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思考金融戰略，陳文想不出破局方案，但他看女孩的心思，那是看得很輕鬆的。
從祝潔請假陪陳文來米蘭，陳文就已經看出了祝潔的任務以及中行凡支的態度。
金融業的女孩子，像許美雲那種在愛情上的理想主義者是非常稀少的，反倒是大量的女孩比較像許美玉。
或者說，像許媽媽那樣的女人。
許媽媽在金融職場裡面一定是如魚得水的。
她們有追求，卻又非常務實。她們不盲目，做事和做選擇都有縝密的原則和邏輯。
至於這個原則是什麼樣的，倒是因人而異，但陳文可以大致推測，金融業女孩們的原則，甚至是底線，往往都與錢和前途有關。
把層次拉低一點就更容易理解了，想一想財務公司那個妖媚的柳如煙。
想明白這一層，陳文有了主意，與其自己費勁巴拉去攻略祝潔，不如讓她的領導來勸勸她。
陳文坐起身，從身後抱住祝潔：「小祝，給你說個事。」
心裡有點慌亂的祝潔，聽見陳文有話要說，立刻用答話來化解尷尬：「哦！陳先生，您說！」
陳文微笑道：「我現在要去洗個澡，想請你辦一件事。」
祝潔緊張了，她以為陳文要跟她發生點什麼事，她心裡十分矛盾，不知道該怎麼辦。
感受著祝潔的緊張，陳文收起笑容，吩咐道：「去給張自強打電話，現在，馬上。你告訴他，星期一我們回凡爾賽，我請他吃晚飯，希望與他談一些更具體的合作。」
說完，陳文鬆開祝潔，起身離開沙發，走進了衛生間。
祝潔發了一小會的呆，走到臥室區，拿起了床頭柜上的電話機，一通按鍵，撥打了中行凡支的電話。
女孩把陳文方才說的話，原樣轉達給了凡支經理張自強。
張自強詢問了幾個問題：「你們是否已經到了米蘭？住在哪裡？什麼樣的房間？你自己住還是與陳先生住同一個房間？」
祝潔逐一照實回答，她補充道：「張經理您不要誤會啊，我們這個房間不是單獨的房間，是有臥室和客廳的。他們賭場只提供了這樣一個套間，我和陳先生商量好了，晚上他睡臥室，我睡客廳。」
這祝潔是今年剛剛大學畢業的新員工，張自強可不是。張經理那是從中行內部歷經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十多年闖過來的佼佼者，被派到法國來負責分行的一個支行，絕對不是隨便一個庸才能夠勝任的。
張自強問：「這個電話是你主動打的，還是陳文吩咐你打給我的？」
祝潔老老實實回答：「是陳先生吩咐的，他現在洗澡去了。」
張自強立刻明白了陳文的意思，約飯不是什麼天大的事，電話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等到這兩人入住同一個房間之後才吩咐小祝打過來，而且還有一個洗澡的關鍵詞，懂了。
張自強問道：「陳先生在法國農業信貸銀行有多少外匯，你是清楚的。」
祝潔說：「我知道，一千萬美刀。」
張自強又問：「我們國內現在情況，不用我多說了，外匯對於我們國家的重要性，你應該是很清楚的。」
祝潔說：「我知道。」
張自強說道：「不，你不知道。我們國家的經貿代表團剛剛從瑞士回來，情況非常不好。國際上的許多人，對我們國家的改革開放持質疑，甚至是敵視的態度。」
祝潔驚呼：「啊！這個，我不知道。」
張自強冷笑一聲：「哼，你級別太低，當然不知道了。我告訴你，這次在瑞士，我們的經貿代表團一分錢國際貸款融資也沒有拿到。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祝潔戰戰兢兢回答：「這……這說明有些國家亡我之心不死。」
張自強嘆氣道：「你的態度是對的，但是你扯得太遠了！」
祝潔趕忙說：「對不起，張經理，我年紀輕，參加工作時間短，很多事情我很膚淺。」
張自強說道：「出於保密原則，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訴你。我只能這樣對你說，今年我們國家金融遇到很多困難，明年的困難會更大。我們大力倡導引進外匯，但是歐美國家卻在層層設置障礙，阻撓外匯流入我們國家。
由於缺少外匯儲備，我們國家在國際上是受歧視的，受到的是不公平的待遇。我告訴你，這次我們幾個銀行的大領導在瑞士，受盡了刁難，最後卻一分錢外匯融資也沒拿到。
唉，很多事情我不方便給你說。小祝，你是聰明的姑娘，我相信你自己可以想清楚。我再給你強調一遍，陳先生手裡的一千萬美刀，你必須想辦法促成他轉回國內。我告訴你，這是分行領導下達的死命令！」
祝潔慌張應答：「張經理，我盡力。」
張自強說道：「不是盡力，是必須完成。陳先生轉一百萬，跟一千萬的意義是不一樣的，絕對不一樣的！你能不能做我們國家金融領域的功臣，就看你這次在瑞士的工作表現了！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說完，張自強掛斷了電話。
坐在辦公室里，張自強心裡也是一陣的緊張和興奮。
10月份華夏經貿代表團赴瑞士談項目的相關學習文件，這個月已經傳達到了各銀行駐海外機構的全體中高層負責人手裡，並且組織了專門的學習研討會。
張自強學了十幾年的文件，他有著很切身的體會和實踐經驗。學這種東西，一方面你必須牢記文件里的每一個字，把它們讀進心裡去。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要多多揣摩文件里隱藏的那些信息。
張自強揣摩出的第一件隱藏信息，就是華夏經貿代表團在瑞士吃了癟。
長達半個月，十幾次的各種會晤和談判，基本上就是一次為了應對各種刁難和責問的辯護會。
瑞士那些銀行界的頭腦們提出了什麼樣的刁鑽問題，文件里沒有體現。
但是文件里介紹的諸多官方版的答疑指南，指引著海外各分行負責人今後面對外國人士的問題該怎麼回答。
張自強從這些內容，倒推出經貿代表團的領導們在瑞士遇到了多少尷尬和痛苦。
自從80年代談完了港島回歸問題，英國已經是鐵桿的反/嘩急先鋒，他們背後是霸權專家美國，這兩個老牌資本主義國家不僅控制了大群國家扼制華夏的改革開放和崛起，甚至通過各種方式去影響號稱中立的瑞士銀行界。
從1987年至今，入世談判談了6年，也只談下了四個字，實質性的東西卻毫無進展。
太上層的概念，張自強揣摩出來了，但他管不上手，他揣摩出的第二件隱藏信息對他至關重要，這就是為國吸納愛國外匯。
華夏經貿代表團10月份跑了一趟瑞士，那麼多的各銀行的大領導和專家們，光顧著給老外做解釋和答疑，求爺爺告奶奶拉外匯，一分錢融資也沒談下來。
眼下是11月份，中行巴黎分行凡爾賽支行這邊看見了一筆一千萬美刀的外匯。
這個金額數字，這個時間節點，運作得完美的話，能夠促成愛國華僑陳文為國做出貢獻，這件事對於張自強是具有政/治/意/義的。
張自強手指輕敲辦公桌的桌面，心裡暗暗下了一個決心，如果祝潔這次沒能主動做她應該做的事情，那麼張自強打算再安排另一名女員工去做陳文的思想工作。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才是好貓。
抓不到老鼠的貓，一腳踢出門外，讓她去做野貓。
只不過，張自強心裡有一絲顧慮。
凡支，他手下的幾個姑娘，只有祝潔是剛剛大學畢業的新人，其她幾個年齡不是太年輕，有的已經結了婚，不容易做她們的思想工作。