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似笑非笑地看著馬爾齊哈,道:「怎麼著,今兒又抱了個藥箱子到爺府上來,想要給爺這兒添點晦氣還是怎的?」馬爾齊哈剛才在座上側身坐了,聽了這話,忙不迭又立起身來,道:「十四爺,您說這話還不得折死我?適才去了四爺府上,三阿哥上了些火氣,那邊…讓我去給開副方子。」胤禎斜睨了他一眼,道:「見著四爺了?」馬爾齊哈點了點頭,道:「見著了,隨意問了我幾句。」胤禎哼了一聲,道:「哪個不曉你是整日價各府裡面竄的耗子。四哥平素里俗務不問的,居然還有閒暇和你搭訕?」馬爾齊哈知他亦是打探自己的話風,因而面上更堆了幾分笑意,還略帶了些神秘道:「四爺也得食點人間煙火不是?眼下這個局面,四爺也不能不為以後打算。」胤禎一挑眉頭,道:「少跟爺在這邊賣關子,有話就明白說了,要麼趕緊給爺滾蛋。」馬爾齊哈湊近了些,倒沒有一絲懼意,反而笑道:「爺您這脾性,當真是不遮不掩。可知當時四爺聽到我的話是怎麼說的?『就沖你這話,今兒爺就可以把你往御前一送,只怕你的腦袋明兒就得掛在西市了。』」「喲,這話倒奇了,竟說得我這位好四哥起了肝火,實在難得的緊。」胤禎眯縫了眼,直盯著馬爾齊哈。
「十四爺真想聽?」馬爾齊哈尷尬著乾笑一聲,看在胤禎眼裡,卻是他故意賣關子,因而聲兒中多了些不耐。「廢話!後晌我還有事兒,你快著點。」胤禎斜了一眼馬爾齊哈,馬爾齊哈倒是不以為意,順手捋了捋鬍子,「真不是我要瞞著十四爺您,這個,說起來有點犯忌諱……。」馬爾齊哈著意頓了一下,見胤禎定目瞧著自己,馬爾齊哈更是多了些神秘,聲兒又低了幾分:「昨日我看了一宿天象,紫微星應於西北,四爺是屬馬的吧?這不天命所歸麼……」「放屁!」胤禎登時變了臉色。「唉,十四爺?」馬爾齊哈雖是住了話頭,但面上卻帶了些得色,「哄鬼去吧你,這話你也敢拿去在四哥面前瞎掰?」見馬爾齊哈這般模樣,胤禎心中一動,嘴裡雖是斥罵,心下里卻若有所思。「十四爺,這事兒您非但不能怪我,我還指著十四爺的賞呢,不這麼說,四爺那兒的底…,再者,一有消息,我不順腿兒給您捎來了麼?」馬爾齊哈笑容中討好的意味更甚。「此話怎講?」胤禎挑了挑眉頭,馬爾齊哈這才「呵呵「一笑,道:「適才……十四爺不還探問我來著?」此時胤禎已確知他必然是趁機邀好賣乖,當下笑罵道:「誒我說,你今兒吃錯藥了罷?接爺的話茬兒,可是想在我府里再被人丟出去一回?」雖說似乎話音不善,可馬爾齊哈見胤禎臉上帶了七八分的笑意,不由大受鼓舞,湊了上來,道「奴才這份忠心,十四爺您是知道的。眼下這局面,只要能替幾位爺做些事兒,奴才就算是腿兒跑細了,也斷不吝半分氣力。」胤禎語中帶出些不耐來:「得了得了,都是些什麼不著四六兒的,跟爺這尊真佛面前,趁早省了那些個口不對心的膩歪話。」馬爾齊哈頓時叫起了撞天屈:「您不信我?這可是真冤枉……」胤禎悠悠地打桌上拿起只鼻煙壺,倒了些煙末在手上,聞了聞,暢快地打了個噴嚏,「忠不忠的先甭說,你過來,爺有樁事正好囑咐你。」應著他招手的動作,馬爾齊哈走到他身邊,便聽得胤禎低聲道,「爺教你個法子,保管四哥要發作這事,也落不到你身上去。這麼著,你再去趟四爺那兒,透個兄弟一體,一榮俱榮的意思,你看他怎麼說?」馬爾齊哈聞言不由得有些猶豫,頓了頓,方道:「這……爺,您別害我,這話要說出去,四爺真得把我丟出去了。」「你瞧你這點出息,他不是心思淡的很麼,既然不寄望於那把椅子,那輔著別人才有他的太平日子。」胤禎愜意地把腦袋往後一靠,不咸不淡地丟出一句來,「又或者根本也是跟老九一樣,一貫的『我心甚淡』,內里卻熱衷的緊。」[]
馬爾齊哈硬著頭皮回到王府時,已經交了申時,在門上候著傳見之時,便使出那活絡心熱絡勁兒,同那相熟的人隨意攀談了兩句,知道這會子府內晚膳都已經傳罷了,雍王爺正在後院尋著三阿哥弘時說話。後被蘇培盛引著往花廳相見,馬爾齊哈心說正揀著個便宜的好時候,不妨卻見胤禛黑著臉進來,馬爾齊哈本就心中有鬼,當下唬地站起身來就去迎他,只見胤禛擺了擺手,對著蘇培盛陰著一聲吩咐道,「你在書房盯著,不見交了文來,不許吃飯。」才打發走了蘇培盛,方一臉狐疑地看了馬爾齊哈問道,「你怎麼回事,去了又回來?」馬爾齊哈忙就身打了個千,道:「奴才下晌去了十四爺府上給福晉開方調理,十四爺問起,聽說三阿哥小恙,便特地讓奴才從他那兒給四爺取來了二斤上好的川貝,合著蓮子、梨,正對了三阿哥的症候。奴才不敢耽擱,已經讓您府里的人給三阿哥燉上了。」胤禛面色稍善,點了點頭:「十四弟有心了,也難為你跑這一趟。我近來事情多,也不便專程為這事過府去謝他,你明兒再去,就代我問候一句罷。」馬爾齊哈躬身應了,思忖著這正是個合適話縫兒,便道:「王爺說的極是。十四爺今兒還與奴才說,與王爺一母同胞,王爺往時也處處都照應著他,他這做兄弟的,甭說是親侄兒的事兒,就換一樁小事,也不能不上心呵?」本是一句尋常話,卻被馬爾齊哈說出詢問的意思來,又見馬爾齊哈略為飄忽的目光,胤禛不禁愈發存了疑惑,「恩?那你說,十四爺還替我辦了什麼事兒,是我不記情的?」「這…」馬爾齊哈此時倒真添了些猶豫,瞧著胤禛漸漸繃緊的面龐,只好硬了頭皮道:「十四爺是感念著王爺的情。眼下這盤亂局,十四爺這兒也是形單影隻的,除了王爺,哪還能指望別個?」聽了這話,絕頂聰明如胤禛,哪有不明白的,暗裡冷笑一聲,面上倒還和顏悅色,心底卻生了厭惡,順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來,一副送客的架勢,「我今兒才罵了三阿哥學問不通,好好的棠棣真意,愣做成了花樣文章,比師傅們教訓我那會,差的遠了。府上有不肖子,累得我也沒閒話功夫,這就不留你了……」可憐馬爾齊哈,堪堪送上來一口熱茶,也沒好意思去碰,就灰溜溜道了辭,往胤禎處回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