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慘一生

  靖安三十六年。

  上京城西北角的齊國公後院。

  此時濃煙滾滾,人聲嘈雜,只聽得有急切的呼喊聲「快,快,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啊……」雜亂的聲音里,還夾雜著一道悽厲的哭叫聲「世子夫人還在裡邊,世子夫人你快出來呀……」男男女女哭聲喊聲交織在一起……

  房間裡,撕心裂肺般灼燒皮肉的感覺和濃煙嗆入氣管的窒息感,卻讓霍靈玉的腦子異常清明,就在一柱香之前,她的堂妹霍靈心……

  「大姐姐,妹妹我來送你了。呵,你放心,以後的武定侯府,我爹爹……會讓它……發揚光大,榮世百年的。」聽得此話,霍靈玉睜大了眼睛,卻因渾身無力,舌頭髮僵,無法言語。

  直到此時,她都無法相信,她平時親近有加的堂妹一家會居心叵測至如此。竟想謀害她的性命。「姐姐,你這是什麼眼神呀?你放心,你的曦兒我會好好教養,我會把她教成像你一樣的蠢貨,呵,養大了,總還是有點用處的不是。至於,姐夫那裡,你也安心,你死了,他就屬於我了,縱使他百般不願,也會看在曦兒的面子上迎娶我入府的。畢竟,你「生病」的這些天,我的「辛苦」也不是白費的。何況還有他的好後母,你的後婆婆,相信她也會幫我如願的。哈哈……」

  「你不信嗎?那你覺得,我們怎麼能在國公府里對你動手的呢。姐姐,此生這個優秀的男人是、我、的、了,我會和他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福安一生的……」

  「唔唔……唔……」霍靈玉使勁搖頭,想要吐出隻言片語,只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看著她的樣子,霍靈心搖搖頭,嘖嘖兩聲「想說話呀,可惜呀,不能說了呀。得虧我在你每日喝的藥湯裡面下了那麼一點點東西,你就慢慢地,慢慢地,變得虛弱無比,要不然,我怎麼有藉口,留下,照顧你呀姐姐。哈……」

  霍靈心笑得癲狂。

  「想知道為什麼嗎?此時我也不防告訴你,想起來,我父親殫精竭慮謀劃一場,卻讓我的好三叔,你那父親撿了個便宜。我怎能甘心。明明我父親和你父親都是嫡出,為何祖父就看不到我的父親,只因我父親自幼體弱不能習武嗎?因此就不能繼承侯府的爵位嗎?」

  霍靈心說的咬牙切齒。

  「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讓你們三房占盡了。」

  聽得此話,霍靈兒忘記了掙扎,死死的盯著霍心兒那張怨毒扭曲的臉,感受著那陰狠毒辣的紅唇里,吐出的萬千毒箭,蜂擁向她襲來。心好痛,自己怎麼那麼蠢,明明有所察覺,卻始終不願相信。

  「怎麼?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蠢?哈哈……想我三叔一生睿智,叔母賢良敏慧,怎就生出了你這個蠢貨。哈哈……,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蠢,我母親怎能輕易製造叔母難產而亡的假象,如果不是你的蠢,二哥哥也不會墜馬變成殘廢。知道他怎麼死的嗎?是被我哥推下蓮塘……活活淹死的。哈哈……如果不是二哥哥的死,我那好三叔還真不好對付呢。哈哈……」霍靈心笑的壓抑而又癲狂。

  霍靈玉的眼睛越睜越大,眼角似乎就要崩裂,淚水仿佛滲著血絲,她不可置信的使勁搖晃著腦袋,口中發出「唔唔……」的聲音,心中悲痛欲絕「父親,母親,哥哥……」

  「不過這一切還得感謝你的那個好外祖父,誰讓他拒絕了二皇子,拒絕也就算了,最不該的是,他還接受了皇后的小皇孫。還有你那父親,我的好三叔,像個臭石頭一樣,不識時務。你說,咱們那位貴妃娘娘,又怎麼會讓他嬌嬌的兒女好過呢。哈哈……」

  霍靈心看著狼狽無助又憤怒的霍靈兒,又笑了起來:「大姐姐,你說我這算不算是順水推舟呢?哈哈……」

  「大姐姐,別廢勁了,有什麼話,妹妹送你去和你的爹爹、娘親、弟弟去說吧,只是,不知到那時,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你,三叔他們還認不認得你啊。呵呵,眼睛瞪那麼大幹什麼,看,多麼漂亮的臉蛋喲,這梨花帶雨的模樣,還真是……可、惜、了。姐夫,不,是小公爺可是再也看不見了,往後他只會記得……你燒焦的模樣。哈哈……」

  「跟她說那麼多幹嘛?快點的」此時門外傳來霍靈心哥哥霍遠不耐煩的催促聲。

  「急什麼?」霍靈心臉上掛著沒有盡興的神情回了一句。

  「大姐姐,往後餘生,我都會感激你的,感激你外祖父的不識時務,感激你父親的頑固不化,更感激你的你天真無邪。哈哈……」霍靈心張狂的笑著。從懷裡掏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粉色藥丸

  「大姐姐,你一家的恩德我無以為報,妹妹最後再送你一顆焚心丹聊表寸心。讓你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光,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哈哈……」一臉扭曲的霍靈心一把掐住霍靈玉的下頜,把那藥丸塞進了霍靈玉的嘴裡。那藥入囗即化,不足一息時間,霍靈玉便感到胸內如火炙烤,如油烹炸般的疼痛席捲而兒,剛才麻木無力的身軀,因這疼痛竟然蠕動起來。霍靈心看了一眼一臉青紫,在地上扭曲如蛆蟲的霍靈玉,又一字一頓的吐出幾個字:「大姐姐,你一路好走啊。哈哈……」霍靈心笑著轉身出門,站在門口語氣里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便宜她了,送她一家團聚吧。」

  此時,肝膽欲裂的霍靈玉,望著霍靈心漸漸消失在門口的身影,體內那劇烈的疼痛也壓抑不住心裡無盡的悔恨。可她也只能無助的發出「唔唔……」的聲音。她在心中瘋狂吶喊「霍靈心,霍靈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死都不會放過你們……父親,母親,哥哥……啊……」

  濃煙滾滾,烈火燃起,霍靈玉在悔恨交織中慢慢被大火吞噬。

  靈魂輕輕飄起,看著那黑乎乎的殘垣斷壁,看著自己燒焦成一團都看不出人樣的屍體,還有那看似傷心欲絕的霍靈心一家,和承受不住昏死過去的外祖母。霍靈玉那個恨啊,她狠狠的撲向霍靈心,霍遠……,可是手卻只能穿過他的身體。她瘋狂的怒吼,也沒有人能感知的到。只能無助的,眼睜睜的看著外祖父和舅舅他們痛不欲生……

  看著二伯父一家,假惺惺地幫著齊國公府把自己殮葬,葬禮辦得那是無比風光,那傷心欲絕的表演更是博得了無數的贊益,給二伯順理成章的繼承侯爵添了不少磚瓦……

  看著新任武定侯侯爺的二伯父,以照顧她留下的唯一血脈為由,把已過雙十的霍靈心許給她的夫君齊宣做填房,並在她的熱孝期內嫁入了齊國公府。看著那不諳世事的年幼女兒認賊作母,看著……

  不知多長時間,霍靈玉才發現,她的靈魂始終都離不開霍靈心的左右。她看到她的丈夫以為她守孝為名,一直不跟霍靈心圓房。時間長了,霍靈心心懷怨恨,再也不像剛開始那樣,對女兒還做做樣子。她在背地裡把氣都撒在了她的女兒身上,體弱的孩子哪裡能經得起折騰,終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永遠的離開了。

  她的夫君在她死後,終於察覺到了異樣,開始調查她的真正死因。沒想到還沒調查清楚,女兒又死了。他徹底崩潰,每日除了繼續查找真相就是借酒澆愁,心虛的霍靈心覺查到他的異樣,就讓人在他的酒里下了慢性毒藥。在他終於查到了真相,還沒付諸行動, 就毒發身亡了……

  看到言姨娘母子幾個為幫夫君查明真相,被二伯母一家害死的害死,發賣的發賣,看到……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霍靈玉看著仇人的為所欲為,她卻無能為力。沖天的怨恨讓她幾欲顛狂,焦黑的靈魂泛出濃烈的冤氣,兩個幽黑的眼洞裡迸射出滲人的紅光。她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

  「霍靈心,霍靈心,如有來生,我一定讓你一家不得好死,我要親手送你們下地獄……」

  在那怨氣越積越多時,突然,不知哪來的一個巨大的漩渦,把怨氣衝天的霍靈玉吞噬了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