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日子自然會平靜歡愉的往前走,只可惜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十月五日,湖州暴雨,當天夜裡十點,噩耗傳來。
半小時後,林昊換好衣服拿著車鑰匙正要出門,冷不丁暈過去的糖姨忽然轉醒。
鞋子都來不及穿,她光著腳丫子來到跟前,雙臂一橫,冷冷道:「這麼晚了要去哪?」
「沒啊,肚子餓,出去買點東西!」林昊微微一笑。
糖姨沒笑,目光依舊清冷,指著他手中車鑰匙道:「你會開車?」
「應該……會的吧!」林昊撓撓頭,頗有些沒底氣。
其實他沒開過車,他也從沒想過要學開車!
糖姨也不跟他廢話,一把搶了車鑰匙,冷冷道:「哪都不許去。
想吃什麼就說,姨現在給你做……」
說罷轉身就往廚房走。
只是還沒走出兩步,忽然手從後面被拉住,緊跟著林昊的聲音傳來。
「糖姨,別鬧,我是認真的……」林昊苦笑,眼底也頗有些無奈。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糖姨頓時就怒了。
「別鬧?」
「到底是誰在鬧?」
「你說你是認真的,難道姨就不認真?」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你以為姨不知道你大晚上拿著車鑰匙要去哪!
你以為自己很能,斗天斗地天下無敵!」
「你……你……」
「告訴你林昊,只要姨還活著,你今晚休想離開一步。
有種你就試試看,你要敢出去,姨立刻從樓上跳下去,說到做到!」
「……」
杏目圓瞪,怒氣沖沖,一邊說,一邊淚流成河。
是悲傷!
也是氣的!
悲的是江未雨。
湖州暴雨,引發山洪泥石流等一系列地質災害,江未雨便是那些倒霉蛋中的一員,而今失聯,音訊全無。
便是這個噩耗,傳來的瞬間她直接昏死過去。
氣的是林昊。
這也是個不省心的傢伙,那麼拙劣的謊言,虧他說得出口!
當她是傻子嗎?
若非她及時從昏迷中轉醒,這個連方向盤都沒摸過的傻小子可能已經直愣愣的開車往湖州去了。
卻也不想想,就算他能成功開車到湖州,那連武警官兵都束手無策的天災是他能抗衡的嗎?
江未雨失聯,生死未卜,這已經讓她心力交瘁悲傷欲絕,若是因此再搭上這個傻小子,那她……
「不許去!」
「今晚你哪都不許去!」
「姨也哪都不去,姨就在這裡看著你!」
「有本事你往外走一步,你要踏出這個門,以後姨就不認得你,你也別再喊姨!」
「……」
越想越害怕。
越想越是忍不住眼淚橫流。
客廳里,小丫頭已經在沙發上沉沉睡去,身上蓋著毛毯,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甜甜的微笑。
白婉秋卻還憂心忡忡,坐立不安!
眼見糖姨哭得傷心,她趕忙上來勸說,而後又勸林昊道:「林昊,聽婉姐的吧!
這麼夜了,你又沒開過車,萬一給自己搭進去……」
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跟著眼淚簌簌,泣不成聲。
其實她的心思很簡單!
雖然也擔心江未雨,可對她來說,江未雨遠遠不如林昊重要。
或許她這樣想有些對不起糖姨,可這的確就是她發自內心的想法。
關鍵時刻,她也是自私的,她其實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度!
然而如同之前一樣,她又一次被無視了。
林昊根本都不搭理她。
他只是目光錚錚眉頭緊鎖看著糖姨,許久,又鬆開眉頭微微笑道:「好吧,今晚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陪著糖姨……」
聲音柔和,笑容也很暖。
聞言,糖姨僵了一下,緊跟著就抬起頭:「你說真的,你不騙姨?」
目光中帶著濃濃的驚喜,絲毫沒有其它。
林昊心中喟嘆,面上卻笑道:「當然真的,騙誰也不敢騙糖姨你啊!」
嘴還是甜。
簡單的話語,糖姨立馬破涕為笑,道:「算你識相,好了,說吧,想吃什麼,姨這就去給你做!」
拍了拍林昊的臉,一臉溺愛,說罷光著腳丫子就準備進廚房。
只是下一刻,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襲來,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她已經被緊緊摟住。
「糖姨,會怪我不?」
埋首青絲間,嗅著那怡人的發香,暗夜裡,林昊的聲音有點飄,仿佛來自天外。
聽著那宛如夢囈的聲音,糖姨就笑,拍著他的背道:「小傻瓜,怎麼會?
姨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你也要知道,在姨心裡,你跟小雨是一樣重要的。
姨不能因為小雨遇上危險了,就讓你以身犯險,把你搭進去,這樣對你也不公平,明白嗎?」
聲音輕柔。
這就是糖姨,很蠢,但是可敬、可愛!
便是這些話,悄悄的,客廳里又安靜下來。
此後不知多久,白婉秋暗暗臉紅暗暗羞愧之際,忽然林昊笑了。
「一世縱橫,萬年回眸!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就發誓,這一世必定護你在掌心,讓你遠離疾苦煩憂,雖天地滅而此志不移。
所以,糖姨,還是怪我吧,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話了……」
……
林昊走了。
臨走前敲暈了糖姨,並吩咐白婉秋好生照料。
此後不久,一輛銀灰色寶馬七系從車庫裡開出,左突右撞灰頭土臉好一段後,到正式開出山莊大門,便頂著兩百多公里的時速,穩穩噹噹朝著湖州方向飛馳。
就是這麼簡單。
對他來說,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
這一世截止目前,真正牽掛愛護的人不多,糖姨是唯一的一個。
如此,為她拔出長劍,為她斂起鋒芒,愛她所愛,思她所思,於他而言,這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於糖姨……
「算了,責怪就責怪吧!」
「最多回來跪一夜搓衣板,反正也不是給別人跪,給糖姨跪,不丟人!」
「……」
十分坦然。
茫茫夜色中,一路風馳電掣,對於這次意外的湖州之行,林昊十分平靜,內心全無一絲波瀾。
湖州,千湖之州,距離柳城大約一千二百里,此刻應是暴雨傾盆,地質災害橫行。
不過對他來說,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除非江未雨現在就死得透透的,否則,最多三個小時,最多三個小時他就能找出她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