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簡單兩句話,而後,再次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你呀,打算就這麼原諒她了?」
挽著林昊手臂,一道靜靜走在略顯清靜的街頭,糖姨一臉微笑,那明眸深處,似有一絲欣慰。
林昊淡然一笑:「無所謂原不原諒,至少媽媽走的時候,放不下她,她也哭得傷心欲絕。」
說著便沉默了。
好一陣過去,搖頭輕笑道:「總有一天我會走。
若哪一天我不在了,我不希望媽媽墳前積滿塵土,不希望當別人的墳前都亮起時,只有媽媽的分頭一片漆黑。」
「小昊……」
有些擔心,有點心疼,不能的母性發作,糖姨想將身邊的「孩子」摟在懷裡,細細安慰。
林昊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糖姨,我沒事,這件事你不生氣就好。
反正現在還早,現在我去開車,一會帶你去一個特別好玩的地方……」
取了車,直接開到皇家獵場。
很盡興!
用了差不多半天的時間,糖姨終於克服了恐懼,敢於脫離林昊的懷抱獨自上馬。
接下來的一下午,便是盡情歡笑,盡情奔跑。
便是為了記載這英勇的一刻,林昊還特意尋來數位相機,認認真真拍攝了一組靚照。
晚上在水雲間安頓,吃喝玩樂一條龍。
翌日一早,天不亮就出發了。
這次就沒人「請假」,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萬里長城。
轉天又回到城內,聽戲曲,看相聲,吃隱藏在京城各個角落的私房菜。
順帶著也走一走那些著名的皇家園林,歷史名勝,再者,禮佛燒香,也是必不可少的。
就是這樣,一轉眼一個星期過去。
這天一早,凌家老宅最深處西廂房。
林昊睜眼,正習慣性等著糖姨打水進來洗臉,不曾想沒等來糖姨,卻等來了墨彤。
見他懶在床上一臉錯愕,少女嗤嗤就笑:「師傅啊,你怎麼越來越腐敗墮落了?
糖姨來了才幾天,你從前也不這樣的啊……」
一邊說,一邊將銅盆放下,然後又拿了一套衣服過來。
林昊也沒不好意思,一邊由著服侍,一邊問道:「你怎麼過來了,糖姨呢?」
「徒兒服侍師傅,天經地義啊!」墨彤就笑。
話語間小手不老實這裡捏捏,那裡摸摸,時不時發出痴痴的傻笑。
林昊也懶得費勁去糾正稱呼上的問題了,反正是沒用。
墨彤又道:「糖姨今天可能不大舒服,所以換人家來了。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幾天應該也是我,當然,也可能是唐玥姐或者子君姐,又或者……」
頓住。
又忍不住笑起來,妙目微轉,眼神促狹,湊到耳邊悄聲道:「漂亮的母女花哦,說老實話,師傅你一點都不心動啊?」
就知道沒好話。
別看人不大,肚子裡壞水卻多,腦子也不乾淨。
林昊沒出聲。
他只是默默抬手,往少女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少女瞬間眼淚汪汪,卻不知是羞的,還是疼的,只顫著嗓子道:「師傅啊……」
也是個不安分的小妖精。
這小嗓子一捏起來,「嗲」得人頭皮發麻。
林昊嘴角抽了兩下,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繼續「教育」的衝動。
洗過臉,他就往東廂房來了。
就格局來說,除了那沒人居住的主臥,就數東廂房最尊貴了,放在從前,那是嫡長子的居所。
糖姨便住在東廂房。
「糖姨,墨彤說你身體不舒服,沒大礙吧?」
東廂房,內側暖閣內,糖姨蓋著一條薄毯,雲鬢高臥,姿態慵懶的沐浴著爬過窗欞的晨光。
林昊進來,端了張漆凳坐下。
聞聲,糖姨目光從窗外滿架薔薇上收回,笑了笑,「沒什麼是,就是你大姨奶奶來了……」
嘴角翹起一絲弧度,促狹而迷人。
林昊一臉懵,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糖姨得意,就笑:「小笨蛋,這還不懂,女人每個月都有的那幾天……」
原來如此。
糖姨大姨媽可不就是他大姨奶奶……
明白過來,林昊頓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別的他都能幫,可這種事,只要不痛不癢,他也是沒什麼好辦法的。
這東西又不能人為的斷掉,一旦斷掉,女人就會迅速走向衰老。
是以也沒再多說,只笑道:「那糖姨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只管叫我。」
說完便起身準備出去。
糖姨卻出聲叫住,「不躺了,躺久了骨頭疼,過來拉姨一把……」
到底還是起來了。
沖了杯紅糖水,聊了會天,感覺有些無聊,不多久,二人一起來到不遠處的書房。
書房也是精心布置過的,很合糖姨的口味!
尤其這裡面還掛著一幅百花爭艷圖,落款處書「林紫霄,丙戌年三月初九」,古意盎然,韻味橫生,令人愛不釋手。
「丙戌年三月初九,沒記錯的話,就是今年的四月六號,姨過來的前一天吧?」
素手在畫卷婆娑著,那笑容,看上去說不出的恬靜、寧美。
林昊點頭:「特意準備的,糖姨你喜歡嗎?」
「喜歡,且不說畫得如何,光是這一記落款,怕是很多人搶破頭了!」
糖姨笑,一臉揶揄。
沒見過林昊畫畫,但她見過林昊寫字。
猶記得大年初一在老家時李明啟抱著林昊手寫的一副春聯如獲至寶的樣子,那場面,真是想起就讓人發笑。
況且,畫得是真好啊,栩栩如生,儼然那一朵朵花都活了,在汲取真實世界的陽光雨露。
當然,這都是玩笑話。
真正讓她開心的是,這幅畫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便也是看到這驚人的畫技,心中一動,她心裡突然湧起一個驚人的念頭。
「春光易老,韶華易逝,看著是明若春花,艷若桃李,卻不知哪一日便年華老去,朽若枯骨……」
聽著是蕭瑟,實際上卻很平靜,並無哀嘆。
說著,扭頭眨了眨眼,她笑道:「小昊,幫姨畫幾張像怎麼樣?」
「畫像?行啊……」林昊應得很爽快。
根本不需要準備,也根本不需要擺姿勢,提筆揮毫,一筆接一筆,一張接一張。
等糖姨回過神來,儼然已經四幅畫好。
看畫卷上明眸皓齒栩栩如生,仿佛在對著她笑,要活生生從畫裡走出來的「少女」,一個不小心,她臉紅了。
「討厭,就知道哄人開心,姨哪有畫上那麼好?」
眼波流轉,嬌羞無限,不期然間,心底也有種莫名的情愫在滋生。
林昊就笑,也不說話,低頭又是一陣狂畫。
看畫上神態各異,看畫上生活中轉瞬即逝的細節,不知不覺,糖姨面上喜色更濃。
只是,這終究不是她最想要了!
掙扎良久,心一橫,她咬牙道:「姨想畫一張不穿衣服的,等以後老了慢慢看,可以嗎?」
臉色通紅。
聲音發顫,心尖兒,一樣在發顫。
然後林昊就傻了,手底下一幅即將完工的畫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