到底給了姐姐多少私房錢，或者是殷俊給了大姨子多少私房錢，錢深詠卻是不曉得。
林麗白了丈夫一眼，「看起來老戴這些年，很是掙了點錢啊！」
「不能說掙了很多，但為了孩子，還不是得拼命的掏家底？」錢深詠道，「只為了曉珍在外面不受委屈，老戴也算是豁出去了……他這次準備換5000美金！」
「5000！？」林麗倒吸了一口冷氣。
5000美金就是25000人民幣了，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筆巨款！
「怎麼，沒有嗎？」錢深詠問道。
「不是沒有，他哪來的那麼多錢？」林麗皺眉道，「他可別是走了邪路才好。」
「當然不是邪路。」錢深詠道，「我已經問了他老婆的舅子，也就是民政局的小曲，老戴這兩年自己帶著兩個工人在幹活兒，計件得錢，一年能賺兩萬多呢！」
「老戴的手藝是很好的，按勞分配，自然可以掙得更多。」林麗也相信了這一點，「那待會兒我就把錢換給他！」
頓了頓，她又道，「老錢，不是我不相信你，所以才不跟你說妹妹給了我多少錢……而是你這個人太老實，我怕你知道後不小心說出去，讓人家更加的嫉妒我們，這可不好！」
錢深詠愣道，「比120萬還多？」
在他看來，或許二姨子給了兩三萬，最對五萬美金，也就是頂天了。
但沒想到妻子居然說「會怕人嫉妒」！
120萬人民幣存款的事情，可是很多人都曉得的，妻子那時候都沒有說擔心什麼，卻對家裡的美金有這種擔心！
這得多少啊！？
林麗回望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嗯，多得多！」
「啊？」錢深詠倒吸一口冷氣，「那你收好！我不問了！我以後儘量不去答應這些事情！」
比120萬人民幣還多，多得多，這不得價值幾百萬了！？
二姨子和殷俊可真是捨得啊！
林麗見狀有些好笑，不過還是沒有把數目講出來。
她跟不會告訴錢深詠，殷俊走的時候跟她說了，如果實在有急用的時候，可以直接給華京的趙勝打個電話，多少錢都能送過來。
這麼驚世駭俗的話語，林麗想想都覺得有點頭皮發麻，哪裡敢給老實巴交的老公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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