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亮從車裡拎出了一個如同電冰箱門那麼大的紙板，上面寫著10個人的名字。
王巧的名字也在名單里。
馬克亮又找出兩個麵包，遞了一個給陳文：「還是你那班飛機，一小時左右抵達，你餓的話就先墊一墊。」
在機場，馬克亮領著陳文，遇到了另一個地接，也是華人，歲數看上去比馬克亮還要老，兩鬢的頭髮都白了一片。
馬克亮稱呼對方為李斯特，順便把陳文介紹給對方。
那李斯特倒是挺客氣，禮貌地與陳文打了個招呼，便開始了他的工作。
李斯特接的飛機是從帝都飛來的，比滬市的航班要早45分鐘落地，他也舉著一個大紙板，上面手寫了十來個人名。
半個小時後，李斯特接到了他的客人，11個從帝都飛來的留學生，一長串的人，浩浩蕩蕩從陳文和馬克亮面前走過，前往停車場。
陳文蹲在花壇的台階上，啃著麵包，吊兒郎當地瞅著那群愣頭巴腦的留學生，他覺得自己在一周前應該不像這群人一樣這麼愣愣地出現在戴高樂國際機場。
7點剛過，機場的喇叭傳來聲音，滬市到巴黎的航班抵達了。
馬克亮抱著大紙板，站在出站口的人從中，守候著他的10個客戶。馬克亮告訴陳文，像他這樣的地接，有好幾十個，抱成了好幾個不同的團。
陳文站在馬克亮身後，不著急往前擠，他只需要等王巧自己跑出來就行了。
半小時之內，陸續有學生模樣的青年，來到馬克亮面前，出示了護照和各自大學的入學邀請函，驗明了身份。
陳文笑嘻嘻地看見了王巧。
小巧玲瓏的姑娘拖著一個28寸的旅行箱，背著一個相對與她身材而言顯得很巨大的登山包，搖搖晃晃地站在了馬克亮面前。
王巧還沒來得及從口袋裡掏護照，陳文便走到了她面前：「王巧！」
「呀！陳文！」王巧看見了熟人，一臉的喜悅。
「哎，老馬，這個不用驗了，王巧，就是她，我朋友！」陳文喊了一嗓子。
「行！那個王巧，你不用找材料了！」馬克亮應了一聲，又沖另一個剛來的留學生喊道，「你的護照呢，給我看看！」
王巧得到的優待，惹得好幾個留學生投來羨慕眼光。
陳文把王巧的登山包解下來，暫時放在王巧的行李箱上。
「陳文！來，抱一下！」王巧給了陳文一個大大的擁抱。
「路上累了吧？」擁抱的時候，陳文能從王巧身上聞出經濟艙的氣味，其實就是長途旅行的旅客在擁擠的客艙里沾染的各種其他人氣味的大合集。
「可累死我了！」王巧說道，「一路上，機艙里太鬧了，我困得實在不行，才迷迷瞪瞪睡了幾次，每次只睡了不到半小時就被吵醒。」
「一會到老馬家，你可以好好睡覺了。」陳文說道。
「老馬家？」王巧疑惑道，「不是汽車旅館嗎？」
陳文拉著王巧，走遠了一點，告訴她一會不跟其他留學生住汽車旅館，跟著他去馬克亮家。
王巧的表情有些猶豫：「去那個地接的家，好不好啊？」
陳文說道：「住汽車旅館，一百幾十法郎，你自己掏錢。住老馬家，50法郎，我替你出了，反正今晚我也住他家。給你說，28號我剛到的時候，就是住的老馬家。你住汽車旅館，只有一張床，沒吃的。住老馬家，他還免費做一頓飯菜給你吃。我到的那天，吃的可好了。」
王巧的反應並不像陳文的預期，她說道：「我不去那個地接的家裡了，我還是和其他同學們一起住汽車旅館吧。」
陳文心裡一愣，自己兌現出國前的承諾，巴巴地從80公里之外趕到機場，設身處地替王巧想出這麼個既省錢有能有一頓熱騰騰的華夏飯菜吃的方案，怎麼這丫頭當場就拒絕了呢？
見陳文不說話了，王巧趕忙解釋：「陳文你別介意啊，我覺得我還是和同學們一起行動比較好。在飛機上我認識了好幾個一塊過來的留學生，有一個還是跟我同一個學校的。」
陳文問道：「之前在國內的時候你說過，讓我陪你去報到。這事是不是也改了？」
王巧說：「如果明天你有時間，我當然歡迎你陪我和我的同學們一起報到啦。不過我想我們有那麼多人一起行動，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王巧的話等同於是拒絕，陳文當然能聽懂，他既沒心思更沒必要上趕著去巴結她。
陳文說道：「行吧，我今天來機場接了你，也算是完成對你的承諾了，看到你平安抵達巴黎，我就放心了。一會我跟著老馬的車，送你們到汽車旅館，咱們就再見。」
聽陳文語氣平淡，王巧趕忙說：「對不起啊陳文，我不是不想讓你陪我去報到。出發前，昨天我老媽給我說，讓我不要和路上的同伴們脫離了隊伍，還讓我多和自己學校的同學們多打交道。」
陳文不由得笑了，原來是王巧的媽媽給女兒做了安全提示。家長管孩子，天經地義。今天是王巧抵達巴黎的頭一晚，這女孩腦子裡全是她老媽的叮囑。
陳文說道：「行吧，和路上同伴一起行動，更讓人放心。我們以後再找機會聯繫。」
王巧問道：「你應該已經有住處了吧，快把電話號碼寫給我。」
王巧掏出通訊錄小本子，陳文將自己合租別墅的電話號碼寫在上面。
不一會，馬克亮接齊了人，喊著出發。
大麵包車11個座位，今天接了10個留學生，加上馬克亮和陳文，超載了一人。
王巧和另外兩個女生身材小，三人擠在兩個座位。12個人擠進了車裡，行李箱把幾乎所有空間都占滿了，好些個男學生的腿上放著箱子。
從機場出來沒多遠，馬克亮就把車停在了一處汽車旅館前。
馬克亮說：「咱們車超載了，可不敢繼續往市里開，大夥就在這兒先將就一晚，明天一早我把你們拉到學校去。」
一個男學生問：「明早不也還是12個人嗎，照樣會超載！」
馬克亮看了一眼陳文。
陳文說：「明早我不過來了，你們看不見我。」
那個男學生這才不說話了。陳文知道自己被人嫌棄了。
王巧坐在那個男生身後位置，抬手輕輕拍了一下那男生的後肩膀。男生扭頭看了王巧一眼：「幹嘛啊，我說的是對的啊！」
馬克亮是老地接，很快就與汽車旅館的老闆商量妥當，10個學生，6男4女，入住了5個雙人間。
一幫子就像沒斷奶的孩子一樣的新留學生，吵吵著要吃飯。
馬克亮問：「你們在飛機上沒吃嗎？」
那個嫌棄陳文的男學生說：「飛機上只有兩塊小麵包，早就消化光了，我餓死了。」
陳文瞅了一眼王巧，這女孩看上去似乎還好，沒表現出十分飢餓的神情。
馬克亮喊道：「這會飯館全關門了，外賣也叫不到。這樣吧，我做做好事，你們出錢，我去附近小賣店給你們買麵包礦泉水，聽好了，麵包3法郎一隻，礦泉水2塊5一瓶！」
一幫子學生吵吵：「你這個地接太黑了！」
馬克亮趕忙為自己辯護：「瞎說什麼啊！地接的協議里沒有管飯這一條！你們這樣說話，我還不幫你們了！」
被馬克亮凶了一頓，這幫學生認清了現實，脾氣也不再那麼大了。
學生們紛紛從身上掏錢，馬克亮收齊了錢，問陳文要不要一塊去。
陳文看了一眼王巧，女孩眼睛裡有受委屈的神情。王巧說過，她要跟同飛機的小夥伴在一起行動，陳文用不著當貼身護衛，跟著馬克亮上了車。
車行駛了10多分鐘，抵達了一處加油站，站內有一個小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