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著人在營門口張望的佟國維接到傳報說遠遠地看到四阿哥一行,便急忙迎了出去。誰料不光是迎到了四阿哥,還迎來了三阿哥一行人。
四阿哥胤禛也沒有想到,快接近御營之時,居然看到了也在策馬狂奔的三阿哥。胤祉看到胤禛也是一楞,不由得拉住了馬僵,胤禛也住了馬,抱了抱拳,道:「給三哥請安。」
胤祉看著趕路趕得滿面塵土的胤禛和圍在他身後一群大內侍衛,又看了看身後跟著的凌普、雅各布,心頭不由得一陣狂跳,惴惴問道:「老四,皇阿瑪他?」
胤禛頓時明白了三阿哥緊張的緣由,笑笑道:「三哥多慮了,皇阿瑪幾日前換了方子,身體大是見好。只是方子中有味藥存貨不多,小弟是專為皇阿瑪採辦藥物去了。」
胤禛的聲音不大,只有胤祉能聽清楚,這番話讓胤祉一顆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去。胤祉瞪了一眼企圖貼近聽壁腳的凌普,斥道:「凌普你這奴才,越發沒了規矩。我和你四爺說話你還要強聽不成?當心回頭我告訴二哥,治你一個目無主上之罪!」
凌普見一路上都溫順謙恭的三阿哥突然上了脾氣,定是出了什麼變故,便也不敢硬來,只得訕笑道:「奴才長了幾個狗膽,敢停主子們說話,只是奴才見著四爺,想給四爺請安呢。」
胤禛笑了笑,道:「凌普,甭糊弄你四爺這些好聽的。爺知道你從京里來,這一路上必是淘弄了些好吃好玩的。稍後回了營,想著點爺就成。」
凌普乾笑道:「奴才這一路擔著差事,哪敢因私費公?四爺您這是拿奴才開心呢。得了,兩位主子說著話,奴才們就在後面伺候著。」說著,把馬一帶,退後了十丈有餘,雙方的侍衛隨從們也紛紛退了開去。
胤祉與胤禛並轡而行,道:「老四,你三哥我這一路上走的是心驚膽戰。這四周都是二哥的人。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錯,可就是萬劫不復啊。」
胤禛奇道:「三哥何出此言?即便二哥是太子,與我等有半君名分,可是畢竟都是親兄弟,平時太子也對三哥不錯,況且,再不濟,太宗皇帝還有祖訓呢!」
胤祉有些喪氣,道:「老四你是不知道,以前太子對我們這些弟弟還算客氣,大約是做給皇阿瑪看吧。可是,自從皇阿瑪離京,太子授命監國,看到我們這些弟弟動輒責罰。你是知道的,老五以前一直是在太皇太后宮中撫養,本來就只讀國語(滿文),[此處只是引用當時歷史上滿族的叫法,不代表作者觀點,千萬別因此給作者扣大帽子]不善詩文,加上前些日子老五身子不爽,師傅交待的課業就沒有背出來。太子當即加以斥責,老五分辯了幾句,太子居然罰老五跪日頭,然後還關黑屋子說給老五泄泄心火。你說說看,若是太子以後當了家,咱們兄弟們還有什麼好?」
胤禛想了想,道:「三哥,這事就算是拉扯到皇阿瑪那裡,也尋不出什麼二哥的錯來。說得根上,二哥不過是對我們這些做弟弟的要求嚴格些罷了。就算有點借題發揮,皇阿瑪也不會說什麼。倒是老五,滿文雖好,不通詩詞政論,老是被師傅們挑眼,這也不是個事。三哥是我兄弟之中文采最佳的,三哥以後就多多幫幫老五吧。」胤禛內心之中,實在膩歪胤祉這一番扯著老五的事情來說自己心意的話,便故意就事論事,裝作沒有留心老三的最後這一句話眼。
胤祉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快,但還是接著道:「老四,平時太子就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有時候你哥子我都看不過去,這次我們來的路上看到邸報,裕親王奏稱你於烏蘭布通一役中,功勞不小,當時我看太子的臉色就不善。三哥我可是為你捏了一把汗。」
胤禛看著胤祉,他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只知道『之乎者也』和誰都井水不犯河水的三阿哥竟然也是一肚子心思,看情形,三阿哥必是得知康熙情形轉危為安,而太子此番接位無望之後,才活泛了心思。聽著這番話,前後意思相連,竟是有意攛掇自己在皇帝面前與太子鬧上一番。
胤禛沉靜地一笑,道:「胤禛不成器,才立下微功少許之後就立刻闖下大禍。蒙皇阿瑪恩典,只是給了個奪爵的處分。說到這裡,小弟我還真是慚愧啊。」
胤祉沒見到康熙明發的旨意,所以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見胤禛不再說話,以為胤禛還在自怨自艾,再者,也吃不准康熙對這事的態度,便只是輕描淡寫地勸了一句:「四弟不必過於傷懷,有沒有爵位還不都是皇阿瑪他的一句話?」
這時,已經是臨近營門,只見佟國維全套子披掛迎了出來,笑吟吟地招呼道:「給三爺,四爺請安了。四阿哥上前,皇上有旨意給您。」
胤祉、胤禛聞言即刻滾按下馬,拜倒在地,胤禛跪行幾步,道:「兒臣恭聽聖訓。」
佟國維面南而立,朗聲道:「皇四子千里取藥,不辭勞苦,乃以誠孝而侍君父,特諭授還固山貝子,在貝勒上行走,仍授內火器營統領。並賜明黃蟠龍忠孝帶一條,御膳八寶珍暖鍋一席。並著皇四子用完賜宴之後,即刻面君謝恩。」
這一道旨意,把胤祉聽得又嫉妒,又羨慕。胤禛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康熙便復了自己的爵位,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佟國維見狀,笑道:「四爺快些接旨,四爺少歇之後,皇上要傳見呢。」
胤禛這才三叩謝恩。佟國為湊在胤禛耳旁,低聲道:「皇上是今早頒得恩旨,想必是昨日被太子傷透了,這次更加為四爺您的孝心所動。」
胤禛聞言一楞,佟國維看著旁邊三阿哥拋來的充滿了疑問的目光,掩飾道:「皇上還有一個口諭,只給四阿哥一人的。」然後又低低對胤禛道:「皇上讓四阿哥沐浴之後晉見,說四爺辛苦了,泡個熱湯最是解乏。」胤禛聽罷,哭笑不得。這佟國維,還真能糊弄。
胤祉這時走了過來,滿面笑容,也伏在胤禛耳邊道:「恭喜四弟啊,不僅爵位得復,還得皇阿瑪賞了貝勒的俸祿,這可是咱兄弟之中的獨一份,今晚少不了得叨擾一頓。」
胤禛含笑以對,小聲道:「三哥說笑了,現在皇阿瑪還在病中,小弟還想請三哥和小弟一起晚上守在皇阿瑪身邊呢。」
胤禛明白胤禛這是在提醒自己,此刻慶祝,絕對不合時宜,心下里倒也感激,便道:「四弟說得對,皇阿瑪龍體違和,我等兄弟理當孝字為先,盡心侍奉。四弟一路上辛苦了,就先隨佟大人一起歇息片刻。」
胤禛點了點頭,抱了抱拳,便隨著佟國維一起去了。而胤祉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褂,徑直往御帳方向而去。凌普、雅格布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番,不得要領,只好問了太子營帳的所在,匆匆去尋太子了。
佟國維隨著胤禛來到胤禛的營帳,只見帳中案上已經擺上了暖鍋,湯水已經滾燙,乳白色的底湯泛著濃濃的香氣,八個食盒圍圈排開,康熙身邊的兩名蘇拉太監伺候著要把碗碟拿出來,卻被胤禛攔住了,從身邊的鹿皮褡褳中拿出一個布袋,裡面正裝著焙乾的苦瓜頭。胤禛囑咐道:「爾等即刻把此口袋交給陳廷敬陳大人和李崟李大人,請他們驗明無誤之後,即可給皇阿瑪用藥了。」
兩名蘇拉太監應了一聲,卻遲疑著不動窩,佟國維半真半假地笑罵道:「兔崽子,你們倆的差事今天我來待勞了,我伺候四阿哥用膳總行了吧,你們快去,照四阿哥的吩咐,要是誤了事,當心敬事房扒了你們的皮!」
兩名小太監嚇得匆匆應了一聲,接過布袋,一溜煙得跑了出去。佟國維走到門邊上看看,確定沒人,這才掖緊了帳帘子,走到案邊,坐了下來,微微笑道:「恭喜四阿哥啊!」
胤禛打開一個食盒,裡面裝著狍肉條,再開一隻,裡面是白嫩的老豆腐。這幾天一來,胤禛從來沒有吃上一頓安穩飯,多是用些肉乾饅頭就打發了,此刻撲鼻的香氣讓他食慾大開。
佟國維見自己的話居然還比不上這一隻暖鍋,便笑道:「四爺,此刻心中熨貼還是這暖鍋熨貼啊?」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道:「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過一口熱飯了,讓佟相見笑了。」
佟國維幫著胤禛把狍肉和豆腐加入鍋中,道:「剛才我恭喜的實是四阿哥得了皇上的聖心啊。比之太子之失聖心,四阿哥此番收穫可謂大也。」
胤禛聽後心中『格噔』一下,道:「佟相,言重了!」
佟國維不置可否,繼續道:「皇上最重誠孝,以皇上待太皇太后便可窺一斑,因此,誠孝考語之高,為其他所不能比。而此,即為太子失之桑榆,而四阿哥您得之東榆者。」見胤禛一臉不解,佟國維便把前日裡太子面見康熙失態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